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觅无期》苏锦端

7、第七章

　　作为一名天使投资人，失忆前的迟君，日常生活是西装笔挺，皮靴擦得发亮，人模狗样地坐在空调间开会，无休止地开会。或者参加各种路演，无休止地路演。聆听诸位创业者介绍自己的，靠谱的或不靠谱的项目，然后做出精准的判断，看是否值得给他们几百万，让他们去折腾。更多的时候，他会在飞机上度过人生的美妙时光。在飞机上工作，在飞机上吃喝拉撒。飞机是他的第二居所。航站楼是他经常约见朋友的地方。

　　失忆后的迟君，在着装上还保留一贯的审美，喜欢黑色。但其他方面好像在拍交换人生的综艺节目。

　　他游手好闲，每天的工作就是和尚寻珊顶嘴，顶十次赢六次平两次输两次。尚寻珊见客户，他要跟着。小吃店早不去了，除非和尚寻珊一块儿去吃饭。他要买衣服，他要买零食，直接伸手问尚寻珊要钱。理由是，他没收入，用得起信用卡，还不起信用卡。

　　他在尚寻珊面前越来越随便。经常像死狗似的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和尚寻珊抢最后一包薯片。美其名曰，陪她失恋。

　　有几次，他甚至光着上身从卫生间出来，边走边擦头发，丝毫不在意客厅里的尚寻珊，甚至还坐在她旁边。男色当前，春光大盛，看得尚寻珊的心怦怦跳。

　　那天两人去见完客户回来，迟君抢着去卫生间洗澡。这是他的习惯，凡是出门回来，首先第一件事必须是洗澡。尚寻珊说他有洁癖，不过迟君不承认。

　　刚进去两分钟，就叫尚寻珊拿衣服。拿完衣服，又叫尚寻珊去阳台拿毛巾。终于伺候好大老爷，尚寻珊自己也瘫倒在沙发上。

　　门铃就在这时候响了，尚寻珊从猫眼里看，吓一跳。来人是江其然。

　　唐佳佳一直觊觎江其然，或者说，她觊觎尚寻珊的所有。但是，这不等于江其然会喜欢唐佳佳。保险精算师，不是吃素的。唐佳佳和尚寻珊比，江其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尚寻珊。但现在的关键是，他对尚寻珊感到厌倦。

　　尚寻珊几天没到公司打卡，也没骚扰她，江其然决定去她家看看。

　　尚寻珊不知道江其然这时候还来她家做什么。她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则笨得不太像人类，尤其是感情方面的事情。

　　尚寻珊打开门。两人也不说话。江其然很熟络地进来，很熟络地在鞋柜换鞋。他的专用鞋，依然在鞋柜里。

　　江其然坐在沙发上，说：“我听唐佳佳说，你几天没去公司。”

　　又是唐佳佳。

　　尚寻珊说：“我的工作又没有坐班的要求。”江其然点点头说：“你以前不是很在乎全勤奖吗？”尚寻珊说：“那也分时候啊。”江其然笑问：“还在怪我？”尚寻珊说：“要离开的心，我留不住。祝你和唐佳佳白头到老。”江其然说：“你有病！”尚寻珊问：“你什么意思？”

　　两人正说话，卫生间的门突然打开。迟君光着身子，仅围一条毛巾，出现在两人面前。头发湿漉漉地往下滴水。

　　迟君对着目瞪口呆的两人，笑眯眯地说：“珊珊，吹风机呢？”

　　江其然望望迟君，又望望尚寻珊。“珊珊？”尚寻珊连忙摆手说：“误会，误会。”江其然问：“他是谁？”这倒是个难题，三五句话恐怕解释不清。

　　迟君大大方方地冲江其然伸出手说：“你好，我是迟君。你脚上的拖鞋的新主人。”

　　这他妈什么自我介绍。

　　尚寻珊抓住迟君的手，把他往房间推。迟君刚从卫生间出来，拖鞋上都是水，客厅的地面砖可不具备防滑功能。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迟君摔倒在地。尚寻珊也被连累摔倒在地，还差点把他身上的毛巾扯下来。

　　等迟君把尚寻珊扶起来，江其然早不见了。尚寻珊隐约记得他临走说了一句话，好象是什么“原来和唐佳佳无关”。

　　尚寻珊追出去，江其然无影无踪。回来，迟君已经换好衣服，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吃薯片。

　　尚寻珊把电视关了，厉声问：“你干嘛？”迟君说：“帮你解决麻烦，他不适合你。”尚寻珊问：“他不适合我，谁适合我？”

　　迟君站起来，走到尚寻珊面前，大眼睛望着尚寻珊，还眨啊眨的。

　　尚寻珊讥笑：“别告诉我，是你。”迟君学着她的样子，讥笑说：“这么优秀的男人，在你面前，你却视而不见。我真为你可惜。”

　　尚寻珊说：“那你慢慢可惜吧，我很忙。”迟君说：“我劝你抓紧时间，我不会在这里久住的。”尚寻珊惊喜，问：“你恢复记忆啦？”迟君微笑说：“恢复，不恢复，我都不可能在你家待一辈子，对吧。”

