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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胸口碎大石 ...

  •   静宣十三年,秋。
      屋外箫声凄呜,如泣如诉,不绝于缕。
      一觉醒来,秋夜里树叶簌簌飘落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只见孤月挂空,台阶上落满了梧桐叶。
      映月眼睑轻敛,似水般的月光静静的透过窗纱倾泻在她娇俏迷人的脸上,乌黑的秀发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嘴角微微上扬,如此的恬静。
      静坐片刻,抬眸凝望窗外片刻,便披衣走出屋外。
      只见庭院里,四面竹树环合,有一身穿一袭白衣,眉目皎如玉树临风,仿若凌波仙子,却艳丽无限,端容似玉的谪仙般的高大男子伫立湖边,月下吹箫。
      映月吩咐她的随身婢女尚语取出鸣玉琴来与之合奏。
      略一思索,指尖轻动,琴声徐徐响起,似从幽谷中蜿蜒而来。
      萧琴和鸣,和谐无比,余音袅袅。
      良久,曲毕。
      长裙沙沙地滑过地面,映月走向那男子,在他侧边停下。
      他手执玉箫,原本狡黠深邃的斜长的凤眼此刻黯然失色,嘴角紧抿,呆站在那儿,茫然失若的眼眸盯着湖水,似乎会一直到他随风化尘而去。
      “二哥?”映月试探性的呼唤一声,见元奕眼光微闪,转而娇嗔的笑道:“我的琴艺有上进了吧,以后你万万不能再取笑我的琴艺了。”映月见他没有反应,自讨没趣的摸摸秀气的鼻尖,水汪汪的桃花眼偷偷打量一下他的脸色,映月微皱着好看的眉头,担忧地问道:“二哥,给我说说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你最近都忙得快三过家门而不入了,人也憔悴了不少,都快不成人形了。”
      元奕负手对月叹息,唇角微勾,道:“原来在映月心中,为兄还是至少有个人形的。”
      “那是,谁叫你是我的二哥呢。”映月将袖子掩过嫣红的嘴唇偷笑。继而问道:“二哥,你平时便已是神华内敛到收缩自如的地步,今日如此这般明显的悲伤居然连我都看出来了,我思来想去,似乎能使你这样的,就只有她了?”
      静默片刻,元奕无奈的又叹息一声,道:“妹妹你当真聪慧,无奈就是因为常年足不出户不被别人得知,甚至传得如此难听,败了你的名声。明年你就要及笄了,这该如何是好?”
      映月瞪眼气呼呼打断他的话,道:“我才不在意这些呢!最好就这辈子都不用嫁人,陪哥哥嫂嫂你们一辈子。”
      “我倒希望这些不是胡话,可惜注定该嫁人的还是要该嫁人。”忽然停顿了一下,元奕微敛眼睑,很平静的道:“你嫂嫂怕是暂时不能来陪我们住了,她过了几日就要出嫁了。”
      晚风拂过庭院竹林,竹叶簌簌落地,映月不相信的甩手道:“不信,紫卿姐被你看上,就是钉在砧板上的了,你开玩笑。”
      元奕哑然失笑道:“我倒是很欣慰妹妹你对我评价如此之高。”
      随后便望着湖水良久,映月就也瞧了他许久,才木讷的问道:“不会吧?怎么可能?紫卿姐她?……”元奕无可奈何的点头示意的确是千真万确。
      映月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特别想上演一下胸口碎大石的壮举,惊讶到极点,不可置信到高峰,最后憋不住了,拉扯二哥元奕的衣袖,跺脚急道:“二哥,咱去抢婚吧!”
      两两相望,无声无息,电波流动,时间似乎霎时间静止了。映月瞪着桃花眼,急急地提议道:“要不,我去把新郎抢走,你去劫走新娘?”
