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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美人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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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听男人怎么说,也不要信他说了什么,大多时,他们的承诺美色皆可破。
阮阮在今上停顿的话语,以及滞而不前的脚步中,又一次回味了小娘曾告诉过她的话,也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英雄难过美人关。
阮阮眉目低垂,心中明了,今上后悔自己的话了。
同样意识到这一点的,还有明棠,阮阮瞧见,她很快镇定了下来,且不再发抖了。
“母后有客在。”
今上轻咳一声,硬生生从尴尬中起了话头,虽然这话漏洞百出。
待行至明棠跟前时,又一次停顿稍许,这一次说话语气已经完全换了腔调,让人如沐春风,“起吧,跪着累。”
阮阮听话听音,忙起身上前一步,扶住明棠。明棠感激地看她一眼,二人心领神会,相视一笑。
“赐座。”今上轻甩衣袖。
景尚服会意,立马搬来软椅,靠在今上腿边。
明棠波澜不惊,道了一声,“谢官家。”
官家点头,算是应下了。阮阮不知是不是自己听错,只觉太后在一旁,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局势扭转之快,阮阮实为错愕,但结合小娘的话,心中又释然。
见色起意,并不新鲜,男人嘛,好这口。虽然,真实爱情,本不应如此。
屋内安宁香随着温度,香味渐浓,浓郁得染红了明棠的面庞,阮阮装作无意从今上身上瞟过。
男子身姿坐得笔直,似乎也有意落个好印象。女子嘴角衔笑,一直附和着他说话。他问她就答,他不问,她也能从细枝末节处,问出关怀的话。
“官家是批了一晌午的奏章么?”明棠凝视今上道。
“你从哪里得知的?”今上心情已经大好,挑眉反问。
明棠伸手细长手指,极快,放肆,又大胆地点过他中指第一个关节,柔声道,“是这里出卖了官家。”
今上起初微怔,翻过自己手指看一眼,瞬间大笑。
这一声爽朗笑意,刹时赶走了屋内仅剩的一点尴尬。恰好薄云移过日头,明灿灿的阳光穿过纱窗,送来一室亮堂。
“曹不休常说,他此生最佩服的人就是勇毅候,当年勇毅候凭一人之力,逼退三万大军,至今都是佳话。”今上笑道。
这笑容,比前夜与曹不休秉烛夜谈时还要灿烂。
阮阮也觉好笑,她真不明白,曹不休她见的次数屈指可数,可她的耳畔,就从没听过他的名字。她也不知为何所有人谈话,套近乎,为什么一定要带着他。
“不……”明棠摇摇手指,手帕被她握在手心,宛若春日桃花,“官家此言差矣。”
今上不解,“差在哪里了?”
“曹将军铁定不是这么说的,他一定会说他此生最佩服的人是官家,然后才是我父亲。”明棠道。
“何出此言?”
今上追问,但明棠所言,他极受用,心情大好。
明棠直视今上眼眸,掐着指头笑道,“官家是坐镇指挥的帅,而他们只是听从吩咐的将。帅是脑子,将是手臂,手臂当然比不过大脑,所以还是官家最英明神武。”
明棠眼底泛光,这样子柔和的目光,阮阮也曾在景尚服眼中看过,那是女子瞧见心仪男子时才有的,含情脉脉,婉转柔媚。
今上闻言,大喜,与她目光痴缠,不期打翻了手边茶盏,阮阮眼疾手快接了,却不曾想那茶盏被磕碎了一角。
阮阮初时不知,食指被划破,在指腹划了一道极深的口子,她悄无声息收了茶盏,退出屋外。
*
往后半月,明棠几乎日日进宫,而今上似乎也转了性子,每日午后,总有各种理由来看周太后。
冷清许久的福德殿逐渐热闹了许多,这也直接导致,阮阮的日子变得更加忙碌。
福德殿宫女不多,因着周太后喜静不喜闹腾,伺候太后起居的也就景尚服与阮阮二人。
今上与明棠的感情在福德殿一日千里。
阮阮常看到他与她临窗边牡丹花而立,今上会折一朵牡丹插于她发间,明棠再顺势偎依到他怀中,情到深处,热情深吻,若不是碍着在福德殿,怕是宽衣解带,也在所难免。
阮阮对于男女情事的了解,也在这耳濡目染下突飞猛进。
终于,今上按不住心中的蠢蠢欲动,在群臣的强烈要求下,欲拒还迎地点头,答应了这桩由周太后牵线搭桥促成的婚事,且敲定八月十五,月满人圆日大婚。
两宫失和,表面上也由此有了缓解。
今上婚事既定,恰逢七夕节至,周太后为了博今上欢心,特命景尚服出宫给明棠又送去一套金玉凤凰八件套。
自打进宫,还没得机会出去过,阮阮心系母亲坟头杂草,怕它经过梅雨季节,已经荒芜,跑前跑后献了三天殷勤,终于软了景尚服的心,答应带她一同出宫。
这于阮阮而言,简直是天大之喜。
车辇缓缓驶向宫门,景尚服持符交给守门禁卫,阮阮满怀欣喜。
外面的世界,其实于她也是陌生的,以前在家,终日不得出府,后来进宫,也多在福德殿。
阮阮坐在车辇中,抬眉看景尚服正闭目养神,心里的小雀跃便起了头,只手掀开车帘,偷偷向外看。
出了朱雀门,街市上热闹声一阵盖过一阵,车水马龙,街道两边,都是卖各色玩意儿的,水上浮,谷板,花瓜,捺香,方胜等,数不甚数。
因为人多,车子驶得极慢,突然一个衣着鲜艳的小孩儿头顶着片巨大的绿荷叶,冒冒失失向她扔了个双头莲。
“富贵姐姐,赏点儿钱呗。”小孩儿扒着车窗,对阮阮嬉皮笑脸道。
阮阮吃了一惊,正欲掏钱,却被景尚服拉住。
“这是还没开放的荷花苞儿,傻丫头。”景尚服睁眼道,又问小孩儿,“要钱容易,我且问你,见着曹小将军了吗?”
