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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旧盅新酒,断肠人又待谁归(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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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唐芦是真得跟不上陆明月的脑回路,可能西域人和巴蜀人结构上不太一样吧。
他把那张鬼画符放回信封,还给陆明月,决定眼不见为净。
“既然这样不如我们去周边的青楼探探?”陆明月提议道。
呵,不要以为他没看见陆明月眼里的兴奋,这只小坏猫分明是在趁机打其他主意!
“稍待片刻,我师兄截了一个红衣教弟子,打算带到这里解决掉,我们在这儿等会儿他。”唐芦提到的这位师兄,是从逆斩堂派出来的好手,比起他这个比较名不副实的“从无失手”,那才称得上真正的修罗阎王。
但凡是堂中分派的任务无一不顺利完成,不仅迅速,还漂亮,从来不留下任何把柄,唯一的案底,全在逆斩堂堂主手里。
唐芦一直打心底里崇敬他,这次有机会一见,就像是现代准备给明星接机的小迷弟一般,身上每个细胞都充盈着期待。
叫陆明月有些嫉妒。
“我们要等多久?”陆明月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蹲在树杈上,百无聊赖地伸爪去够唐芦来回摆动的发梢。
“没多久的。”陆明月动作轻,唐芦也没在意,随他玩去了,只是独自保持着恭谨的姿态。
远处传来脚步声,似乎只有一个人。
但是足够激起唐芦的期待,他知道,那个沉重的声音应该是红衣教的,而她身边一定有一个押解官,那个押解官就是他憧憬的唐随安前辈了。
那位红衣妖女并不安分,她不甘心就这样被悄无声息得处决掉。她从天策府那边盗来了针对洛道红衣营地的布署,就差一点点,她就可以将消息送回去,万万没想到那竟是一个钓饵。
如果那只是一个钓饵,那么针对教众的阴谋究竟有多少层,她不敢去想,只求有个逃生机会,把消息捎回去。
只要把消息捎回去,白溪大人那般聪慧,必定能够寻得解脱之法。
后面的暗藏在阴影中的唐门弟子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轻呵一声,是不加掩饰的嘲讽。
这一声也暴露了来者的位置,唐芦等不及了,急忙跑过去:“随安师兄!”
唐随安知道有人在这里等他,但他无法接受那人不在原地等他,自作主张更改位置,所以他毫不留情地朝着那个方向射出一箭以作警醒。
那一箭他没留清,是朝着心跳的方向去的。
唐芦还保持着向前奔跑的姿势,骤然迎击,完全没有准备,好在一直隐藏在树上的陆明月甩出双刀,将那一击完全挡下。
金属碰撞的声音稍稍安抚了唐芦,他大约也意识到师兄忽然袭击是因为什么。真可笑,在外浪荡多年,连堂里的规矩都忘了,是他莽撞。
师兄教训得对。
可陆明月不这么想,那个师兄攻击了唐芦,就是敌人。他从树上一跃而下,拔出地上的刀,凶巴巴地盯着唐随安。
仿佛他在哪里都被暴露。
这种异样的感觉让唐随安感到不适。而更为惊奇的是,刚刚明明他只感觉到了一种心跳,他是真得以为在这里的只有唐芦,甚至在陆明月出现前,完全未曾发现对方的存在。
明教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隐匿高手?
按理说,堂里消息灵通,他不可能不知道呀!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唐随安用了浮光掠影隐去踪迹,在阴影中左右移动。巧合的是,每一次,那个明教都能准确找到他的位置,一双猫儿眼眨都不眨,紧随他的位置移动,仿佛真正的隐匿在丛林里冷静的猎杀者。
他甚至能够察觉到对方眼中隐藏的凶戾。
过度的巧合不会是巧合,他干脆放弃,显露出身形,只是依旧固执地前往信中告知的地址。
刻板,固执。
红衣教的囚徒有些绝望,如果只有唐随安一个人,她或许还敢拼一拼,但现在又出现两个,尤其是那个与红衣教关系匪浅的明教出来的弟子,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她可能没有机会逃出去了。
真是不甘心呀。
到了地方,唐随安将弓弩驾到囚徒肩上,沉重的兵器压得她不得不屈身跪下。
“你们有什么要问的,赶紧问吧。”从那个唐门口中出来的,是仿佛唐门生锈老旧的机甲傀儡般冰冷的声音。
唐芦此时正沉浸在自家师兄凶悍的魅力中不可自拔,陆明月不得不代替他提问。他割开女人封口的黏胶,俯下身与她对视:“你来自哪里,荻花宫还是洛道?”
