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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晏雨清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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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锁的把手被慢慢旋开,晏雨清有些吃力的推开实木的大门。别墅里一片漆黑,偌大的房子里不出意料的一个人都没有。
而晏雨清就象早已习惯了一样,没有露出一丝意外的神色。他慢慢的关上大门——没有落锁,然后才转身打开客厅的大灯。暖橙色的灯光倾泻而下,映在晏雨清白的有些过分的小脸上,为他添了一丝暖色。
换上有些旧的灰色毛茸茸兔子拖鞋,晏雨清哒哒地跑上三楼的卧房,将书包放好后,才又重新跑下楼来。他微微喘着气,走进厨房熟练的取出保温锅里的饭菜,饭菜显然不是特意留出来的,有着明显挑过的痕迹,而晏雨清就象没看见一样,一言不发的吃了起来。
晏雨清的父母都是事业刚刚有些起色的企业家,也许是因为白手起家的缘故,他们将自己好不容易建立的企业看的很重要。
在晏雨清4岁时,这对刚为人父母没多久的夫妻决定自己创业,然后就一心一意的投入到商业建设中。这些年他们的事业才刚有些起色,正是忙的如火如荼的时候,自然没时间来照顾自己的儿子,有时甚至一个月都见不到一面。
晏父晏母最开始的时候,选择把晏雨清放到专门的托儿所看顾,可随着晏雨清越长越大,托儿所也不那么适合他待了,晏父晏母不得已,只能把晏雨清接回来,但他们又实在忙的抽不开身,便只能请了个全天候的保姆来照顾儿子。
刚开始的七八个月,他们还会经常回来看看,觉得保姆照顾的不错,便渐渐放了心,回来的次数也越发少了,后来干脆直接改为电话问问情况。
不过电话大多数时候都是保姆来接,给晏雨清的时候很少,要不是每个月都会收到的那一份小礼物,晏雨清都要认为他的父母从地球消失了。
晏雨清的吃相很是斯文,细嚼慢咽的,但这也导致了他吃饭的速度慢,才刚吃一半,饭菜都已经凉透了。
将自己的碗刷完后,晏雨清刚踏上楼梯想要回房间,就听见大门那里传来细碎的说话声,他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加快了回房的速度。刚踏上最后一节阶梯,就听见大门传来“咣当”一声巨响,巨大的力量震的墙壁都有些轻微的抖动。
晏雨清面无表情,但回房的脚步却加快了不少,他轻轻的将房门从里面反锁,虽然知道这样没什么用,但这却能给他带来安全感,尽管这安全感微乎其微。
保姆那里有可以打开他房门的钥匙。
在楼下甩门的是一个小胖子,大概十来岁左右,一米三的身高却有近八十斤的体重,远远看去,就像一个会动的球状物。
小胖子是保姆的孙子。当初晏父晏母请保姆的时候,要求是24小时全天看护,自然是包食宿的,为了更好的照顾晏雨清,晏母要求保姆必须要跟晏雨清一起住。
而晏雨清家现在的保姆就是那时招聘来的。晏父晏母觉得她照顾的好,便那么多年来都没有换过人。
保姆最开始是经一个朋友介绍来的,来自农村,年龄在五十岁左右,长得倒是一脸朴实安分相,半白的头发让她看起来就像一个朴实的老奶奶。但晏雨清却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他清楚的明白这个看似“慈祥”的老奶奶有多可怕。
也许保姆是有慈爱的一面,但晏雨清却不认为那一面会对他展露出来。
很巧的是,保姆也姓晏,这也让她在晏父晏母那里多了几分亲切感,所以在保姆向他们哭诉自己儿子儿媳常年在外,她自己又在这里长住,她的小孙子一人在老家待在如何如何可怜时,晏父晏母毫不犹豫的同意了保姆将孙子接过来同住的要求。他们想着,保姆的孙子也许可以和晏雨清成为很好的玩伴。
于是,保姆和她的小孙子李虎子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在晏雨清家住了下来。平时晏雨清都待在三楼,而保姆和李虎子住在二楼。
其实,刚开始的两年保姆对晏雨清还是不错的,因为晏父晏母抽空就会回来的缘故,保姆到也不敢太过造次。但后来晏父晏母不再过来,保姆也就放松下来,越来越肆无忌惮。
保姆本来就不是什么老实人,喜欢喝酒,易怒,可能还有轻微的暴力倾向,当有一丁点事惹她不高兴,她就会非常暴躁。
而李虎子是她捧在手心里当宝贝一样疼着护着的,宠起来简直毫无下限,保姆自然舍不得动他。这时候,没人疼,没人爱的晏雨清就成了保姆最合适的发泄对象,几乎每隔一段时间,晏雨清身上都会添新伤。偏偏保姆还极会挑地方,伤的都是别人不能轻易看见的地方。
晏雨清也挣扎过、反抗过。他曾在某一次向父母哭诉,告诉他们保姆打他,但他们只是笑笑吟吟的看着表面上完好无损的他,笑吟吟的让他别那么调皮,好好听晏奶奶的话。
晏父晏母早就让保姆的花言巧语哄的团团转,还让晏雨清叫保姆晏奶奶。
在晏父晏母离开家的那个晚上,晏雨清又遭受了保姆的一顿毒打。
至于李虎子,更是个小霸王,和他奶奶性格很像,平时又被宠坏了,总是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没少欺负晏雨清。
在这样的双重压力下,原本还算开朗活泼的晏雨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沉寂封闭起来。
晏雨清趴在门上,小心的倾听着门外的动静,等楼下彻底安静下来,确定没有人会上来之后,才小小舒了一口气。他打开书包,小心翼翼的从里面取出一个包装好的小蛋糕,放在房间里的小茶几上。
