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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旧盅新酒,断肠人又待谁归(七) ...

  •   陆明月的探查并不理想,他看着眼前一道一僧,心中只觉得好笑:“空门中人也留恋烟花之地嘛?”

      “阿弥陀佛。”大和尚神色不变,彬彬有礼的模样像极了大雄宝殿里的尊者,手中的佛珠依旧一颗一颗心无旁骛地被人把玩着。

      反倒是旁边的道者见到他,巴不得要生吞活剥,手中赤霄红莲早已祭出,摆出姿势欲要进攻:“妖物,休要为祸人间。”

      “为祸人间?”陆明月笑了笑,再不似唐芦面前时那副乖巧可爱模样,勾起的唇角诡异嘲讽,似是妖邪。他上上下下打量道人一番,却将手中双刀重新背到身后,对挑衅置之不理,“你我本出同源,何苦互相为难?”

      “妖物休要胡言乱语,吾乃纯阳道子,怎会与你同流合污。”说着,生了个太极。

      陆明月盯着道人摇摇头,直接一个暗沉弥散从在二人面前隐遁,纯阳道子神色一变,口中念念有词欲要拦下,却被旁边的僧人拦下。

      “你这是做甚?”

      大和尚摇摇头,双手合十道:“他并非祸害。”

      道子轻笑:“大师,我知你心怀慈悲,我纯阳中人也不是冰冷无情、不通世俗的庸人。他是妖,本不与人同类,终究会是邪祟。我逐他,亦是救他。”

      和尚不知想到了什么,只是摇摇头,看着眼前的道子不发一言。

      “也罢也罢,知道你这和尚脑子轴得很。那你便看着,看他最后能变作什么样子。”道子拂拂长袍,径自离去。

      “先寻那副画的下落吧。”和尚朝着刚刚陆明月隐遁的方向看了一眼,手里捏了捏藏起来的纸团,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那人将纸团偷偷塞进他手中,所图又为何呢?

      ————

      陆明月听说过这两个人,一僧一道,江湖上颇为有名。

      僧,是少林寺的僧,慈悲为怀,如普陀济世。

      道,是纯阳宫的道,芝兰玉树,如润物细雨。

      此二人少时论道相识,如今已有十年之久,立下赫赫威名,却叫江湖人无一不心生向往。负一生所学,又得一知己,共踏天涯路,幸哉!快哉!

      只是今日一见,却觉得远不如传闻中那般出尘。

      那怎么会是道人,分明就是个连自己是什么都搞不清楚的妖孽嘛。这世上再没有比一个妖物指着另一个妖物破口大骂“你这邪祟”更令人发笑的笑话了,倘若刚刚路边的花花草草成了精怪,也要同他一样大笑不止。

      不玩了,再玩下去,计划就乱了。

      陆明月俯首看着自己紧实的腹肌,就像每个明教弟子一样结实有料,让人忍不住就想把手放上去,好生摸一摸。他怕痒,为了防止这种莫名其妙的骚扰以前一直用启明套装牢牢地把自己包起来,后来唐芦喜欢,他就不再这样做了,而是换他喜欢的溯雪套装。

      唐芦说明教的溯雪套装穿起来就想来自异域的小王子,不像个杀手,像个每日饮酒作乐的少爷。

      还像西域舞郎,披着坠宝石的红纱,在祭台上翩然。

      珠缨炫转星宿摇,花蔓抖擞龙蛇动。

      “说真的,我一直觉得你们明教的朝圣言,简直就是求偶舞!小腰一扭,谁顶得住呀。”告白那天晚上,唐芦喝多了酒,和他躺在扬州城外绿草坪上,红着脸跟他说。

      当时怎么回的来着?忘记了。

      总归不是什么正经话,说完就被追着打了几十里。

      想到当时场面,陆明月低声笑了起来,笑完了,又觉得世事无常。

      “陆明月,你看,就是再喜欢的东西,他破坏起来都毫不留情。你为什么还要留情呢?”它对着空气喃喃自语,也并不妄图求得什么回应。

      哪还会有什么回应?

      能够给它回应的孩子,已经不会回来了。

      敛了敛心神,陆明月顺着之前前辈指明的路径摸索进去。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身体不是自己的,心思不是自己的,有时候就像是被人生生割裂了一般。好比刚刚那般诡异的自言自语,趁着唐芦不在,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所幸没吓到什么人。

      有空还是去找杨大夫看一看吧,他怀疑是红衣秘药留下的隐患。考虑到那群人控制心神的本事,也不是不可能。

      隐身遁入密室,陆明月不得不感叹红衣残党是真得挺会过日子,雕梁画栋该是皇宫厢房,不该是青楼地下。难怪之前唐芦拿到的消息说现任管事骄奢淫逸,除了花魁其余不作他想。

      陆明月仗着自己隐匿的功夫一绝,大摇大摆地在这地下逛了起来。

      桌上还摆着两杯清茶,并未来得及倒掉,想来应是有人在这里攀谈过,才走不久,便来不及拾掇起来。

      除了茶,他还看到几张画,几张由道貌岸然的书生们绘制的“风俗画”。其中一张被主人家好好地挂在正中央,专门用栏杆隔离出来,仔细着不叫旁人碰着。画中人青丝半绾,眉眼含笑,丹唇贝齿,摄人心魄似的,若是不小心,怕是真要被勾了魂儿去。

      “画中仙?”

