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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三十九章 ...

  •   九月巴乃的天空透出明亮的蓝色,几缕云彩烟雾般地浮动着。

      昨夜刚刚下了一场雨,今天的太阳就格外地明亮了起来,正午的日光肆无忌惮地投洒下来,又被头顶密集的枝杈叶片遮去了大部分,余下的在水洼里反出细碎的金光。

      十七佝偻着身体,窝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捧着铁盒吃他们最后一顿被烹煮出的午餐,如同身边任何一个因跋涉和等待累极了的普通伙计。

      这次跟着大部队到巴乃,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九门此前反复警告她,说“它”的视线依然停留在她身上,叮嘱她千万不要露面,安心留在北京等待,他们会尽一切可能确保她的安全。

      --确保她的安全。

      十七毫不怀疑这一点,但协会对她的这种保护,实在已经周密到了一种令她难以理解的地步。如果她真的有心去调查,恐怕就会发现连清晨门口卖豆浆的老头都有着不一般的身份。

      她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这一方小小的院子里,日常生活无限趋近于一个囚犯,甚至她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不被允许以自己的真面容示人了。薄薄的面具隔开两个世界,有时候对着镜子,难免会产生一瞬间的恍惚,忘记了自己究竟该是谁,最终又该归于哪一处。

      他们还相当贴心地替她准备了易容工具,便于她随时伪装成任何样子,尽管她根本不精于这项手艺,也根本没办法光明正大地迈出这扇大门。

      尤其是在上次得到解当家的“法外施恩”,悄悄去见过张起灵他们之后,十七发现协会对她的这种“保护”更加严密了。

      她悄悄掀起窗帘一角,视线透过玻璃锁在那几个可疑人物上,默默记录他们的活动规律。

      整件事情接近尾声,协会为她描述的美好未来也近在眼前,但她心中总盘旋着一股若有似无的不安,直觉九门对她还隐瞒了非常重要的东西,从现在这堪称监控的所谓保护中就可见一斑。

      同时,她得知了最终的计划,那简直是不用调动任何多余的脑细胞就能轻易想象出的危险重重和险象环生,九门不允许她参与,但在尾声之前,她绝对不希望他们中的任何人再出任何事情。

      她在三天前换上了另一张人.皮.面.具,此前反复的试验几乎毁掉了她整张脸,万幸最终的结果还勉强可以接受,然后她带起装备,在凌晨四点--那些人一天中最懈怠的时候--翻.墙逃离了这里,混上了开往巴乃的车。

      在他们的计划中,吴邪跟着小分队前往四川,由解当家的带队,跟随着的都是解家亲近可信的伙计,即便她身份暴露也不会出太大的问题,本该是她最理想的一个选择。

      但权衡再三,她还是做出了一个完全相反的决定。

      原因并不复杂,张家古楼的凶险程度可想而知,带着一群完全不熟悉那里的人去探索,中间如果遇上任何危险,整个队伍还是要指望着张起灵一个人来救。她在,或许能够替他分担一些。而且古楼是整件事情的终结点,也许在那里她能够找到一些答案。

      队伍整顿好已经接近下午三点,根据今天四川那边递来的消息,通道里的人返回通知大部队已经打开了最后一道石壁,十七松下一口气来,跟着外面的人进入了那条缝隙中,刺眼的阳光被里面的黑暗完全挤压吞噬掉了,十七眨了眨眼睛适应这里的环境,感觉自己终于来到了宿命的终点。

      接下来是长时间的匍匐爬行,慢慢地,通道宽敞了起来,高度终于能够重新容许他们直立行走。

      然后,十七注意到前面的人群发生了一些骚动,他们聚集在一侧洞壁前,张起灵和胖子站在最前方。

      许多束矿灯的光都随着人们的集中汇聚在了一处,将那一片区域照得明亮无比。

      十七霎时愣住了,身体不受控制地退后了半步。

      那是一具女尸,她的下半截身体都诡异地溶化进了岩石里,整个人被迫直立着,像极了嵌进石壁中的一尊骇人雕塑。蓬乱脏污的黑发垂在她的颈侧,生前遭受的巨大的痛苦定格在她惨白的面容上,彻底扭曲了她五官的形状。

      但无论如何,十七都能够一眼认出来,尸体长着的正是她自己的脸。

      刺眼的亮光让她大脑里也随着裂开一隙空白,脉搏在狂跳,血液的过分激荡甚至让她产生了短暂的晕眩和耳鸣。

      “第三具了,”朦朦胧胧间,她听见胖子对张起灵说。

      戴着陌生人的面具、挤在人群中围观“自己”的尸体,实在是一种诡异极了的体验。十七尽力平复自己的颤抖,感受到颈侧的伤疤在隐隐作痛。

      霍老太很快从后方赶了上来,她睨了尸体一眼,布满皱纹的苍白的脸上平静无波,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施舍,然后她摆了摆手,指挥大部队继续向前,十七也很快淹没进人群里离开。

      最后只剩下张起灵没有动,一个人落到了队伍最末端。

      第三具,拥有着和她相同面容的尸体。

      这次,他甚至都没有第一时间去确认这个人是否戴了人.皮.面.具,只是在尸体旁独自沉默了许久。

      事实上,他并没有完全想起这个女人,她在他脑海中还只是一个模糊不清、灰蒙蒙的影子,还只是一些零星散碎、依稀缥缈的记忆片段,甚至只是一种握不住、摸不清的感觉,但那种自心底而起的、细微的恐慌已经尖锐到了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忽略的地步。

      --他是恐惧的,他在害怕,害怕某一天在某个陌生地方发现的尸体脸上,并没有什么人.皮.面.具。

      这种感觉潜藏在他的心底有多久了?

      是这段时间以来不断累积的熟悉感把它一点点牵引起,还是它早就已经根深蒂固,随着记忆的复苏重新露出它尖锐的獠牙?

      张起灵下意识地要抚上胸前,却发现锁骨下方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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