茶几正对着一面大穿衣镜,晏雨清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终日紧绷的面容终于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就像是对着一个知心朋友似的,慢慢的小声说到:“今天是我的生日,但是爸爸妈妈好像又忘记了,还好有你陪我。”
晏雨清没有朋友,他的同学们似乎都不怎么喜欢他,也没有人愿意和他一起玩,所以他经常像现在这样,对着镜子自说自话,将自己扮演成两个不同的角色。
晏雨清拿起小小的彩色蜡烛,插在那块只有成人巴掌大小的蛋糕上,足足插了十来根,但等他插完之后,才发现他房间里没有打火机。想要许愿的话,他就不得不到一楼的客厅去找打火机,但是保姆和李虎子就在二楼。
犹豫了一下,晏雨清最终还是选择下楼。整栋楼都静悄悄的,保姆和李虎子应该都睡了,没有人会发现他的,晏雨清安慰着自己,轻轻舒了一口气。但他转头却发现小胖子李虎子站在拐角处,笑容恶劣的看着他:“你偷偷摸摸在这儿干什么呢?”口气俨然一副这里主人的样子。
晏雨清显然是被吓到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李虎子见他不回答,气愤的上前推了他一把。晏雨清本来就没站稳,竟就这么顺着楼梯滚了下去,脑后绽开了一片血花。而他最后看见的,是李虎子惊慌失措的脸。
等晏雨清再次清醒时,距离事情发生已经过了好几天了,保姆也已经被开除,他看着忙前忙后照顾着他的父母,有些茫然。这曾经是他最渴望的,现在得到了,却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开心,他只觉得虚假和压迫。
出院后,他拒绝了父母再请一个保姆的建议,看着躲在父母身后的那个小萝卜头,最后还是决定一个人住,只让父母请了一个定时钟点工来打扫房子。
晏雨清的生活似乎也开始像别人一样了,只除了不爱说话和没有朋友两点。他唯一的朋友也许只有镜子里的自己。
晏雨清上了一个普通的中学,离他住的房子不是很远,要经过一条昏暗的小巷子,巷子周围很乱,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但晏雨清却不知道这些,平时走的都是这条路,这么长时间也没出过意外。
所以当晏雨清被按到地上的时候,他还楞楞的没有反应过来,只睁着一双大而黑的眼睛,呆呆的看着自己身上的那个人形物。巷子里没有路灯,晏雨清只能借着月光隐隐约约的看清那个人,是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
男人左脸上有一道刀疤,从眼角延伸到嘴唇上方,显得凶狠无比,一直红到脖子的脸颊和浑身的酒气都显示出这个男人醉的不轻。
正在晏雨清发呆时,他的衣服却突然被男人撕开,夜晚的凉意让他白皙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像是突然意识到男人想做什么,晏雨清开始剧烈挣扎起来,但他瘦弱的身板哪能与男人匹敌,所有的挣扎与哭喊在男人的压制下都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当身体被彻底进入的那一刻,晏雨清突然停下了所有的挣扎,像是死了一样直愣愣的看着缥缈的夜空。男人的咒骂还在继续,但他什么都听不见,这一刻,他的世界是无声而黑暗的,黑的让他看不见一丝光。
“挣扎啊,怎么不挣扎了,你个小贱/人……”
怎么不挣扎了?为什么不挣扎了?挣扎有什么用啊?有什么用呢?
一颗颗晶莹的泪珠自晏雨清的眼角滑落,顺着他苍白的脸颊划下,最终落到冰凉的地面,汇聚成两小摊浅浅的水渍。
晏雨清不知道这场折磨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回到家的。他只知道自己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已是两个星期之后。他痛苦,绝望,甚至想了结自己的生命,但最后他放弃了。他想活着,尽管活着已经如此令人痛苦。
但是有些事情啊,终归还是不一样了。
那件事过后,像是这些年积压的厄运统统爆发了一样,学校里同学们的嘲讽、鄙弃、排挤、欺负、那种令他如芒在背的带着恶意的视线……
但幸运的是,晏雨清遇见了一个人,一个愿意在他被欺负时帮助他的人,像一束微弱的阳光,让他想拼命的抓住,即使被人嘲讽辱骂也不在意。他关注着那束阳光,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那样不肯放手。
但他却不知道,太过强烈的阳光是会把人灼伤的。他亲耳听到了他的阳光对他的嘲讽和厌恶,也感受到了来自那个男孩的浓烈的恶意。
晏雨清最后还是放手了,他想着,像他这样的人啊,果然还是适合待在黑暗里。他的人生怎么会出现希望呢,他已经是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人了,怎么还能奢求那么多呢?
对晏雨清而言,光明和温暖就是他触碰不到的奢侈品。
但在那一天,在晏雨坐在阴暗的角落发呆的时候,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男孩走向了他,带着满室的阳光,笑着对他说:“你好呀,我是白焕。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冷寂已久的心再次跳动起来,带着对温暖阳光的渴望。
“你……你好。”晏雨清听见自己这样回答。
白焕白焕,纯白的光明。
那么,你会是我永远的阳光吗?
是吗?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