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缘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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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获与丧失、遗忘与记忆、离去与归来从未停止。生命的全部即关乎再一次机会，我们有生之日，直到最后一刻，永远都有再一次的机会。”[ 《我要快乐，不必正常》 珍妮特·温特森]
【缘起】：
天边暗成了深蓝，灯渐次点了起来。游船经过，湖水朝两边荡开，涟漪泛起，闪着金棕色的光。微风旖旎，拨开被风吹乱的长发，手肘放下的时候，看到了秦欢。
他无声无息地站在离我不远处。我听到内心里的弦音在鸣颤。
“有一年没见了”他走近，盯着我看。我盯着犹豫的湖水看，它们彷徨四顾，仿佛不知到底该往哪个方向涌动。
我十指相扣伸出胳膊搁在石栏边，清凉的风拂过，灯光打上去，手臂也成了金色。鼓起勇气迎上他的目光，“为什么不敢见我？”——在一小时前，得知我回来的消息，他说他不敢见我。——近乎咄咄逼人的语气，其实我隐约知道答案，只是不确信，想听他说出来。
“一直有个感觉要告诉你”他说得不紧不慢。
“什么？”
秦欢一字一顿：“感觉，你像是我的前女友。”
我分辨不清心里的预测是否和他说得一致。不是一样，也绝非不一样。突然间，心里好像一扇门轰然打开，那扇门里积压了许多的憎恶怨怼，好像只这一句就可全部化解。我不动声色听他继续说：“这种感觉让我怕和你见面。这么久来我没有变得更优秀，所以不敢”。
他的语气冷静镇定。可他的话传达出在意与谨慎。我不知道他是否掩饰着和我一样的紧张。我努力控制，分明听到自己的声音也冷静也镇定：“见你并没有这样的要求”。我把——其实我也是，很想见你，但是也不敢——的话咽在肚子里。只是看着他淡淡回以微笑。
“下次你来我提前准备，不至于显得狼狈”。他不狼狈，一点也不。我喜欢这样自然的他。然而我出口的话却是：“没有下次了。”
“为什么？”
秦欢和我一样知道的，没有为什么。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从相识到相知，再到不信任、不相知。我转换话题：“和我说说你的新婚生活吧”。
其实我很害怕。很害怕他在我面前炫耀，说他多么幸福快乐。不是因为我不幸福不快乐，我过得不错，可也不能说是幸福快乐。我害怕听到他说他的新婚生活幸福快乐，这绝非嫉妒。我不是一个会嫉妒人的人，我会发自真心地希望我的那些朋友们幸福、快乐，知道他们幸福快乐，会让我知道这个世上真的有幸福快乐存在，我只是还需要更努力才能足够幸运，像他们一样。
然而，对于秦欢，我做不到。这不是咒诅，也绝非报复，因为他不是我的朋友。是的，我也有同样的感觉，他是我的前男友。我们没有谈过恋爱，没有过亲吻拥抱，连牵手都不曾有。事实上，很久以来我不知道什么才能叫做谈恋爱，不知道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才能做作男女朋友。不光是秦欢。欧阳彬、康慨、梁轩、萍水相逢的一些人……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定义种种关系。他们时不时排着长队一起出现，偶尔带着过往的记忆一起闯入我的脑海。
想想，换做康慨和梁轩，如果他们和我说他们的女友多好多好，或者他们马上要结婚了之类，好像没什么关系。我巴不得他们每时每刻都快乐。但在秦欢这里，就是不行。
我看到秦欢神情稍有勉强地说道：“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语气里有一丝淡淡的无奈，但并不沮丧。
我似乎松了一口气。这像极了幸灾乐祸。事实是，在我还没有找到爱的那个人，心里还惦记着他时，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用很大的一颗心盛下他所有的欢欣雀跃。
“你知道的，生活就是这样，没有必要非要和想象一样。要求别那么高”这些没用的说辞是我最擅长的废话。因为我并不知道如何表达真实想法。
“如果她能像你一样善解人意……”他没说完，又着急着反转，“不是的，我不能这样说。这样好像是我在背叛她”
是啊，新婚燕尔，不到一年呢。我努力为他辩解：“没有。我理解的，这不是背叛。只是交流。交流而已。”这句话安慰了他，却在我的心里留着影子。其实早在他带着见前女友的想法来见我就已经是背叛了，我也一样。我是和他这只狼一起作恶的狈。
“我想我没有《红玫瑰与白玫瑰》里的振保那么坏。只是……”
“你不坏。你有看过《爱在黎明破晓前》三部曲吗？”
“还没有”
“和我们现在的处境像极了，你不坏，只要看过这部电影的人都可以理解”
“电影里发生了什么？”
“你的性生活幸福吗？”我边笑边问他，接着说下去：“电影里男主因为婚后性生活不幸福，再次和女主重逢时便毅然决然地出了轨，还生了两个双胞胎”。
我只当玩笑话说与他听，没想到他当了真，他不带笑意，认真地注视着我，像是逼问：“真的。如果我想，你愿意吗？”
我静默。他用两年前，我们在草坪上第一次见面时打量我的眼神看着我：“我为什么都没有吻过你呢？”
时隔一年没见，我能察觉到，和一年前相比，在秦欢面前，我可以更自然生动，可以抛掷下扭捏之态，真实地表现。而他还是不如往常，还是那个想什么便说什么，因为知道你善良，知道你不会借此变着法子污损他的名声，所以什么都敢说，甚至什么都敢做。
我只当做他开玩笑，不予理会。如果他像杰西[ 《爱在黎明破晓前》电影三部曲里的男主]一样，赛琳娜[ 同上，女主]不能做到如我一般的克制。可秦欢根本不是杰西，而我也绝非赛琳娜。电影再像生活，生活也不能像电影。
于是，我再次转换话题：“你刚刚提到张爱玲的那篇小说，你觉得我是哪种玫瑰？”
“你是红白玫瑰。红玫瑰妖艳妩媚，白玫瑰平淡温柔。你是特殊的，兼有。”清风像他的话一样吹拂着。
“不对。我根本不是什么玫瑰。我是只会刺伤人的仙人球，浑身都带着刺儿”
他：“你的刺都无关大碍，不会刺伤人。”
一个人就是这样被看扁的。不光不敢爱，恨也毫无杀伤力。其实，不然。很多恨没有发作，是因为根本不值得。
不快的事情，避之不谈，是良好的谈话者该有的技能。接着，我们断断续续地聊着彼此的工作境况，不谈感情，不谈对彼此的感觉，什么都可以聊得来，我们是不用多说，就可以相互理解的两个人。
“其实最近挺烦的，好像做什么都不顺心。但在你身边，好像一切都消失了，人会很平静，安宁。”
我随口接到，“谢谢你了。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功效”
“太奇怪了，你不觉得吗？”他凭空来了一句。
这世上我认为奇怪的事情多了去了，“我也觉得奇怪。世界这么大，人这么多，我们为什么能够认识呢？太奇怪了。”
“不”，他简洁干脆地否定了我，“是我们居然没能在一起，很奇怪。”
一切莫名其妙都有原因，就像一切巧合也是步步推演的结果。其实细细说来也对，和任何一个人相识都是奇怪的，不光是秦欢。能和雷蕾、欧阳彬、梁轩、康慨……这些人认识都很奇怪。和这座城市也是如此，十八年来我不曾想过有一天我会在这座城市的怀抱里边哭边闹地成长，在四年的时间里备受挫折地成长为我想成为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缘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