　　空气忽然变得有点伤感。迟君又说：“珊珊，我时间不多，真的。”尚寻珊说：“你不明白你的意思。还有，别叫我珊珊，叫我尚寻珊。”尚寻珊说完，就回房。迟君追问：“尚寻珊，明天说好的陪我回万千树啊。”

　　徐润泊高估自己的能力，事实是，他没有迟君真的不行。

　　徐润泊有点怀疑迟君失忆是假，追求尚寻珊是真。但是，这又不像迟君平时的作为啊。他觉得自己老了，想不通年轻人的事情，他也懒得去想。不管迟君要作什么妖，总之他休息这么长时间了，必须回来上班。

　　尚寻珊对于万千树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职业使然，她总是愿意认识新朋友的。要是能在万千树卖出几份保单，甚至是团险。那么······她真不介意天天陪迟君去万千树上班。

　　尚寻珊又穿上她的上白下黑的套装。迟君说：“一看你就是去卖保险的。”尚寻珊说：“我本来就是去卖保险的啊。”迟君说：“有时候，别让自己的目的那么明显，反而容易成事。”尚寻珊想了想，回房换了一件连衣裙。她的非职业装很少。这条白色的连衣裙居然是迟君买给她的。对，没错，花她的钱买给他的。而且是直男审美。

　　迟君的夸奖是免费的。“看，我多有眼光，这裙子太配你了。”

　　这到底是在夸奖谁？

　　迟君连万千树的门朝哪个方向开都不记得了。到了楼下，打电话叫徐润泊来接。徐润泊警告迟君说，下不为例。

　　万千树本身是一家创业型的公司，算上前台约莫有二十多个员工。尚寻珊进门就觉得不对劲，前台美女毫不掩饰地盯着她看，根本不顾及礼貌，也不尊重自己的老板。

　　大厅里，那些员工见去巴黎出差久未归来的老板突然归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纷纷毫不掩饰地伸长脖子观赏。更有甚者，小声询问身旁人，这谁啊。

　　众目睽睽之下，尚寻珊觉得自己与动物园的大熊猫类似。大熊猫即使一动不动，躺着睡觉，也能让游客啧啧称赞老半天。

　　徐润泊关上办公室的门，笑眯眯地对尚寻珊说：“美女，感谢你为我们这家沉闷的公司带来活力。”

　　迟君淡淡地说：“刚才有几个男员工的眼神太色，回头开除。”徐润泊戏精附体似的说：“那几个家伙是业务骨干。”迟君淡淡地说：“人品比能力更重要。”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尚寻珊哭笑不得，难怪徐润泊能和迟君做合伙人。

　　尚寻珊说：“你们谈工作，我能不能在外面转转。”迟君说：“别走远就行。”

　　尚寻珊离开办公室，轻轻地关上门。

　　徐润泊皮笑肉不笑地说：“好了，别装了。”迟君不解问：“装什么？”徐润泊说：“怎么？骗小姑娘得了，连我也要骗啊。”迟君说：“我知道你是人精，帮我保密。”徐润泊说：“我还以为你小子这辈子打算做和尚呢。爱上了比谁都疯啊，住人家里，够不要脸的。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设计让她弟弟撞你的车。”迟君说：“胆大心细脸皮厚。”

　　尚寻珊一出门又引起围观，她原本的目的是打算到这里来开展工作的。现在反而不好意思和人搭讪。只能随便找了间空着的会议室进去坐。坐下还没三分钟，前台美女就借故进来送茶水。尚寻珊分明看见这位美女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挨到中午，迟君来叫她一起出去吃饭。徐润泊关切地问她累不累。尚寻珊表示，不累，就是闲得慌。

　　去了公司附近一家专做江浙菜的小馆子，也是迟君和徐润泊常去的。尚寻珊这才知道，迟君是江苏人，而徐润泊是浙江人。

　　吃饭的时候，两人还在聊工作。迟君神采奕奕。难以想象他昨晚打游戏打到凌晨。不知道这人是什么体质，也许非我族类吧。

　　迟君一边说话，一边帮尚寻珊夹菜。尚寻珊的碗里堆满各种食物。她吃的速度，赶不上他夹的速度。

　　迟君忽然停下来，对尚寻珊说：“你下午有事吗？”尚寻珊脱口而出说：“没事。”迟君说：“那就好，老徐下午有空，你和他说说团险的事情。看怎么操作。”尚寻珊惊喜。“真的啊？”迟君暧昧地笑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尚寻珊以为迟君下午有工作，才把自己交给徐润泊。谁知迟君没有任何工作。在她向徐润泊介绍团险的时候，迟君就在旁边看着她，一言不发，看得尚寻珊如芒在背，有几个地方都解释不清楚。

　　最后，迟君说：“好了，老徐，你问题太多。给每个员工都买一份吧，就当是公司福利，团建。就这么决定了。别耽误我的约会。”徐润泊笑说：“行，约会最大，你先忙去吧”

　　迟君拉着尚寻珊就走。来到停车场，直接把尚寻珊塞进副驾里。还是那辆奔驰车，早就修好了。不过自从失忆后，迟君很少开。

　　尚寻珊问：“这是去哪？”迟君说：“约会。”尚寻珊问：“什么约会？”迟君说：“你我的约会。我已经买好电影票了，要迟到了。”尚寻珊说：“谁要和你约会？你都没问我的意见。”迟君说：“我准备在路上问的，这样效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