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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凉风初起冷人心(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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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凉风初起冷人心(上)
看着队伍被送走了以后,齐老爷一拍大腿,沉沉叹了口气道:“凉生,快,你喊上你娘跟爹一并去宜亲王府找你姨娘,或者宜亲王能露点口风也说不定,这点薄面应该还是有的,就在这些个儿礼物里面挑几样好的,再去帐房去一千两。”
凉生应了一声忙往后院儿去了,齐老爷心急如焚,暖生被封为公主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哪怕问出来的结果真的是很糟糕,也好有个法子应对,总不能就这么被动下去啊!
一家三口上了软轿,齐老爷时不时地就掀帘子催着轿夫:“哎哟我说快!脚底下都放快点儿!回去打赏!”
四个轿夫很无奈地互相看看,从来就没见老爷这么急过,看来这回事情真的是大发了,于是加了紧地赶着,艳阳下满头大汗。
终于到了宜亲王府门口,齐老爷脚下跟生了风似的快步走到了大门口,府中下人忙跑去通报,凉生的姨娘便是宜亲王的正室,见到宜亲王夫妇的那一刻,齐老爷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齐夫人和凉生也都跪下了,宜亲王夫妻忙过来搀扶,宜亲王道:“我说老哥唉,你这是干的什么哟,快起来!”
齐老爷声泪俱下:“王爷啊!王爷若是不帮我老齐这个忙,老齐可真是不敢起来啊!”
王妃一甩帕子:“哎哟,我说姐夫这是做什么哟,都是一家人,该帮的自然会帮,这是没二话的事情!快起来快起来,起来了慢慢儿说!”
齐老爷这才爬将起来,宜亲王边亲手给齐老爷倒着茶水边叹着气道:“老哥啊,其实本王我也是知道你这回来是为了什么啊,本王都听说了……”
齐老爷忙接过茶水:“王爷啊,我本就是个匠人,能混到这地步,都是拜王爷所赐,咱什么都不求了,只求从此儿孙满堂,靠着这祖上传下来的铸镜手艺世世代代地为天家干下去,好吃好住,其乐融融,这是最实在不过的事儿了。暖生一个女儿家,又是个没心眼儿的,这去了皇宫可怎么过哟!王爷啊,求求您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哟!”
宜亲王叹了口气,和王妃相视一眼:“老哥啊,这,本王也不知啊……老哥,你知道本王已经远离那庙堂多年了……”
齐老爷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儿,抖了抖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王妃垂着眼帘也是一声不吭,光看王妃那样子齐老爷心里便清楚了,这宜亲王不是不知道,是根本就不想说,或者,根本就不能说。
齐老爷呆愣愣地起身轻声道:“打搅王爷和王妃了,齐煊告退。”
宜亲王起身相送,送到大门口跟齐老爷说了这么一句话:“老哥啊,小老弟我只能掏心掏肺地跟你说这么一句话,公主不会在宫内呆太久的……而且,凉生日后,定会平步青云……”
齐老爷愣了一愣,知道再多问什么也是得不到答案,只好谢过宜亲王,转身上了轿,瘫软在轿内道:“凉生啊,这事儿,怕是我们再努力,也没有翻天的本事了……”
齐夫人低声哭泣了起来,凉生听在耳朵了,疼在了心头,灿若星般的眸子渐渐黯淡,棱角分明的唇抿了一抿,终是什么都没能说得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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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队行进宛都后,队首的太监在大街上每隔五十米便背读一遍圣谕,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挑担的货郎、逛街的女儿家此刻都没了刚刚的生疏,三五成群地围观着,聊得很是欢。
各色言语飘进了魅奴的耳朵里:“呀,这齐府可真是三辈子修来的福分,公主唉,开什么玩笑!”
“你说皇上和太后怎么就偏收的是齐府的小姐呢,没道理的呀,我可听说那杜丞相、李都尉的千金都是比这齐家小姐更得太后喜欢的呀!”
“这天家的事儿谁清楚呢?你还是别乱说的好,小心被些个有头有脸的听了去,割了你舌头当下酒菜!”
“哎哟,你们快看!那轿边儿的女人是谁?怎么长得跟天仙儿似的!”
“可她左边脸怎么蒙着面纱呢?”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投注到了魅奴身上。
魅奴心下冷笑,若是她揭了面纱,除了凉生,还有几人会赞她?魅奴眼观鼻、鼻观心,仍旧面不改色地前行着,十九年了,她极少出门抛头露面,齐府离宛都是那么近,可她却从未踏进城里一步,仅仅从凉生和暖生的口中了解宛都和皇宫的一切,认识她的人是极少的。
宛都城中心大路右边儿有一处酒楼,算得如今宛都的头号酒楼,上下三层,烫金的匾额上三个朱漆大字:“德满楼”。此楼简直就成了宛都中心的标志性建筑,这一带的繁华程度,光从德满楼门口的乞丐数目便可窥一斑。宛都有头有脸的人物,宴客论事都爱在此楼聚着,暖生的轿子经过楼下的时候,自然也吸引了楼中不少人的目光。二楼最东头的包厢内,雕花窗里一双琉璃般的眼睛看着队伍中那抹淡紫的身影也不禁闪了闪,但只是一瞬间,少顷便移了目光,仿若什么都没有看见,这便是齐老爷前夜才提到的大将军楚冉。
坐在楚冉对面的齐止隐倒是开了口:“小全子,下去打听打听那紫衣女人是谁,她那面纱是怎么一回事。”
一青衣小奴立马应了小跑着下去,楚冉薄唇轻扬:“呵,你什么时候能对女人不感兴趣?”
