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张起灵BG】 顽抗》希尔瓦

12、【番外】与小族长同居的日子

　　【1984年8月】
　　【北京·某医院】

　　“黑瞎子，我现在是病号！”

　　十七踉踉跄跄地被拖着在走廊里穿行，不住地发出抗议。

　　但前边走得飞快的黑瞎子不接她的茬，过了好一会终于停下，抬眼看了看房间号，说：“喏，到地方了。”

　　接着他把十七拽进病房，自己大喇喇地往椅子上一坐，伸手从床头果篮里摸了个苹果出来，朝病床上的人说：“哑巴，明儿你出院就跟着她回家养身体，她负责照顾你。”

　　莫名被安排了个任务的十七站在病床边儿目瞪口呆，看看黑瞎子又看看床上的人，张了张嘴半天没发出声音，黑瞎子凑过来，脸上的笑容此时看起来格外欠揍，“怎么着？惊喜得话都不会说了？”

　　十七磨了磨后槽牙，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把面前的男人拽到病房一角，表情严肃，“你直说，我最近是不是哪儿得罪你了？”

　　黑瞎子挑了挑眉毛，“没有。”

　　十七又把缠着绷带的胳膊往他眼前一送，“这是不是为救你受的伤？”

　　黑瞎子点头。

　　“那你怎么还恩将仇报？”十七咬牙切齿。

　　黑瞎子微笑，“我这是为你提供报恩的机会，让你好还清欠哑巴的人情。”

　　“……”

　　十七噎了一下，把脸别开，“我不干，我说过不想跟张家扯上关系。”

　　“扯淡，年前还一块下斗呢，”黑瞎子抱起手臂，上下打量了她两眼，突然说：“难道你真跟那个小伙计－－”

　　“放屁！”

　　十七一下炸了毛，“别扯别人说事。我自己还受着伤，没法再照顾一个病号。”

　　“哑巴是精神受创，用不着你给他包扎换药。”

　　“精神受创？”十七的表情隐隐有点变形，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问：“这儿，坏了？”

　　黑瞎子欲骂又止，往她脑袋上招呼了一巴掌，“是你们老张家祖传失魂症又犯了。”

　　“呸，你丫才老张家呢，”十七翻了个白眼，“人是你带回来的，别想推给我。”

　　“不好使，”黑瞎子咧嘴一笑，“我们的服务宗旨是病号至上，哑巴都点了头，你反对无效。”

　　“你别诓我，哑巴他哪儿－－”

　　十七嗤了一声，扭头往病床的方向看，却万万没想到哑巴在接触到她的视线以后，相当不给面子地点了点头。

　　这下十七的后半截话全卡在了喉咙里，转回去看见黑瞎子一摊手，满脸写着“你看我就说吧”，乐得无比阳光灿烂，跟朵向日葵似的。

　　十七在心里不住地骂街，不情不愿地被黑瞎子推到病床边坐下，听见他说：“那你在这儿留心照顾着，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十七一怔，抬手扯住黑瞎子的衣摆，问：“不是明天才出院吗？”

　　“病床前就不需要陪护了？”

　　黑瞎子眉梢一抬，朝后摆了摆手，甩着风衣走得倍儿潇洒。

　　他走后十七看向病床上的男人，感觉一阵尴尬，总在斗里合作的人猛地一下要在地面上独处，空气都快要在这个氛围里冻住了。

　　十七心说他俩总不能就在这儿大眼瞪小眼地待到天黑，于是把果篮抱了过来，挑挑捡捡从里边取出个橙子来，试探性地在哑巴眼前晃了一晃，问：“要不，我给你剥个橙子？”

　　以往的哑巴张是不太爱理人的，除了遇到机关、粽子，其余时候谁跟他搭话他都不理，兜帽一戴，当身边人全是空气。但失了忆的哑巴张简直乖顺得要了命，听见她的话就冲她点了点头，刘海一垂，跟小动物似的。

　　十七心里发软，边给他剥橙子边絮叨，说：“刚才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是我自己心里有坎儿一直过不去，不是冲你。”

