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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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期定在了哪一天？”
“下个月的25号。”宣然说，“圣诞节。”
坐在对面的男人闻言，禁不住笑了起来。他抚摸着乳白的骨瓷茶杯，又捻了捻指尖，说道：“日子过得可真快。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可还是个小孩子呢。这会要结婚了，突然就有了你已经长大成人的实感。”
敦斯坦三世留着一头及肩、微卷的金发，面上横着几道岁月留下的痕迹，眼瞳却是澄澈的琥珀色。他穿着一身不怎么正式的灰西装，衬衫领口微微敞开，说话的口吻像家中的长辈一样和蔼。
一只雄性绿孔雀栖在他的膝旁，将头埋在翅膀下睡觉。长长的、毛色艳丽的尾羽一路拖曳到了地上。
宣然回以微笑：“但陛下看起来和我第一次见您时没什么两样。”
敦斯坦三世闻言，又笑开了。二人分坐在转角沙发的两侧，宣然坐得笔挺，他则放松地靠在软垫上。
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一阵刺耳的“滴滴”声突然打破了静谧柔和的氛围。孔雀也因此而惊醒，一下抬起头来，振翅飞到了一旁的观赏架上。
是紧急联络的通讯音。宣然立刻低头看向自己手腕上闪烁着红光的终端：“不好意思，我忘记关……”
敦斯坦三世摆摆手：“你看吧。你平时工作忙，多半是有什么急事。”
于是宣然不得不中断了自己与这位王室现任掌权者的交谈，展开了终端光幕。光幕上显示，“助理莱那”向他发起了一段紧急通讯。
【助理莱那：哥，大事不好了】
【助理莱那：王储殿下刚才发了好大的脾气，谁都劝不住，把他办公室里的那几个老古董瓶子全砸了】
【助理莱那：反正例行疏导时间也快到了，要不你先过来看一眼吧？你不来，我们几个只能在这干遭罪】
【助理莱那：[哭]】
宣然简短地扫了一眼通讯内容。
他没将光幕设置成私密模式。果不其然，一旁的敦斯坦三世也看见了，关切道：“那小子是又惹什么麻烦了？”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宣然摇了摇头，“殿下刚从污染区回来，情绪可能不太稳定。”
可话音落下，光幕上又马上跳出了新的文字。
【助理莱那：果然，又是为了竞选的事！你知道吧，刚才竞选结果出来了，陈少将还是当选首席了，而且是高票当选，看来他在塔内部的支持者还不少呢】
【助理莱那：这下肯定又有人要拿他们俩比来比去了，王储殿下不发火才怪】
【助理莱那：！！！】
【助理莱那：哥你快来，刚又砸一个瓶子了！八百万一个啊，他不心疼我心疼！[哭]】
宣然：“……”
他简短地回复了一个“好”，收起了光幕。
然后站起身来，向一旁的国王请示道：“陛下，我恐怕得先回‘塔’了。”
“这么多年了，布莱特还是改不了自己的坏脾气。”一旁看完全程的敦斯坦三世叹了口气，“他性格真的太差了，总让我觉得我对他的教育很失败。”
宣然却说：“哨兵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很正常，和陛下您没有关系。”
“要是他有你一半省心该多好。”敦斯坦三世感慨道，说着，像是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真希望我的孙子或者孙女未来性格更像你——唔，说到这里，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孩子呢？”
提及这个话题，宣然目光明显闪烁了一下。他略有些含混地说：“现在太早了，还没考虑过这个……”
敦斯坦三世看出了他的回避，善解人意地笑笑：“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快去忙你的吧，我也不耽误你时间了。”
宣然点点头，向他行了一礼，以作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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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下午茶草草结束。宣然驾车驶离了富丽堂皇的庄园，设定好路线后，他给莱那回拨了通讯。
刚响了两声，通话就接通了。
