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牛头马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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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归处，何为无常。”
奈何桥泛着幽幽的清光，在暗处一抹盈盈的绿让人看着不由心慌。更有那桥下汹涌的黄泉舔舐桥底，时而如青色的火焰一般窜上桥面，燎着不甚稳固的奈何桥。那是无数死魂挣扎着要攀上桥，好走到桥后的地府，好投胎重返人间。
但桥上的人不给他们这个机会。但凡有迫不及待甚至身子都露出水面的死魂，便拿钢叉毫不留情地拍了回去。即便如此也有妄想做漏网之鱼的，倒是把桥上的人弄得没有片刻清闲。
“阿傍，又在忙了？”远处有一人悠悠踱着步子而来，声音微哑，依稀听出是个少年。
阿傍一听就知道是谁，头也不回地道：“是啊。”
来者把马头面具推了上去，露出一张十五六岁少年的脸。长相清秀，但眉骨处有一道三寸长的伤疤，所幸未伤到眼睛。
“你是不是闲的。”罗刹哼了一声，瞥了一眼四周面面相觑的鬼差，“这是你该干的？”
阿傍摆了摆手示意那群被抢了活的鬼差来忙，转身看向罗刹，闷声道：“那什么才是我该干的？无常大人动作迅捷，一天的任务半天就能完成。我要不拍点死魂玩，可不得郁闷死。”
罗刹听这话露出一点笑意，假装没有察觉到他话语中的一丝不甘和酸意：“你呀，要真忙起来可就羡慕这样的生活了。”
阿傍套着金属的牛头面具也不嫌闷热，声音经此再传出来已是变了味道：“谁像你。”
“这样不好吗？”罗刹边说边凑过去，意图掀开阿傍的面具。
阿傍仿佛浑然不觉，自顾自地说道：“这世间还有谁记得咱们牛头马面了？冥帝现在闭关不出……大胆！”
他一把抓住罗刹已经伸到他下巴处的手，两道凌厉的目光从面具后直直射向被抓包的罗刹，声音也不由自主高了几度：“你想干什么？！”
这声音极大，使得拍死魂的鬼差都不由自主地向这边望去，探寻的目光遮不住好奇。
他们一分神，便有一个死魂见缝插针，趁着鬼差不注意，伸手一拨同伴的头颅，两条腿麻利地一蹬，便越过桥墩溜上了桥面，不顾一身黄泉水，张牙舞爪地向地府奔去，因得到自由而癫狂的笑声给刚刚有几分活气的奈何桥凭添了一抹可怖。
“哈哈哈自由了哈哈！”那死魂溜得飞快，转眼便化成了一个小黑点。
“两位大人！”鬼差急得不得了。
他们这种身份的人根本过不了奈何桥，只能看着手下的漏网之鱼逍遥法外却无可奈何。
阿傍此时也顾不上和罗刹打架，迅速松开罗刹的手腕便向着那死魂的方向追去。同时拿出身后背着的银白色的弓箭，搭了箭准备射击。
可是没等他拉开弓，一个白衣少女便从他面前飞速闪过，只留下几许残影刺痛了阿傍的眼睛。而远处，一个人闲庭信步般走了过来，似乎颇为放心地坐在了桥墩上，远远地向着这边看。
电光火石之间，那白衣少女又回到了他的面前，不过手中多了一点绿油油的魂灵。那魂灵禁锢在少女的股掌之上，犹在不甘的挣扎，似乎不相信自己这样又丢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
暂且不论那死魂怎么想的，反正也已经被锁住了身子只是个扭动的小虫而已。阿傍看着那个白衣少女，心下复杂。一双弯弓搭箭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中，举也不是放也不是。好在刚刚走过来的罗刹一伸手，轻巧地拎过他手里的物件，才让这尴尬得以化解。
而阿傍纵有不满和怨怼，也只能后退一步，将所有喜怒哀乐掩藏在面具下。微微欠身，声音已是平静无澜：“白无常大人。”
正是地府两大无常之一——白无常，常瑜。