      “哈哈”元奕大笑出声,一扫之前的阴郁之色,眼眉微挑,微风吹过湖面,波光潋潋,在他的身上愉悦的跳跃映照着。
      笑毕,元奕嘴角微微上翘,星眸含笑,温柔宠溺的摸摸她的头,道:“真真胡闹。”
      “怎么算胡闹呢。”映月喃喃道,“二哥,你行冠礼已过了三年有余尚未娶妻,甚至无一妾室,难道这竟不是因为紫卿姐的缘故么?倘若你不抢,映月觉得以你的眼光要求,日后恐怕就要孤身寡人了。”映月斜睨了元奕,感叹的想像二哥这般痴情的男子这世间怕是少有了,错过了对的女子只怕是极为可惜的了,她只希望二哥能与心爱之人执子携手,欢欢乐乐的。
      思及此处,映月不禁想起四表姐柳玉倩。在朦胧烟雨中,身着华服的女子立于桥上,芊手撑着油纸伞,静若姝女,华颜婉如玉,衣袂翩飞处,仿若遗世独立。黛眉却微蹙,妩媚凤眼如丝此刻却黯然失色,似有着道不明的爱恨嗔痴。
      元奕幽邃的凤眼似要将湖水看透,唇边掠起若有似无的苦笑,抢婚之事谈何容易,人心岂能轻易夺之。
      映月见二哥如此不紧张自己的婚姻,当场就想责备他,可瞧见他如此伤心至极,知道他其实还是关心紫卿婚嫁的事的,于是转而软着声音道:“好二哥,我明白你心里也不舒畅的。妹妹这就不再谈她了,抢婚的事,你看着办吧。”
      回想方才,在残月的映照下,元奕那残破的笑意似乎已然淡然无踪,阴郁复杂的眼神也沉淀得清澈如镜,变化恍惚间,却总寻着些许惆怅之意。
      也许爱恨与嗔痴,就在这一念之间,身不由己,情难以却,寸寸相思,念念难忘。
      映月侧身躺于雕花楠木床上,闭目休憩。不禁想起自幼聪慧如斯美得不可芳物的玉倩竟落得如此下场,忧愁渐感渐浓,而映月他日便要及笄,议婚便会成了不可推却之事,映月从没如此刻这般担忧她的婚事,担忧她是否会如玉倩那样错过对的情郎,嫁给一个花花公子,日日蛾眉紧锁,笑颜难展,以泪洗脸,伊人憔悴,最终芳魂消逝。
      一夜的辗转反侧,梦境中一幕幕光怪陆离的画面,结果笠日映月便一脸憔悴的顶着淡淡的黑眼圈醒来。
      着衣洗漱完毕,行至外室燃香煮茶,双手戴上精致繁琐的牛皮手套,悠闲的踱步至庭院竹林中,映月手握九尾鞭,指尖挥动,鞭子便如风随影般脱缰而出,形如鬼魅。所到之处,竹叶应声簌簌而落,晨风拂过湖畔,不到半会湖面上便漂浮着形态各异或残缺或完好的竹叶。
      映月挥鞭洒汗良久,单足如鹤,背风稳稳的站立于竹尖上,穿过宽阔静谧的莲湖,富丽堂皇的元府大宅,入眼的是宅门外那晨起时,从街头到街尾的门庭若市,商贩与行人熙熙攘攘,马来车往,络绎不绝的繁华景象。映月神色复杂的观看着外面的人山人海,心里一片渴望与向往,万分艳羡着这与元府内的冷清庄严不一样的场面。思索片刻,映月一片清澈的桃花眼释然清亮,唇边掠起灿烂的笑容,已然在心底做出某个决定。
      披在肩上的白色轻纱随风飘动,裙角轻微翻飞,一个转身回到了地面上。
      收起九尾鞭,脱下手套,眉眼愉悦,脚步轻盈的行走至鸣玉琴前并端坐下来,身着淡蓝色的齐胸襦裙,如此的娴静,白皙干净的玉手拂过琴弦,一阵高山流水咚咚作响,流畅恣意,似有着说不清道不尽的愉悦和快活,映月只盼望这苦闷单调的日子快快度过才好,祈求上天垂怜,保佑她某天逃离元府能顺利达成。
      竹林里琴声四溢,管家牛叔家的儿子牛二替二公子办事经过这里,闻见琴声动听,于是乎便寻着琴声而来,偷偷在竹林庭院外墙洞门处翘望内里的情形,恰好让尚语给瞧见了,火腾腾的跑出去对其斥责了一番。随后,尚语走回庭院双眼汪汪似水,脸上泛着红晕,却略带怒容,悄声温柔提醒道:“小姐,申时二刻了。”映月戏谑的打量着尚语,心里暗道:“莫不是尚语这丫头瞧上打更的牛家二哥了,不然这小脸蛋怎会如此之红。”
      尚语察觉自家小姐如此打量自己,头愈低愈下,着实害羞得紧,心里暗暗对牛二哥的大胆吃惊,他又不是不知道小姐武功高强,想必早就知道他在那里。想罢,尚语心中微微泛起了酸涩,自己也不是如此,明知他心心只念着小姐,从不曾给我留下一点地方。
      映月停下抚琴的玉手,单手支撑下颌,眸中带笑,故作风流状的打趣道:“尚语真真女大不中留也。”惹来尚语的娇嗔讨饶。吩咐尚语妥当收好鸣玉琴与其他物品,遂便直往东厢去上课。
      自生母云氏四年前因疾患去世起,映月便听从云氏遗留下来的嘱咐,常煮茶悟道、弹琴养性、习武修身持之以恒,练得一技在手,但不可恃才傲物,而应闻过则喜。“如此将来方可寻着一个好的夫婿,这样娘亲就安心了。”云氏的音容犹在眼前。
      当时映月睁着圆溜溜的桃花眼,眼里噙着泪水,看着云氏略带病容虽依旧貌美却苍白无血色的脸庞,鼓着圆嘟嘟的脸不喜道:“怎可说这晦气的话,娘亲长命百岁,自当是个长寿仙子。”云氏孱弱的身躯一震,用手帕捂嘴背身咳了三下,映月双手紧握云氏纤弱无力的手,继而唇边勉强扯出一丝灿烂憨厚的笑容,道:“映月一定会听娘的话,好好学习的,以后寻个好人家嫁了的。”
      云氏宠溺的抚摸着映月头顶的秀发,带着淡淡的微笑欣慰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隐约间嗅到丝丝血腥味,映月疑惑低头,瞥见了被云氏置于一旁的丝帕染了一片泛黑的血。映月见了,伤心得哽咽难呜的哭起来,泪眼婆娑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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