画面还没完全加载出来，莱那火急火燎的声音已经响彻车内：“哇靠哥我跟你说，刚才你不在‘塔’这边，那个宣瑾又莫名其妙地过来了！说是来送什么遗嘱。而且王储殿下还让他进办公室了，到现在人都还没出来！不过刚才有人来通传选举结果的事，王储当场就大发雷霆，我估计这死绿茶这会也不太好受，他那水平可控制不了处在狂躁状态下的S级哨兵，呵呵呵我真是服了。我现在假装拉肚子了躲厕所给你打通讯呢——啊对了哥，你现在在哪儿呢？我过来接你吧？”
通讯画面上是一个穿着黑色哨兵塔制服、长着一头棕色短发的年轻人，正表情夸张地对着光幕说话。如他所说，画面的背景的确是在一个公用卫生间里。
“……”宣然盯着画面里的白瓷砖沉默半晌，启唇道，“我在卡蒂斯庄园，刚出门。”
莱那的神情明显凝固了一瞬：“什……么？”
“陛下好心邀请我，周末共进下午茶。”
莱那：“………………”
莱那深吸一口气，胆战心惊地开口：“哥你别告诉我，我刚才给你发的那些消息，都被陛下给看到了吧……”
“放心，陛下记不住你是谁。”宣然轻描淡写道，“我十五分钟后到，你上楼来接我吧。”
莱那明显还没有从“当着联邦君主的面吐槽了他儿子”的错乱中回过神来，宣然已经挂断了通讯。
光幕上，页面回到了联系人的界面。
正在这时，消息提示闪动了一下。
一条新消息被递送了进来。
【未知：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的所有人生，所有苦难，都是为了衬托另一个人而被设计好的，你会怎么想呢？】
宣然的指尖在光幕上停留了一瞬。
他点进了和对方的对话框。
消息记录显示，从两个月前开始，这个未知的联系人就开始源源不断地向他单方面发送信息，有时内容是【其实从我第一次真正见到你开始，就觉得你和我心里想的一样，是个特别好的人，你不值得那样的结局】，有时候又是【你知道吗，你的未婚夫根本不爱你，你赶紧离他远点，他在把你当替身啊！！】，乍一看，像是他的某位不知名狂热追求者，又像是某个消息灵通的娱乐小报记者。
两百多条消息里，夹杂着许多颠三倒四的语句，还有一些宣然看不懂的话，例如【哈哈其实我是秦始皇，v我50助我称霸群星联邦！】
大概是哪个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他的通讯码的疯子。宣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随手关闭了光幕。
但鬼使神差地，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把这个人拉黑过。
车辆进入自动驾驶模式，宣然合着眼靠上椅背，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打算就这么睡上一会。
可还没等到抵达目的地的提示音响起，他先被一阵喧闹声吵醒了。
“……反对强制匹配！”
“有高匹配率又怎样？还不都是向导一厢情愿就能做到的事？”
“你们白塔就是以稳定社会为借口，借由向导的手掌控哨兵的人身自由！”
一声高过一声的抗议从敞开透气的车窗缝里飘了进来。宣然不堪其扰，揉了揉眼，坐起身来，发现车辆已经悬停在了空中停车场的上方，正在准备降落。
而在他的身后，白塔大楼下方的空地上，正密密麻麻地聚集着数百人之多的游行队伍。
其中有几人高举着横幅。宣然一眼就在横幅上看到了自己的脸——他的照片被和一个俊美的白发男人的照片放在一起，对方正是他的未婚夫、他此行的拜访对象，王储布莱特·尤因。
而在两人的相片上，赫然是一道鲜红的巨大叉号，一旁写着几个大字：
“匹配率——无爱婚姻的遮羞布。”
“哥！”
莱那已经按宣然所说，早早地等在停车场里接他了。等车停稳，他立刻上来替宣然拉开了车门。
“楼下是怎么回事？”宣然下了车，回身问道。
莱那一脸的苦大仇深：“不知道！通讯刚挂了没一会，这些人就突然一窝蜂地冒出来了！估计是来抗议新法案的，哎我真是，烦死了！”
他说着，语气不由得焦急起来：“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
“莱那。”宣然突然叫了他的名字，打断了他。
莱那不明所以地看过来：“怎么了？”
“你是不是不太舒服？”宣然向他伸出一只手。
这只手并没有直接触碰到莱那，但无数看不见的精神触丝从指尖飞出，密密麻麻地攀上了他的身体。
几乎是一瞬之间，他内心郁结的所有不快都灰飞烟灭了。
莱那突然感到自己的心情好到了极点。一次精神疏导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已完成，宣然的手收了回去，无形的触丝也随之撤离。
