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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番外 十七前传 初逢之张起灵篇 ...

  •   【1963年】
      【张府】

      如今张启山已经是年过五十,褪下戎装,虽然只穿着家常便服,但眉间身畔威势不减,他端坐在太师椅上,看着花厅中央的人,缓声问道:“真的不愿意?”

      十七直挺挺地站着,目光落在脚尖前三寸地方,想也不想就回答:“不愿意。”

      张启山对她不假思索的拒绝毫不意外,抿了口茶水,不疾不徐地继续说道:“差点做了内斗的牺牲品,你心里对张家有怨,也是应该的。”

      十七的脸色在他平和的话音里一点点冷肃下来,垂在身侧的拳头越捏越紧,她能感受到衣料摩擦过手腕上的伤疤。

      年岁不大时候所经历过的,会在生命里留下深深的刻痕,得到过的温暖是,承受过的痛苦也是,即便旧事经年。

      沉默了很久,十七才开口说话,语气里的冷硬压也压不住--
      “佛爷对我的过去,真是了解得很。”

      张启山也不生气,笑着摇头,“真是一点儿没变,还是那个藏不住的锋利个性。”

      稍稍停顿了一下,张启山抬起眼睛看向她,又问:“你心里对我--是不是也有怨气?”

      十七死死盯着地板,听见这话只想冷笑几声。

      怨吗?不怨才是假的。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张启山就知道了她的身份,经年不提,只把她当成寻常的伙计留在九门,直到现在张起灵计划启动,她就成了张启山为了找到族长而压上的筹码之一。

      她那时候拼着半条命不要,才从雪山里逃出来,这些年风平浪静,她老早就对他们卸了防备心,哪怕座上这位人物明晃晃的姓张。

      可谁他娘的能想到几十年后会是这副光景。

      她这枚筹码被送回族长手上会是什么下场?被抹杀还是被废掉?还是被抓去血祭青铜门?又或者是族长脑子错筋真的要让她履行婚约?

      每一种可能,光是想想她都觉得后背发凉,她又不是菩萨低眉一样的慈悲人物,要是真一点怨气都没有,那她恐怕应该直接飞升成神。

      空气又一次被静默填满,张启山倒是也不急着要她答复,抿着茶水,冷眼瞧着她脸上的神色一变再变。

      过了许久,十七好像才把繁杂的情绪压下去,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我早早就从张家离开了,从来没见过族长,婚约更是无从谈起,族长来,想必只是为了合作的事情,我的存在实在无关紧要。”

      张启山似乎对她柔和下来的态度有点惊讶,手指轻轻叩着桌面,示意她说下去。

      “所谓的族长夫人,只是空有个名头,”十七把那对黑刀解下来往桌上一放,抬起头说:“他就算有兴趣,也是对信物有兴趣,我还回去就是了。张家现在……总之族长肩上扛着那么重的担子,不会在这种小事上纠缠不放,佛爷大可以放宽心。”

      说完,十七朝主位上的张启山弯了一下身子,开口告辞:“解家铺子里需要人,佛爷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我听说你在找一个人。”

      一句话从身后悠悠地飘过来,十七离开的背影顿时就停住了,转回身,半晌答了个“是”字。

      “最后一次合作,我不逼你,”张启山看着她,语调很平静,“但你说,他会不会就是你要找的人?”

      “不可能!”

      十七拔高了声音否决,眼眶都开始泛红。

      她实在太害怕这种可能性了,张启山想,但又难以否认自己确实对此抱有期待,她的弱点暴露在外,做出的任何选择其实都是身不由己。

      于是他并不辩驳,只是说:“你自己做决定。”

      十七站在原地,哑口无言,紧抿的嘴角颤了两下,好半天嗫嚅出一句不可能,然后匆匆离开,只丢下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瞧着她出了花厅,屏风后才转出个人来,正是当年那位张副官,一身家常便服,英挺如旧,恭谨也是一如既往。

      “佛爷知晓族长就是她要找的人”

      张启山摇头,“合作事大,不可横生枝节,我只为多一重保险。”

      “佛爷想得周全,”副官顿了一下,又问:“可她真的会来吗?”