已经暴露两个地方了嘛,连隐蔽活动的荻花宫那边都……
“说话。”陆明月并不着急,慢悠悠地询问,好似在好奇这名红衣为何不回答他“现在什么时辰”这种小问题。
这种波澜不惊,让唐随安很欣赏,有那么一瞬间让他想到了那个同样永远保持冷静的女人,还有她对他做的事情。
这样的错觉让唐随安误以为自己在发/情。
他想她了。
迫不及待想要回去拥抱她。
只是现在还要现在这里乖乖等这两个小孩子审完,时间一下子变得很慢很慢。
红衣没有回答,依旧抿着双唇,似乎刚刚陆明月并没有解开她口上的封印。
“我来。”唐芦冷静下来,叫陆明月让到一边,由自己这个专业的上,顺便在师兄面前刷刷好感度~
“你不愿意开口,是么?”唐芦干脆蹲下来,与囚徒平视,“这样吧,如果你开口,我就就地解决掉你,如果你不开口,我就放你走,如何?”
囚徒有些疑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提出一个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的提案,然后她就明白了。
那个可恶的唐门,不知喂了她什么药,入口即化,味道辛甜,很奇怪的口味。
下一秒,她就察觉一种奇异的感受从她食道向周围蔓延:先是麻痹,毫无知觉,紧接着是被一口一口吃掉的粘腻的疼痛,可她知道那里并无人啃噬,只是一次又一次,循环往复。
那份痛苦和怪异细细密密笼罩着她,从腹腔到脑髓,她的双唇也不再受控,可是意识却在吞噬感中无比清醒。
“来,现在说说看吧,你来自哪里?”
“呃……洛道。”
“真乖。那下一个问题,你可识得白溪。”
她回答了,教主不会饶过她的,她所信奉的神明,救救她。
救救她。
“不。”
囚徒面容太过于惊恐,以至于唐芦分不清那人究竟是想表达“不认识”,还是想表达“不说”。
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白溪在哪里?”他继续诱哄,不仅是企图从中套出有意思的消息,还有满足他诡异的玩心。
“不……”
意志还挺顽强呀,唐芦不觉得生气,他甚至想多玩一会儿。实际上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唐芦给唐随安和陆明月打了个眼色,下一秒便暴起一击,将唐随安推远,陆明月则趁机斩断囚徒手上缠绕的锁链,一个大轻功将人带远。
直到稳稳降落在扬州城外围,他才松开手:“你别怕,是白溪大人派我们来接应你的。刚刚那药虽痛,却是在修复你的经脉。你快跑,那个唐门不见得,我的同伴拖不住。”
囚徒显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一阵突如其来的改变,警惕地看着陆明月。
而陆明月从树后扛起一根一抱粗的巨木,上描花纹,两头削尖,正是荻花那些昆仑奴们平日使用的武器。甚至连陆明月的姿势也逐渐与他们同化:“白溪大人吩咐,要你前往城中据点,这里由我们拦住。”
被幻痛折磨的囚徒思维缓慢,来不及理解眼前的一切,就被白溪大人和安排两个词刺/激到了,慌忙往城中跑去。
另一边,唐随安和唐芦正展开飞鸢翼,迅速朝这边赶来。
“不愧是敏堂第一,着实聪颖。”唐随安回想刚才的一切,觉得这个小孩子理应得到一个夸奖。
“多谢师兄赏识。”唐芦有点开心。
近来红衣残党鬼鬼祟祟的行径早已激怒了天策府,只是天策军到底是大唐官方组织,不好直接插手这些恩怨,只是下达了命令,与扬州城附近的帮会结盟。
这些帮会中又以唐芦所在的最大,于是盗取密信的活自然落到了他头上。
正是那封密信让天策府窥探到了对方暗地里的动作,才有了这一次与唐随安的合作。
今晚的扬州城不会有守卫,又或者,这里将到处是守卫。
囚徒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朝着目的地前进。
幻痛还在持续,可她脑子并不是不清晰,在看到城内衣铺里,卖针线的小姑娘还在收拾衣料时,她忽然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太安静了。
她停住脚步,努力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一切。
“如果你开口,我就就地解决掉你,如果你不开口,我就放你走,如何?”
那个唐门的话清晰地浮上心头。
是了,唐门刺客那般精明,怎么可能提出这种毫无价值的提议。她不该跑的,也不能选择说。
在她被抓捕后,不论做什么都已经是一败涂地了。
如果她直接死去,那些从天策府得来的消息就只能烂在肚子里,永远传不过去,她的同僚们永远不会知道对方的布署。
如果她选择回答,那药会保证她只能说出真实,只要开口就相当于出卖了自己最崇敬的白溪大人。白溪大人会因为自己进退两难,而大人手中掌握着红衣残党中最重要的消息,它们不能泄露。
而如果她保留逃跑意图,他们就会像这样戏弄她,让她失去正常的理性,像是负重的骆驼渴望一个解救。她将奔向最安全的地方……
而对于一个红衣教徒,哪里是最安全的地方呢?
都明白了。
囚徒站在衣裳铺旁,又哭又笑。铺子里打理布料的小姑娘抬起头凝视着她,一双凤眼关切也冷静:“姐姐怎么了?”
而她已经失去判断能力了,她甚至分不清来者是个普通的小姑娘,还是天策府安排过来的眼线。
她也不需要分清了。
女人伸出左手,用尖利的指甲挠开了自己的喉咙。
她早该这样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