　　哑巴张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或者说他也根本就不在乎那些话，一双黑眼睛空茫茫的，目光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十七把橙子剥好了，一瓣一瓣地递过去，看着哑巴张，不知道怎么就出了神，喃喃地说：“其实这样也挺好，我要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估计也能活得挺痛快。哪像现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哑巴的目光动了动，朝她看了过来，十七一个激灵，连忙住了嘴，不太自在地坐直了一点，搜肠刮肚地想找出些话题盖过刚才那些话，但她本身就不是个话密的人，好半天愣是一个字都没憋出来，最后抬眼看了看外边的天色才突然灵光一闪，借口去打病号饭逃出了房间。

　　这个点医院里有些冷清，医生们都下了班，走廊里空空荡荡的，十七找值班的小护士帮她手臂上的伤重新换了药，又去食堂拎了病号饭回来，进门正好七点。

　　八月份的黄昏悠长，房间里没开灯，哑巴还维持着她离开时的姿势，一动没动，侧过脸凝视着窗外，暗淡的日色透过窗户落进室内，落在他平静的面容上。

　　十七站在门口，觉得这幅情景怎么看怎么孤寂悲凉，末了低头一笑，心说她自己不也是一样，都是被时间抛弃的人，孤魂一般地在世上游荡。

　　“吃饭了。”

　　十七按下电灯开关，屋里霎时变得亮堂堂的，她走过去把饭盒打开摆在桌上，自己往旁边一坐，托着腮帮子看哑巴吃饭。

　　医院里的病号餐寡淡无比，一眼看过去一点油腥都没有，但哑巴并不在意，一会儿工夫就吃了个干净。他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压缩饼干能啃，山珍海味也能吃，养他比养什么都省心。

　　过后十七收了饭盒，没过一会就有小护士敲门来例行检查，看见她在还愣了一下，问办没办陪护手续。

　　十七原本想说她过会就回去，反正哑巴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个性，真要陪护说不定还要嫌她破坏了他清清静静的独处空间。

　　哑巴正巧在这个时候看了过来，他没说什么话，一双黑眼睛里也出现什么多余的神色，但偏偏就让十七软了心肠，话到嘴边绕了一圈，硬生生改成了这就过去办手续。

　　拿着陪护证回来的路上十七好一阵懊悔，心说自己简直是自作多情，回屋往旁边的小床上一躺，就变成了两个人各自望着雪白的墙壁发呆。

　　到第二天，十七拿着单子楼上楼下跑了好几趟才办好出院手续，中间还被医生拉着听了好半天照顾这类病人的注意事项，气得十七在心里把黑瞎子拉出来骂了个百八十遍。

　　等把人带回住处，已经到了下午。十七自个儿住一个小院，是当初解当家给她安排的房子，院里种着棵大槐树，这个月正是花期，淡黄色的小花一串儿垂下来，满院子都是香气。

　　正房地方大，但她没工夫好好打理，偌大的客厅里能称得上家具的就只有一个沙发一张茶几，其余空处七零八落地摆着还没来得及出手的明器，没点家的味道，反倒是更像仓库。

　　十七把哑巴领进来，自己跑去屋里数了几张人民币，就又出了门。

　　听黑瞎子的意思，哑巴估计要在她这儿待上一段时间，总得添置些生活用品和换洗衣物。

　　她出门后，哑巴自己回了房间，进去才看见里边还零零散散地放着十七下斗没来得及收起来的装备，铲子靠在墙边，成盒的压缩饼干和军用罐头占了半个床，各种药品绷带散放在另一头，酒精炉旁边放着把用布条包得严严实实的手.枪，再旁边是对通体漆黑的短刀。

　　哑巴走过去，眼神落在刀身上久久不离，末了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刻在柄上的两个小字，眼底茫然的雾气骤然散去了，转而浮出一层刻骨的寒凉。

　　房门响动，十七兴冲冲地提着两大包东西回来了，把它们往地上一放，到茶几边儿把买回来的晚饭一盒挨一盒地摆开。

　　下午买完生活用品后，她又额外跑了一趟小吃街，想着哑巴张这些天不见油腥，有心给他好好提升提升饮食质量，荤的素的，各色各样摆开满满铺了一桌。

　　哑巴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那对短刀，十七瞧见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还没来得及收拾。

　　然后冲他摊开手掌，说：“喏，给我吧。”