齐止隐嘿嘿一笑,拿桃花大眼对着楚冉一飞:“楚哥哥,人家只是一点小爱好啦!”放做不认识齐止隐的,听到这话不论男女定是会哆嗦一阵,可楚冉早已是习以为常,隔段时间不听见一回他的油腔怪调反倒会觉得不自在了。身为三皇子的齐止隐就是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人,当今皇上最头疼却也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儿子,多次想要封他为太子,可他却总是对那皇位一点兴趣都没有,每次皇帝一提这事儿,便会闹得人仰马翻,起初,人人皆以为齐止隐在做戏,久而久之才明白他的确是不要那个万人之上的位子,皇帝被他一气,索性连个王也不封给他了,兄弟七个人,就他到现在还没自己的封地,他却仍旧是闲云野鹤,时不时地花天酒地,乐得自在。
楚冉扯扯嘴角,琉璃般的眼波一晃,黑色的瞳仁愈发深邃:“齐暖生此次突然被封为公主,看来皇上怕是有些急了。”
齐止隐收了那嬉皮笑脸的面色,桃花眼角轻扬,一副温文君子样:“呵,太后老人家,有时候的确管得是太多了点……”
“齐家一向甚是低调,乖乖做他们的镜子,到的确是个可以随手捏来的盾牌。”
齐止隐悠然品了口茶:“我见过齐暖生,挺机灵的一个丫头,却是不懂世事,太过纯粹了……话说,若是没有国姓之赐,她倒也不至于此……”
“呵,又开始悲天悯人了?还是想将齐暖生也纳为你喜欢的万千红粉之一?”
“嘿嘿,你小子原来也有不正经的时候!她今儿起可就是我妹妹了。”
“呵,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声‘妹妹’喊得有多么矫情。”楚冉挑挑眉,戏谑地看着满面无奈的齐止隐。齐止隐摇摇头,佯装委屈地回了这么一句:“楚哥哥哟,你好坏哟!”
楚冉咽下一口茶水,朗声大笑起来,只因内力深厚,浑重地渗进了此刻街道上的嘈杂声中,常人毫无察觉,可跟着凉生修过内功的魅奴却精神为之一振,不禁偏头循声看去,正看见楚冉的俊朗侧影,不禁暗想:“此人内力远在我之上。”
而她这一偏头,左脸的面纱却正好轻掀了一下,正被齐止隐敏锐地瞅见了左边面颊的一角,不禁眸光一亮,启唇轻吟:“伊人暗香弄魅影,对镜但描半面妆……”
楚冉听得此句不禁扬眉,轻喃一句循着齐止隐的目光看去:“好句……”
齐止隐楞看着魅奴远去的背影,半晌没回过神来,楚冉的眼角再次浮上戏谑:“呵,你楚大哥我还真没看见你盯着一女子愣这么久过。”
齐止隐这才回过神来,褐色的瞳仁忽而深邃:“冉,她那左边面颊,被毁了。”
话刚落,小全子便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在旁边小方桌上灌口水道:“哎哟,主子,还真难打听,知道这女的的还真没几个,问了好久才知道,是仁暖公主在齐府时的贴身丫鬟,与仁暖公主一并长大的。”
“哦?”齐止隐轻扇扇子:“齐暖生将她带在身边过?”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小的还花了好几两银子才从仪仗队买来的消息,好像这女的从来没出过齐府么……哦,对了,她叫魅奴。”
“魅、奴……正对上了她给我的感觉……”齐止隐轻念着。
“毁容的女子,你这么感兴趣?难道,咱家止隐弟突然改了喜好了?”
“冉,若是她那半面未曾被毁,估摸着倒也不会让我感觉惊艳了……就像完美的彩印画在同样完美的瓷器上,瓷器不碎,几人能留意彩印之美?”
“哦?这话倒是很有理……下次遇到,我倒要顺便看看。”楚冉淡笑,头一回倒也对女人来了点兴趣。
行至宫门,暖生在魅奴的搀扶中下轿,因不适应这繁冗的宫装,显些踩到裙摆,一个踉跄惊呼一声,魅奴忙扶稳了,轻轻在暖生耳边喃了一句:“别紧张,有我。”
其实魅奴也是忐忑的,但是她不能显露出来,否则暖生会更找不着北。又换上宫内玲珑的小宫轿,这才踏进了满是汉白玉铺地的皇宫,可绕过了应该举行封典的天极殿,也绕过了皇帝议事的上书房,轿子越走越往里,暖生的眉头不禁蹙起,掀了帘子轻喊:“魅奴……我们在往后宫走。”
魅奴虽没来过皇宫,却也看明白了,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给了领路的太监问:“公公,敢问公主这是在往哪里去?”
领路的公公挑眉坏笑了一下,满意地掂了掂手中的银子:“孝懿宫。”
魅奴不禁心下一咯噔——那不是太后住处么?暖生一向不为太后所喜,但愿不要发生什么才好,她从暖生的口中早就得知太后那人是极难缠的,不由打足了精神警惕了起来,眸光仍旧很淡,却多了一丝冷冽。暖生在轿中咬唇绞帕,不停地给自己打着气,额上沁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终于,宫轿在后宫玉清门前停下,暖生下轿,由那太监领着往孝懿宫而去,魅奴有些晕眩,光刚刚暖生坐着宫轿的这段路,便有宛都整条主街道那么长,这会儿进了后宫却是九曲十八弯,一个不留神便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了,魅奴用心地记着路,生怕看走了眼,却还是有些地方糊里糊涂地就走过去了。魅奴是奴婢身份,暖生不能再拉着魅奴的手,走在前头跨进了孝懿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