常瑜错开半步没有受他的礼，却也微微欠身回礼。
阿傍起身，看向对面不过十五六岁般秀美的少女。眉眼精致如画，可惜太过漠然，否则那嫣红的勾起的唇角，足以让人认定这个少女何其温柔贤惠。
而他身边的罗刹，则笑道：“瑜大人风姿绰约，动作极迅，不愧是我八大阴差之首。”
“之首可不敢当。”常瑜不动声色地道，“常瑜武功平庸，怎能比得上两位大人的招灵幡的威力？虽然现在地府暂由十大阎王掌管，但他们不熟悉两位大人。若两位大人主动请缨，凯旋后定当得到重用。”
“瑜大人谬赞。”罗刹皮相本生的便好，如此笑眯眯的模样更是让人看了神清气爽。而被闲置的阿傍则眼里一亮，不顾随之而来的常瑾杀人的目光，走近来请常瑜指明方向。
这几年，他的锐气近乎消磨殆尽。而听了常瑜指点迷津的话，一番热血重新贯穿了身心，将压在骨里近乎销声匿迹的铁血唤了起来，连古铜色的牛头面具都明亮得焕然一新。
仿佛刚刚还心存怨怼的人不是他。
“太单纯了。”罗刹心道，“开始以为他可以喜形不于色，倒是我多想了。”
而这边两人已经说好下午带阿傍去阎王殿引荐，后者急不可耐地拉过罗刹，告辞道：“阿傍多谢瑜大人了。”
常瑜莞尔一笑：“不必客气。都是一家人嘛。”
一家人……罗刹心底冷笑，面上却单纯无害，甚至露出一点小虎牙，颇为赞许地点点头。
“马面那家伙果然不简单。”常瑾注视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别这样叫人家。”常瑜刚刚的笑容如齑末般消散，漠然地看了他一眼，道，“他们两个也是因罪才成日戴着这种鬼东西。若是你再以牛头马面称呼，不是诚心揭人家伤疤吗？”
“不那样称呼他们就不在意那些‘伤疤’了吗？”常瑾将垂在颊边的长发拢到耳后，整了整头冠，话锋一转，看向常瑜，道“你真要为他们引荐？”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常瑾毫不客气地驳回一句。
常瑜垂下眼帘没有理会，将手中的死魂抛进黄泉水，随即淡淡地道：“走吧，回去了。”常瑾伸出手，戳了戳她的头冠，问，“午膳你要吃什么吗？”
“酥骨□□。”
“咦，你怎么这么喜欢这道菜？”
去往阎王殿的路上，彼岸花妖娆。
“喂，你要工作拉上我干嘛？”被阿傍从吟风阁揪出来的罗刹一脸嫌弃地道，“我还没享受够这清净的日子呢！”
阿傍：“牛头马面不是素来就一起出现的吗？怎么，地府能养你吃白饭？”
罗刹听到第一句时表情微变，眼色晦暗不明。
阿傍见他不说话，停下脚步回头去看，惊愕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罗刹已经拉下了头顶上的马头面具，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罗刹一贯嫌弃这个面具，一日之中除了必要时戴上它，一般都不会主动戴上的。
“你怎么……”阿傍瞪着那极大的古铜色马头面具，有点不习惯。
“嗯？”不知是不是面具的作用，从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有点凉。罗刹道，“十殿下既然要处罚我戴上这劳什子，我要见他也不得不戴上啊。”
话说的似乎没什么毛病。
阿傍只是觉得不对劲，但是他神经大条，也没怎么细想，没有察觉到罗刹的异样。到了门口便看到了站在那里俏丽的身影以及从来形影不离的黑衣少年，特别热切地和他们打了一声招呼。
而罗刹，看着面前的宫殿匾上的“十阎罗殿”四个大字，咬着嘴唇的牙下溢出了几滴殷红的血珠。
仿佛恨到极处，却敢怒不敢言。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牛头马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