“你今天接受到的负面信息太多了。”他淡淡道，又瞥了一眼楼下躁动的人群，“这些哨兵大多抗拒向导，估计也没几个按规定到‘塔’里做定时疏导的。他们聚在一起，彼此之间的负面情绪相互传染、反复放大，状态较差的哨兵很容易被诱发狂化状态。”
宣然的语气四平八稳，好像他在说的不是一个人会失去理智变成无差别伤人的疯子，而是“明天的早饭吃三明治”这样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在终端上锁了车，转身朝停车场内的电梯间走去。
莱那还沉浸在方才极快完成的精神疏导中，内心膨胀的气球几乎要飞上云端，半天才回过神来，追了上去。
等他走进电梯里时，宣然已经按下了“1楼”的按键。
“王储殿下的临时办公室在14楼……呃，哥？”莱那慢半拍地看了他一眼，“你要到楼下去？”
宣然：“去看看那帮人，免得谁闹出事了。”
他说完，“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门开了，外面站着几个等电梯的工作人员。几人显然都认识宣然，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他投来。有人向他问了好，宣然简短地点了点头。
走到一楼时，已经能明显感觉到气氛与楼上的不一样。即便隔着厚厚的防护玻璃，属于哨兵的、精神层面的威压依旧源源不断地从大楼外渗透进来。
在场的人大多心下不安，但宣然仿佛对这一切都熟视无睹，从人们自动为他让出的空隙中大步走了出去。
莱那跟在他的背后，也小跑着，快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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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验证通过，白塔大楼入口处的大门缓缓旋开。
楼外层叠的声浪扑面而来，吵得宣然耳朵有些发疼。
抗议的人群中，已经有人和维持现场秩序的卫兵互相推搡了起来，一旁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记者正在争相拍摄。
见有人从大楼里出来，人群顿时齐刷刷地投来了目光，紧接着，现场像是被人按下了静音键，忽地沉寂了下来。
宣然站在白塔大楼的门口。
现场的抗议者似乎没有想到，被他们挂在横幅上的那个人居然就这么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举着印有宣然相片横幅的那个人明显是愣住了，刚要讪讪地放下手来，又被身旁的人用胳膊肘捣了一下，顿时不上不下地僵在了原地。
好在宣然的目光只朝那边扫了一眼，便挪开了。
他刚要再上前一步，莱那急匆匆地追过来，低声道：“哥，离这些人远点吧，看着都像是潜在的‘社会不稳定因素’……”
“你来这里干什么？”一个声音忽然在人群中响起，“明知道你是被在场所有人里最讨厌的那一个，还特意下楼来看自己的丑剧？宣然阁下，有时候连我都不得不佩服你的心理素质了。”
围挤的人群稍稍散开了些，露出了说话人的真面目：一个只穿了一件单薄卫衣、单手插在兜里的哨兵。他左脚似乎留有残疾，但没有穿戴外骨骼，而是拄着一根医用拐杖。哨兵粗硬的头发用发胶梳到了脑后，瞧着满身戾气，一瘸一拐地朝宣然走了过来。
可未曾想，宣然迎上他带刺的目光，竟冲他微微一笑。
“曹程先生。”他站在两节台阶之上，和颜悦色道，“你好。”
身为高级向导，宣然生着一张精致的面庞，柔软的金发披散在脑后，眼瞳是首都星天空的湛蓝色。他笑得很自然，像是天生对所有人都亲和又温柔，即便对方出言不逊，也依旧能保持住自己的风度。
曹程在首都星无数的大屏和广告牌上都见过这位白塔发言人的笑容，也无数次地嗤之以鼻过。可见到真人近距离地这样笑起来，他突然有些艰难地发现，这种态度确实让人无法抵抗。
靠近向导、并对其产生保护欲是哨兵的天性。更何况对方还是一名高级向导，哪怕只是和对方不远不近地站在一起，心情仿佛都会变好许多。
在场的许多哨兵似乎都和他有同样看法。因为宣然开口之后，人群中的窃窃私语声，连同混杂其中的躁动不安，便随着寂静彻底消弭了。
曹程蓦地皱起眉头。
不能这样。
但是……
拒绝。他想。
他对你笑，只是想要操控你而已。
勉强定了定神，曹程扬声道：“我们之前见过？”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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