      “我赌她会。”

      “只为了一个毫无根据的可能,她就肯冒这样的风险?”

      “人,都有软肋,”张启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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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后。

      十七换下了平日里的穿着,拿了身寻常小厮的服饰,瞎子如今不在,她不精易容,索性也不在这上面费心思,只用缩骨改了身量体貌,把半长及肩的头发剪回了原来的长度,垂着脑袋往那一站,也像极了那么一回事儿。

      从后堂捧了装着双刀的盒子,待走到会客的花厅时,十七看见下首的椅子上已经坐了个年轻男子。

      这人通身气度不凡,长相也是出众,一身极寻常的衣服硬生生让他穿出几分出尘的味道,五官清冷俊秀,尤其是一双眼睛,填了世间最浓的墨一样,沉黑幽深,自带七分出世的淡泊,剩下三分情绪隐在眼底,让人不敢再探。

      十七从未见过族长。

      张家人的时间流逝的很慢,所以她想象中的族长倒不是须发斑白的老头子形象,但至少也该是个看起来严肃古板的男人,却没想到小族长竟生了副这般好看的皮囊,清俊出尘得过了分……

      主位上的张启山瞧见她捧着盒子立在门口,便抬手示意她进来。十七恭谨朝张启山弯了下身子,便循着他的意思捧着盒子走到了族长面前,腾出一只手揭开盒盖,红布上放着的正是她那双短刀。

      十七垂着睫毛,只看见一只修长白净的手伸入盒中取走了其中物件,趁他正拿着双刀仔细端详时,十七抬了抬眼睛,将视线移到了男人微微敞开的领口。

      空荡一片。

      不是他。

      十七低了低眼睛,一时分不清心间涌起的是庆幸,还是失落。

      她不喜欢张家,那种感觉几乎可以称之为厌恶,她恨不得把自己与张家的那点联系连血带肉一并剜掉,于是在潜意识里也拒绝把最重要的人和张家绑在一起。

      直到张启山提及这种可能性,她才感觉恐惧蔓延全身,教她遍体生寒。

      如果族长真的偏偏就是她要找的人,那是否就意味着她永远摆脱不了那个织就她半生噩梦的地方?非但如此,这些年的逃避更是在与挚爱背道而驰,费心的苦寻反倒成了个笑话,那真是莫大的讽刺。

      她昨夜了无睡意,睁眼到天明,在撕扯挣扎中终于捧出一颗决心,想他如果不能放下,她就去学着承担。她曾经深思熟虑地忠于自己的选择,现在也可以不假思索地忠于自己的心。山水千程的寻找,她不过是求一个携手并肩,其余的事情哪再值得瞻前顾后。

      她暗暗做了决定,今日一见却仍是失望,凝在舌尖,苦得化不开。

      大概是她的眼神存在感太强,小族长有了察觉,抬起眼睛与十七对了个正着。

      四目相抵,一样墨黑的瞳孔,一样藏了彼此看不懂的思绪,此时却只倒映着彼此的身影。

      对视来得突然,十七慌了神,连忙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生怕敏锐的小族长发觉她的异常,垂着一双眼睛盯着木盒子里的丝绒红布,不敢再抬眼去看。

      ……

      接下来的事情顺利得过了分,小族长既没有特别追问族长夫人的下落,也没有要求带走这对短刀,话题一带而过便与张启山聊起了正事。

      见没有旁的事,张启山便打了个手势示意她退下,十七便捧起盒子朝外走去,面上不露声色,背影却悄悄带了几分雀跃。

      只是她终究没有注意到,小族长端详短刀时眼中溢满的怀念之色,手指抚过柄末刻痕,像是用尽平生温柔。

      更不会注意到族长落在她背影上的眼神里,增添了几分隐秘压抑的欣喜与不舍,在十七看不见的衣兜内,他的手心里紧紧攥着一只莹润洁白的玉管,尽管磨工粗糙,却一直被他带在身边。

      记忆是滚滚浪潮,但击出的巨响只有自己才能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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