      确定周遭无人,陆明月站在桌边轻声念道。

      画中美人听闻,还是原本那副朱唇微勾的含笑模样,一双潋滟双目眨了两眨,好似看穿了来人身份。

      “你倒是有闲心,四处乱逛。”

      “哎呀,奴家这副模样,生似浮尘,也定不了居所嘛~”画中人探出半个身子,看着眼前像是误入此处的陆明月,“至于你……哪里来的小猫,竟跑到这里来,莫不是专程来寻奴家的?”

      “说笑了。”言罢,回过头来,扭头便要离开。

      “诶,别走呀!我在这画里一呆几千年,好不容易才见着一个同类,竟就这么离开了?”画中仙双手撑住桌子,眉尖微蹙,似乎很是难过,“这样好不好,我知道你在找什么,也知道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你带我出去如何?”

      她也是打了个好算盘,知道自己在这石室里暗无天日,或许哪一天被蠹虫咬了吃了,那真是没处说理去。

      陆明月想了想,觉得这买卖靠谱,于是靠了过去:“那画姐姐,你要告诉我什么呢?”

      ————

      等唐芦回过神来,他就已经在牢房里了,身上怎么挣动都扯不开的锁链和移动时的声音证明了这一点。

      说真的,他现在还有点懵,不清楚。

      记忆恰似被突兀剪开的白纸,生生被什么人从中间斩断。他分明记得刚刚自己是跟在某个人身后,他看到了那人眼熟的面具,还有黑色斗篷。

      然后,他就不再记得。

      “大意了?”这是唐芦能想到的唯一解释,简直是黑历史,作为一名刺客。

      “唐门的人?”有谁在不远处说话。

      唐芦睁大双眼,忽然意识到这声音距离自己并不遥远。这么说可能不对,这道声音已经说不上“不远”,而是可以更贴切地描述为“非常近”了。他甚至能够感觉到呼出的气息扑在他脖颈上,像条蛇一样冰凉,冻得他一个寒噤。

      看不见的是他。

      脸上没有被布料蒙住的感觉,一开始他以为是专门用来关押的密室,自己初醒来不太适应。

      没有哪一种对光线的不适应会持续这么久,更甚者人就在身边自己也毫无察觉。

      他一时哑然,身边人见这副模样,伸出柔嫩双手抚上唐芦姣好的面容,从眉心到面颊,再到下颌骨,再往下……

      似乎从前也有人喜欢做同样的事,细细描摹他的轮廓,捧着他的脸,送上叫人面红心跳的情话。

      最可怕的是那人长得出乎意料的温柔优雅,分明是个手染鲜血的杀手,偏偏总是像那些世家少爷一样,得了空闲就跑来他身边。

      “芦芦,我看师姐劫镖的时候,巴陵有片黄花开得很好啊,要不要一起去?”

      “你说那片油菜花?醒醒吧,那是劫镖圣地,花地下不知道埋了多少特殊肥料,赏花?”

      上次是吃酒,这次是赏花,下次又不知道能找出什么借口来,像是在对待四雅出身的温婉姑娘们。

      总是这样,毫无身为夜幕客的自觉。

      可就是这样的人,此时此刻却令他无限思念着。多希望在他身边的人是陆明月,是他怨他暗下杀手、独自离去搞出来的一出闹剧。

      想也知道那样温柔心软的人绝对开不出这种劣等玩笑。

      也只有唐芦这种心肠歹毒的才做得出。

      “唐门的小兄弟,哥哥有很多事情想要问问你呢。”他身边的人吐着蛛丝与毒液,一层层缠缚他,每一个问题带着强烈的针对与恶意,步步紧逼,叫他无从作答。

      “不说话可是坏人才干的事情,小兄弟要做个坏人嘛?”

      “无可奉告。”唐芦皱着眉,将头撇到一边,躲过那双游移不定的手,“红衣教的,都像你这般恶心嘛?”

      那双手顿了顿,又发力将他的头扭回来。唐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目前失明、难以聚焦的眼睛取悦了这个人,只听到颇为愉悦的笑声。

      “真可惜,坏人都是要受罚的。”一想到自己的心上人当街抓破喉咙失血而亡的场面,他就心痛得无以复加。独自做下一切,该是多绝望又多痛苦?都是迫害者的过错,自从沙利亚姐姐离开,被遗留在洛道一带的教众处境愈发艰难,这样过分的事早已不是一次两次。

      “从这个开始吧,我会让你把答案一个一个说出来的。”一定会找出来,欺压者的名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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