小孩儿闻言,脸上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摇头晃脑,就是不答。
景尚服弹他一手,给了他几块碎钱,“快说。”
小孩儿得了钱,开心大笑,也不吝言,手指不远处道:“人牙子在前面卖人,小将军在那里路见不平呢!”
倏然间,景尚服面上尽染风情,既含羞带怯,又欣喜雀跃。
车辇还没到,阮阮便信了小孩儿的话,因为远远地,纵是人声嘈杂,她依旧能听到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金铃调》。
那样的艳词,大胆露骨,深宫禁止,但景尚服私下里却爱慕不已。
“呕哑嘲哳,鬼哭狼嚎,不堪入耳。”景尚服面色铁青,掀帘外看。
高台上,那魁梧挺拔的身影,格外显眼。今儿的曹不休,一身深藏青暗花长袍,只有领口处露出一圈月牙白内襟,矜贵放肆。
此刻的他,嘴角带笑,正摆手,让台下安静。
而台上,在他一左一右,各站着一名年轻女子,看情形,他已经将她二人买下。
“契书我已经撕了,再给你二人一些钱财,足够你们回家重新来过,好好把日子过起来,逍遥自在,比在我府上做奴做仆强。”曹不休道。
“可我二人,是将军买下的,已是将军的人,日后或洒扫庭院,或浆洗衣服,亦或是……铺床叠被,我们也都是愿意的。”
两女子拽着他衣摆,哭得梨花带雨。围观之人,多是起哄,纷纷驻足,想要看这百里阎魔怎么反应。
“呸……下作胚子,痴心妄想,尽做春秋大梦!”
景尚服瞧着外面,狠狠啐一口,尤不解气,继续骂:“狐媚东西,就差直说以身相许,虽说熄了灯都一样,也不看看这身糙皮,会不会硌着他。”
景尚服的醋劲说来就来,阮阮看她一眼,又看曹不休,心知这曹将军好心买了人,又放人自由,结果人家不愿意,非要跟着他了。
阮阮再瞧那两女子,脸上虽有污泥,但依稀可见清秀容颜,一副被他买了,就终生是他的女人的模样,死活不肯松手。
“将军,您就带她回去吧,红袖添香,也不失为一段佳话。”人群中,有人怂恿道。
“腌臜货。”景尚服气得面色通红,两手几欲将车身挠出印子来。
阮阮跟随尚服多日,知道她的性子,若是今儿曹小将军带人走了,她怕是几天都没好脸子了。
阮阮想了想,也不带帷帽,直接从车上跳下,穿过人群,走到台下,对着台上之人,脆生生唤了一声。
“父亲。”
父亲?宛如晴天惊雷,霹得人里外皆焦,哭笑不得。
景尚服在车内含了口茶,差点喷出。
曹不休在错愕中缓缓扭头,脸上嬉笑未退,僵化在原地,也是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
阮阮不待他回味过来,满脸委屈,靠到他身边,可怜巴巴在他袖角蹭了蹭,而后……哭了出来。
豆大的泪珠子垂落,曹不休高大的身子晃了晃。鬼使神差般,伸出手去接她的眼泪。
泪珠子晶莹饱满,一滴……两滴……触手时滚烫,再觉冰凉。
曹不休看看自己手心……看看袖边阮阮……再看手心……再看阮阮。
突然感觉……一阵心慌。
“虽说年轻父亲不可靠,可您怎么也不能将我扔在大街上不管呀,您看我回家要不要告您状,让您坐冷板凳,睡书房。”
阮阮边哭边说,“你们不要看我父亲是威风凛凛大将军,可在府里,最怕他娘子了。娘子说往东,他不敢往西,娘子说跪,他不敢说站,娘子一哭,他就软啦!”
“他娘子善妒,府里伺候的,皆是年老妇孺,若有年轻的,必定要脸上划了口子才可入府。”
众人懵,这都是真的?
阮阮用余光看了看景尚服所在的马车,心一横,干脆断了他曹不休所有的桃花,于是又道。
“大家不信就看我,若不是他爱极了他娘子,情根深种,怎会有我站在他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