　　而哑巴却没递给她，抬手放在了一旁，十七一怔，但心里也知道这人古怪，默默吐槽了一句这又是受了什么刺激，倒也没真跟他计较，收回手掌招呼他吃饭。

　　哑巴依旧没动。

　　十七觉得莫名其妙，脾气也跟着上来了，心说我又出钱又出力跑了一下午替你添置东西，结果回来一言不发地就摆脸色，活像她欠了他什么似的。筷子一撂，十七也一下站了起来，“你什么意思啊哑巴张？”

　　哑巴闻声抬起头，脸色阴沉得吓人，眼底像封冻了冰河似的，没有一点温度。

　　“你是谁？”他问。

　　“什么？”

　　十七没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结果哑巴张一步跨过来，抬手就攥住了她的手腕，一双眼睛杀气腾腾的，看她像见着了上辈子的仇人，重复：“你是谁？”

　　“嘶－－”

　　十七没预料到他会动手，痛得抽了口凉气，她小臂上那是新伤，哪经得住他这么下死手一样地捏着，怒火霎时烧了起来，也不管他那没头没脑的问题了，手腕一翻，发了狠似地就朝外挣，另一只没被钳制的手攥成拳头，狠狠向他的面门击去。

　　哑巴的面容上笼着一层阴鸷，侧身避开了这一下，伸手攥着她的手腕朝前一带一扭，把她的双臂全反拧到了身后。十七白着一张脸，还不肯罢休，又屈膝朝他胯.下撞去，哑巴眯起眼睛，膝盖一抬就挡住了她的攻势，手上跟着加了几分力道，疼得十七一下子就松了劲头。

　　十七憋着气，抬头就骂道：“哑巴张，你他娘的发什么疯！”

　　哑巴不理她，冷冷地吐出四个字：“回答问题。”

　　“操，那他娘的算什么——嘶——”

　　哑巴张手底下又用了狠劲，异常准确地往她受了伤的手臂上使，十七又气又痛，“十七，解家伙计，张家人，你他娘的满意了没有？！”

　　“刀是你的？”

　　“废话，”十七咬牙切齿，“不然还能是你的？”

　　“字呢？”

　　“跟你无关。”

　　听他提到这个，十七神情一震，迅速别开了脸，紧绷着面孔，大有一副任他怎么样都闭口不答的架势。

　　哑巴没再为难她，松开了钳制她的手，坐回椅子上盯着地板，一言不发，又恢复成了昨天那副空洞茫然的样子，川剧变脸在他面前都要自愧不如。

　　十七一肚子火气，口不择言地把话说得又狠又绝，指天誓日地说她与他之间没有任何交集，他缺失的回忆也与她无关，而张家更是她永远都不愿意回去的地方。

　　等说完这番话，十七也彻底没了吃东西的心情，索性一个人去了院子里，坐在大槐树底下乘凉，希望外边的风能把心头的那股邪火吹散，结果才待了没一会，就突然发现小臂凉凉的，一看是伤口裂开了，血透过厚厚的绷带渗了出来，看着格外吓人。

　　十七朝屋里偷瞄了几眼，看见哑巴张还在客厅坐着，她刚撂了那些狠话，再回去未免尴尬，但伤口却该死的没一点要止血的迹象，十七泄气地往树干上一靠，看着月亮默默念叨保佑屋里那位爷赶紧睡觉，要是赶明儿发现她在自家院子里失血身亡真是丢死个人。

　　正在这个时候，门帘一响，哑巴张出来了。十七以为他是要赌气从她家离开，没想到这人却迈着长腿直奔她而来，又抓住了她受伤的小臂。

　　十七身体一僵，在心里直骂街，心想现在这些人打架都他妈可着伤处招呼，打哪儿学来的流氓习性。

　　以哑巴张的手劲儿，再给她来上刚才那一出，她这条胳膊就真要废了。十七连忙挣扎着往外抽，却让哑巴张一把按住了。

　　“别动，”他抬头看了她一眼。

　　十七无奈极了，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哑巴张拆开了她的绷带，从裤兜里摸出一卷新的和一瓶药粉。

　　真不知道他从哪搜刮出来的，十七叹气，觉得自己有时候真是看不透失了忆的哑巴张，一会还把你当仇人似地揍，一会就又蹲在这儿替你换药包扎，跟他打交道恐怕真是要折寿几十年。

　　十七看着绷带齐整的小臂，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跟上了正回房的哑巴张，在他身后嗫嚅着说了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