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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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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办法让我放开……他的办法就是让我魔鬼训练,一次接着一次,一遍又一遍。从每一个句子的语气,到每个句子配合的动作、表情、眼神,他都一一帮我纠正,我一次次地尝试,一次次地改变。十分地艰难。平生第一次真的感受到身为演员的辛酸,一个像我一样没有天赋的演员更是辛酸。
从周四到周六连续三个晚上,我们不是在活动室里,就是霸道地占据一间教室,排练。其间间或有其他同学闯入自习,当他们发觉我们说着非比寻常的话、做着非比寻常的动作后,就会带着极度厌恶的表情离去。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看出来我们是在排练节目,如果没有的话,那误会可就真的大了。
那三个晚上很累,但很愉快。他还是会故意嘲讽我惹我生气,斗嘴成了我们之间唯一正常的交流形式。时隔多年,那些针锋相对的交锋我已经无法悉数回忆,但有处细节我记忆犹新。
那是在周六晚上的中场休息,他在看手机,我走到窗前,无聊地拉动着教室卷帘的拉珠。窗外是一片漆黑,只有远处的路灯下隐约看得见校园里那片深蓝的湖水,月亮在其中泛着冷清的光辉。我把卷帘拉上拉下,月亮在我眼前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
“林冉冉,你是不是有个不快乐的童年?”欧阳彬的话横空出现在我的耳朵里。我不知道他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不知道他如何从我重复拉动卷帘拉珠这一动作上联想到了我的童年。或者他只是在开玩笑,而我觉得紧张。他仿佛看透了我,他发现了我的不快乐,这是我的秘密,我不愿意让人觉得我是一个不快乐的人,我想和大家一样,简简单单。
“没有,你瞎说什么呢。”我转头回答,用着很平静的语气。但我从他炯炯有神、清澈明亮的眼眸里知道,他看出了我在撒谎,我在遮掩。
那个话头没有继续下去,后来我很后悔。当时我应该和他坦诚谈谈,憋在肚子里二十多年的话可以在那晚试着说出来。就在那晚,我也可以了解关于他的很多。我们有些相像。他是那个可以理解我的人,毫无疑问,他是的。可是我没有,我就像只瑟缩的蜗牛,我带着坚硬的壳,并且只愿人们看到那个壳,当我不开心时,我就把头也缩进壳里去。我不想暴露任何软弱的东西,或许我一直害怕的就是那些安慰与同情。所以从始至终,我不是个坦诚的人,在谁面前都不是,包括雷蕾。我一边厌恶着自己的不坦诚与遮遮掩掩,一边又无法克制地维护着毫无意义的自尊。我是个多么讨厌的人。
他没有再多问,他看向他的手表。我忙问:“你还有事儿是吗?”
“晚上班委们想开会讨论一下班级聚餐的事情。”
“你是你们班的?”
“班长。”
“连你这样的,居然也能做一班之长”我是在开玩笑,我知道他做班长,班里一定很开心的。他总是有办法让大家气氛活跃。
他强装忍耐,悠悠说道:“林冉冉,幸亏你没在我们班,要不然你真的死定了,你信不信?”
“嘿嘿,不信!行啦,别耍嘴了,你有事快去忙你的,我们今天也练很久了,该歇歇了。”
他看我的眼神好像我说这话是为了偷懒。于是我又即刻一本正经地说,“我一定回去继续细细揣摩,好好熟练!我们散了吧,真的累死了……”
他边收拾东西边说:“明天班里事情多,我也不能陪你练了。”
我应道:“没关系,我自己也可以了。你忙你的。”
他背着包快要离开教室门口的时候,突然又回头喊道:“林冉冉。”
我起身看着他,认真听他的话。
“下周一晚上大家一起排练的时候别紧张。你就当他们不存在,只看着我演。”
“好的!”像是在回复上级命令一样,我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