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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子夜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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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带——伤心碧。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
蒙蒙细雨的春夜,伸出手去,一会儿便接了一捧的露水回来。阁楼的四周漆黑,只能感觉浓重的雾气缭绕在空气中。这样的天气,连打更的都不愿意出门来。
阁楼上一灯如豆,窗边一张红木的小茶几旁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不再是豆蔻年华,举手投足间,透出一缕成熟。
“那歌声又响起来了。”女子给自己倒上酒,低低的说:“我听听—今夜是太白的《菩萨蛮》呢。”
男人不说话,给自己空空的酒杯里斟上一些,抿一口问女子:“这酒怎么样?”
“唔,还不错。”女子小小抿一口,又把脸转向了窗外,仔细听那浓雾中传来的歌声。
“玉阶——空伫立,宿鸟——急飞归。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
“这可是绍兴的红曲,山阴的水酿的。”男子举起酒杯,在昏暗的灯光下,红色的液体波光粼粼。
“那下回,我们得去绍兴走走。听说,驾船在会嵇山下品黄酒,更有另一番情调呢。”
“唔,这主意不错。”男子又抿了一口酒,表示同意。
窗外次比栉鳞的屋顶上闪过一个人影,在浓雾间一晃,瞬间便不见了。
“总算没白等。”女人说,“果然,那歌声一起,人就行动起来了。你猜猜,这回杀的会是谁?”
见女子挑起眉毛盯着他问,男子笑了笑,想了一会回答:“城北的张杏林?”
女人眉一挑:“怎么说?”
男人想了一下,又抿一口酒,说:“他之前杀了五个人,头两个是长亨和大通两个钱庄的掌柜,接下来死的第三个人却又是这两个人的老板,第四个死的是永祥布庄的老板,实际上很第三个人交情不浅,第五个人亦是。咸丰商行实际上控制了这么多铺子,而张杏林是它的老板,你说,今天要杀的,不就是张杏林了么?”
“唔,不错,有长进。”女人笑笑,又说,“不过,你算少了一个人,张杏林的跑腿—李云记!”
“哦?”
“张杏林是肯定要死的,但不是今天。”女子笑,“大鱼总是最后才上钩。”
“荷华,你怎么知道鱼是大或小?”
“算出来的。”
“算出来?”
“呵呵,刚夸你一句,原来火候还是不到家啊!”
“荷华,我真服了你!”
“得,你可别夸我!”荷华瞟他一眼,“不过算漏一步,还行!”
“有时候,一步之差就是生与死。”男子摇摇头。
“得了,别自怨自艾的。我看那人已经得手了,不如我们去看看?”
“唔。”男子放下酒杯,两人的身影在窗台一闪,便不见踪影。
茶几上的酒还在,灯也还亮着。一灯如豆,银质的灯托旁细细的镌刻一圈花纹,仔细看,上面是一排小篆:“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两人掠到城北一处院落的房顶上,浓雾中四周一片漆黑,远处不时传来几声狗吠。
“月黑风高杀人夜!”
荷华伏在屋顶上,突然间冒出一句来。
“人在哪?”
扶苏一指院子里一株夜来香,荷华便看见了地上躺的死人。两个人悄无声息的掠了下去。
“血还热的呢,”扶苏摸了摸颈上的伤口,对荷华说,“还不到一刻钟。”
“身手好快啊!”荷华不由得眯起眼睛,“见血封喉,连吭一声都来不及。”
扶苏蹙着眉头想一会,问荷华:“今天的歌声哪里传来的?”
荷华款款笑了起来:“你听听:‘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这自然是楼上传来的。”“楼上?”扶苏斜睨她一眼。
“楼上,呵呵!”荷华掩起口来笑,“自然是秦楼楚馆了。”
“青楼?”扶苏将信将疑,“临江仙?”
“那是自然,”荷华放下手,又低声说,“我看,咱们还是先走,有人要出来了呢。”
说罢,两人又是一掠,便消失在浓浓大舞中,院子里突然响起女人的尖叫,继而灯火通明起来,远处的狗吠,这时却停了下来,四周的安静更显的慌乱的院子突兀。
两人掠回阁楼,拨了拨就要熄灭的灯心,温了温凉掉的酒,又谈起来。
“怎么会是青楼?”扶苏问,“你是说,幕后那个人,是个妓女?”
“那道不一定,”荷华道,“青楼里的女人就一定是妓女么?也可以是丫鬟,也可以是琴师,当然,也可以是老鸨!”
“那最有可能的是——”扶苏还没说完,荷华又插嘴上来了。
“自然是妓女了,这么晚了还在唱歌的人,出了妓女,其他人实在是有些突兀!”
“那你刚才不是白做了那么多假设?”扶苏呷一口酒,“你是说,咱们明天上一趟临江仙?”
“咱们?”荷华眼角一抬,突然笑起来,“我一个女人不方便吧。所以,自然是你去了!”
“你要我一个人去?”扶苏有些吃惊,“你就不怕我……”
“那是你的事,我可管不着!”荷华掩着口打个哈欠,拖着步子走了下去。
扶苏一手握着酒杯,盯着荷华的背影,半晌油灯里的油烧尽了,四周突然漆黑一片,他才惊觉,一口饮掉杯里的酒,转身也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