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张起灵BG】 顽抗》希尔瓦

22、第二十章

　　跨年之夜自然是热闹非凡，十二点钟声敲响，情人拥吻，家人小聚，城市彻夜狂欢。烟雨花火下，是爱恨交织的鲜活人间。
　　可惜外面的热烈空气钻不进冰冷压抑的漆黑房间，黑瞎子一个人靠坐在窗边，修长手指间有一点火光忽明忽暗，薄雾腾起，与冷月暗夜交错，淡化成一部黑白默片，时间倒带，回忆乍现，慢慢摘下墨镜，反光玻璃映出的锐利双眸像是能刺破时光，直接抚摸多年前的那一天。
　　他匆匆跑进漆黑的墓道，空气中浮动着浓烈的血腥味，在墓中由内而外蔓延，迈过一具具不是她的尸体踏进主墓室，他看见她跪坐在地上，周身布满冷肃杀意，脸上溅着暗红血液，一如地狱归来的恶鬼修罗，弯起的唇边却违和的挂着温和浅笑，眼底更是纯白柔软得如天使翅膀上落下的羽毛一般，平静柔和的注视着怀里青年人的苍白面容。
　　他伸手拉她，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仿佛她的魂魄也随着青年人的死去抽离了身体。他那时不知真相，只道是这丫头心性尚且纯良，一时受不住亲近之人的背叛罢了，遂抬手在她后颈轻轻一点，矮身背起她进了医院。
　　两处枪伤数不清的刀口，在鬼门关口溜达了七天七夜才悠悠醒转，看见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是我没有护住他”，声音沙哑，面容平静，说完便把头转向了窗外，不愿再多谈，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幡然醒悟，是背叛，只不过是场在双方算计之外的背叛。
　　说来好笑，品过世情百态，见过无数至恶至暗，在道上威名赫赫的黑瞎子黑爷，这会竟不忍心了，打了数遍腹稿的真相在喉间绕了个圈又咽了回去，丢下句好好休息就再也没有踏进那间病房。
　　养伤，出院，回来后整个人却像是换了个芯子，寡言淡漠，和那哑巴张像了个七成，如果不是是他亲自把她从地底下背了上来，他真要以为是一个几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家伙戴上了十七的人|皮|面|具，把原来那个牙尖嘴利的混蛋丫头调了个包。他想骂她心理素质太差，连个堂口小伙计的死都承受不住搞得自己性情大变，到了嘴边还是只化作了一声低沉叹息，几不可闻。
　　一点一点按灭手中未燃尽的烟头，黑瞎子眼神放空，飘向窗外。
　　对面正是吴邪他们所在的医院。
　　秒针慢走，滴答作响，午夜时分回荡在病房里，愈发的令人不安。
　　冷月清辉穿过透明玻璃淌了一室，十七抱着被子缩在月光照不到的床角，心头孤寂悲凉的时候，大抵是连触到月色都会觉得寒冷难捱吧，只觉那光会变成根根冰针直直刺进骨头缝里，寒意顺着经脉而走，把血液都寸寸凝结。
　　盯着前方空洞浓郁的黑暗，十七不敢入睡，阖眼就是沈默那张带着柔和笑意的清俊面容，从初见到相识，再到成为挚友，再到墓下那句带着血色的抱歉……走马灯般在眼前划过，历历分明。
　　十七常常自嘲懦弱。
　　从离开张家，到在长沙落脚，这条路她走了多久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那些个日子里，她当过乞丐，做过杂役，进过赌场……形形色色三教九流的人她见识了个遍，后来到解家做了伙计，在这掘墓挖坟的行当里，人心之恶才是更胜鬼神。
　　沈默却不一样，他似是自出生便站在阳光下，从不曾见过阴影和谎言，澄澈透亮的像滴清水一般，与这行实在格格不入。
　　但他偏偏就是对了十七的眼缘，别人不知道，十七老早就看厌了那隐藏在一副副不同皮囊下，相同的蠢蠢欲动的贪欲和算计，偶然碰到一个这么单纯无害的人，自然是心生欢喜，就像她后来很是喜欢吴邪一样。
　　所以在与沈默混熟之后，每次做完活总要去找他讨杯茶喝，好似只有躲在雅间消磨掉一个只有茶香和友人的下午之后，才再有勇气回去面对一切。如此这般，倒是把灰色调的日子勉强过出了几分清暖温柔的味道来。
　　只是像她这样永远要从别的地方汲取力量的人，是永远没办法像黑瞎子和哑巴张那般强大的……但日子这样过下去，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她曾迎着夕阳这样想。
　　而书中写，人世多跌堕。
　　墓室，枪声，温热鲜血，只一个转身的距离就已是永别，一场相识毫无征兆的在腐臭的地下世界戛然而止，仓促的画上了句点。
　　而所谓最残忍，又莫过于一个眼睁睁，那一瞬如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印在她的心口，伴着懊悔愧疚，时常作痛。
　　可每个故事的结局总要出人意料才显得精彩，无论它最后是完满还是残缺。
　　含笑带泪的写下一场人生相逢，停停走走，如今终于到了结尾，她站在尽头回望这一路，只觉造化弄人，又讽刺至极。
　　佛曰浮世千重变，谁又知是劫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