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世》雁过青天

29、失落之城 4

　　桑加走了，辛戈继续带着荣介往地下走去。石阶入地很深，末端连着长长的通道，通道尽头，是一座面积和高度毫不逊色于外面大厅的巨大库房。这里原本是用来储藏稀有武器的，现在那些武器已经因为时间太久，朽烂被清理掉，于是便被改成了住宿的地方。

　　如今气候恶化至斯，地上面的建筑已经无法让人长时间居住，他们只能迁移到地下。

　　将荣介放到一块用来睡觉的石板上，辛戈没有立即叫醒他，而是双手将苹果苗捧到眼前，珍惜而贪婪地欣赏着。他已经太久没有看到像这种充满了生命力的小东西，看到它，他仿佛觉得自己苍老的灵魂也一下子变得年轻起来，他觉得自己仿佛获得了新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辛戈耳朵微动，知道桑加应该是带人回来了，目光恋恋不舍地离开苹果苗，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荣介说：“他们回来了。你可以醒了，放心，我们对你没有恶意。”原来在夹起荣介的时候，他便发现对方是装的，只不过没戳穿而已。

　　荣介很想继续装死，然后偷偷地观察这里的人，但既然被看破，再装下去未免有些不知趣，于是哼哼了一声，揉着脖子坐起来。

　　“你的朋友很不友善啊。”他说，张目四望，发现这地下空间非常的大，而且有东西照明，光线呈昏蒙的乳白色，不像是火焰发出的光，也不像电灯的光，不是很明亮，但足以让他看清楚。

　　“桑加以为你是敌人。”辛戈将苹果苗放到了荣介手边，解释说。“而且她并没有伤害你。”

　　荣介笑了下，没在这事上深究，先看了眼苹果苗，确定没损伤，才伸手去扯下衣服的拉链，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掏出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辛戈会直接将大饼和水从他的领口里塞进去，当时差点就要暴跳起来，好歹忍住了。

　　“这些水可以分给我一些吗？”辛戈看着他放到石板上的矿泉水，恳求，顿了一下，有些无力地补上一句：“我……我没办法回报你。”没有回报，却要求别人拿出珍贵的水，这种事怎么想怎么可笑。但为了战友，他却不得不这样做。

　　荣介不知道如果恳求不成，辛戈会不会翻脸，但他却不能让这一幕发生，至少眼下对方的态度证明，此人还是比较有操守的。至少比蛮哥有操守。

　　因此，他答应得很爽快，并主动拧开了瓶盖。他没真晕，当然知道辛戈拧不开盖子的事。

　　辛戈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右手握拳击胸，算是对荣介慷慨的答谢。这个礼行得并不正式，但却完全表现出了他的敬意。

　　荣介自然不可能知道这个礼所代表的意思，可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心意，于是点点头算是回应。

　　这时候通道那边传来轻微的声响，荣介抬眼看过去，正好看到桑加一手夹着一个全身铠甲的人走了进来。桑加看了看荣介，又看了看辛戈，最后碰的声，两人被扔到了辛戈脚边。

　　“你轻点不行？铠甲被摔坏了，他们会跟你拼命。”辛戈低声责备，起身去看地下的两人。

　　桑加耸了耸肩，一扭头，凑到了荣介面前。

　　“你是不是妇？这么弱，怎么活下来的。”他一边说，一边将手伸向荣介的腿间。吓得荣介慌忙将拧开盖的矿泉水塞到了他手中，然后赶紧撤离，躲到了辛戈那边去。

　　“妇是什么？”到这时候，他还不忘询问陌生的名词意思。

　　桑加被手中的矿泉水吸引住了注意力，他将矿泉水送到嘴边，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去舔瓶口，根本没听到荣介的问题。又或者听到了，却没心思回应。

　　荣介看他那样子，根本不可能喝到水，正想开口提醒，谁知道就见到他的舌头突然一缩，变成了细长如蛇信一样的东西，直接伸进了瓶口中汲取水分。

　　荣介惊愕地张大嘴，半晌说不出话。

　　“妇就是能孕育后代的人，”辛戈一边为战友取下头盗，一边回答他的疑问。

　　“什么？”荣介和蛮哥的交流还没涉及到男女性别以及繁衍后代这部分，因此没有相关词汇的储备，只能傻登登地看着辛戈。

　　辛戈抓了抓自己的光头，想了下，抬起手在自己肚子上比划了一个很大的样子：“怀孕。”又用两只手比划出捧着小孩的样子：“婴儿。”确定荣介看懂后，才将几个词连贯成句：“妇就是能够怀孕，生出小孩的人。”

　　荣介恍然大悟，说：“就是女人嘛。”正想说自己不是妇，就听辛戈指了指桑加，说：“桑加就是妇。这里唯一的一个妇。”

　　荣介下巴差点没掉下来，扭头去看桑加，注意到对方除了在腰臀部缠着东西以外，胸部什么也没有穿。当然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里是平坦的。

　　“那她这里怎么……怎么……”他忍不住用手在胸部比划了两下，其实就是想问，为什么一个女人会跟男人一样拥有同样平坦的胸部。

　　神奇的是，辛戈居然看懂了他的意思，忍不住笑起来，说：“妇要怀孕，胸部才会隆起。哺乳之后，又会收回去。”

　　原来这里因为资源严重缺乏，人类已经进化到不浪费一丝一毫能量的程度。就好比，他们拥有控制毛发生长的能力，但却人人光头一样。还有女人的胸部，因为她们怀孕的机会稀少，大部分人可能终其一生也没有生育的条件，于是最初作为哺乳用途的胸部自然而然退化，这不仅降低了她们身体的消耗，同时也少了累赘，使得行动更加方便利落。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完全退化。她们的生育能力还在，只要怀孕，体内激素水平改变，自然会刺激胸部胀大，为哺乳开始做准备。

　　至于原本作为生育女性向征的月事，因为水和血液的珍贵，则已经完全消失。但这对她们本身的生育能力并不会造成影响。

　　可以说，这里的女性，除了怀孕期间，平时的状态和能力丝毫不逊色于男性。

　　荣介觉得自己的三观再次被刷新，尤其想到刚刚桑加一手夹一个，将两个身高体壮的大男人带回来的情景，莫名的开始为自己的前途感到担忧。虽是这样想，但他还是强调了一下：“我不是妇。”以免桑加为了搞清自己的性别，又来动手动脚。

　　“我知道。”辛戈笑了下，指指他的喉结。显然，哪怕是在这个颠覆荣介所有认知的世界，用喉结来区分男女这一点还是没有改变。

　　荣介松了口气，觉得终于有一件事是自己能明白的了。辛戈却没再同他说话，而是转头望向桑加：“桑加，把水给我。别顾着玩儿，去把菩嘎嘎他们也带回来。”很显然，在这里，女性并没有被视为弱者，当然也没有优待，而是被放在了男性相等的地位上。

　　“我一点也不想碰丑胡那笨蛋。”桑加收起舌头，将已经下去了小半的矿泉水递给辛戈，嘴里抱怨着，却在看到荣介时眼睛一亮，转为谄媚地奉承：“这位尊敬的贵人，你看外面天已经黑了，又冷又冻，你能不能将你的……”

　　“桑加！”辛戈低喝，声音中带上了两分严厉。

　　“哦？哦。我这就去。”桑加显然对辛戈有些敬畏，听到语气不对，立即收住借衣服的话题，转头就走。

　　“她一直是这样，不理就好。”辛戈跟荣介解释了两句，然后开始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