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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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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众多大臣携家眷前往逸王府,恭贺逸王乔迁之喜。
苏昭仪得了皇帝首肯,出宫为儿子撑场面。
宋筱随姜氏前来,起初姜氏不打算登门,碍于苏昭仪三番五次邀请,勉强答应了。
逸王府属于亲王的建筑规格,三启五间,红门金钉,气派十足。
抵达时,宾客陆陆续续往里进,宋筱拿着拜帖上前,管家让府里的管事嬷嬷带她去往女宾所在的花园。
被邀请的女宾客要么是诰命夫人,要么是世家小姐。
少女们在花园里折花对诗,品茶嬉闹。
宴席伊始,八仙桌沿着池塘摆设,逸王请男宾入座,闻花香、品美酒、话风月、听琴音,尽量让宾客们乐得自在。
女宾集中在池畔石坊中,凭栏观望男宾这边的热闹场面,姑娘们三三两两咬着耳朵,时不时瞟一眼心仪男子,或是注目一下心中的英雄,她们温声细语,以娟帕遮面,含羞带怯的样子恰到好处地展现了女子的柔美,一些男宾忍不住执笔绘制眼前美色,一幅幅美人图应运而生。
宋筱靠在石坊最犄角的位置,背对宴席桌的方向,喂刺猬吃点心,华美绣裙很是打眼,一头青丝垂在美人靠外,悬于池面上方轻轻拂动,如瀑入池,吸引了池塘里的游鱼。
发髻上插着一根红豆步摇,与衣衫相得益彰,一缕碎长发垂在侧脸,为灵动的面庞添了一份女子的柔情,安静的她像一朵水莲,在碧绿荷叶中摇曳生姿,令观赏者徒生怜爱,又遥不可及。
不少青年权贵都知宋筱是宋相的心头宝,又到了定亲的年纪,因此,他们瞧宋筱的目光,多多少少带着盘算。
逸王收回凝睇宋筱的视线,握杯的手渐渐收紧,内心蠢蠢欲动,小丫头真是越瞧越好看,是个可心人儿。
稍许,苏昭仪亲临逸王府,众宾客赶忙相迎,礼毕,昭仪特意召丞相夫人进内室一叙。
逸王稍微侧头,对身边扈从交代几句,扈从会意,匆匆前往女眷那边。
一刻钟后,扈从向逸王转述昭仪和丞相夫人的对话,大意是,昭仪娘娘有意结亲,丞相夫人婉拒了。
逸王敛眸,皇帝不准皇子们求娶丞相之女,可他怎能错过拉拢宋期的良机。
酒过三巡,微醺的氛围下最适合眉目传情,才子才女隔着一汪碧潭遥相望,目光传情,吟诗作对。
这时,管家走近逸王,附耳说了一阵,逸王点点头,起身笑道:“感谢诸位宾客赏脸光临,本王今日特意准备了一出表演,望诸位喜欢。”
女宾们纷纷涌到美人靠前,“遥”望这位年纪轻轻即封亲王的俊雅男子,心中小鹿乱撞。
“逸王别卖关子啦,快让舞姬登场吧。”一个公子哥嬉皮笑脸道,一般的宴席,无非是酒后赏舞听曲,风流一些的家主,会为宾客安排一些丰腴性感的婢子服侍左右。
逸王拍拍手,家丁推来一个紫晶笼,紫晶笼里全是蜻蜓,密密麻麻探不到笼子里的奥秘。
宋筱眯眸观望,这个时节能捕到蜻蜓,倒是稀罕事。
管家站到紫晶笼子前,抬手敲了敲,倏尔,一只手掌撑在紫晶笼上,紧接着,另一只手掌也贴了上来……
里面装着一个人,确切说,是一个女人。
宾客的好奇心提到了顶点,从未见识过这种富有新意的待客之道,想必笼子里的女人一定貌美如花,让人惊艳吧。
的确,女人挥开蜻蜓,一张貌美如花的脸庞呈现在众人面前,女宾客们……惊诧不已。
宋筱腾地站起身,什么鬼?笼子里的女人跟她长得太像了!
宾客七嘴八舌——
“这女人……是谁啊?”
“宋大小姐的生母?年纪对不上。”
“想啥呢,宋大小姐的生母怎么可能被关在笼子里。”
宋筱眼刀子嗖嗖射向逸王,他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逸王走近紫晶笼,抬起手,隔着紫晶罩面,扣上女人的一只手掌,两人一同转动手掌,笼子突然开了。
开启的一瞬间,成群蜻蜓飞散开来。
逸王扶着女人走出笼子,女人赤脚,露出一截漂亮的脚踝,身上穿着一件翠色襦裙,除了肤色发黯,其他方面无一不美丽。
而此刻,落魄凋零的美感,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冲击力,尤其能激发男子对她的保护欲。
她在微笑,样子恬静,与宋筱在气韵上极像,有刻意模仿之嫌,而她最不像宋筱的地方,便是那双略显沧桑的眼眸。
她是谁?
因为皮肤发黯,看不出实际年岁,目测……二十来岁。
逸王扶着她走向众人,笑着介绍,“她是本王在游历途中救下的苦命女子,无家可归,本王便收留了她。”
宾客甲打趣:“逸王打算金屋藏娇?”
逸王露出无奈的笑,“这不带出来给诸位认识了嘛,何谈金屋藏娇。”
“敢问美人芳名?”
女人低头回答:“奴婢贱名不值一提,也或许,没有名字。”
“这么漂亮的美人,怎能没有名字。”宾客乙唏嘘,明知逸王在故弄玄虚,但还是很给面子捧了场。
“本王给她取了个艺名,莺啼。”
宋筱顾不得男女之别,迎着一双双眼睛,走上前,仔细端详莺啼,莺啼没抬头,不敢多看宾客一眼,很懂规矩,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怜惜。
“抬起头。”宋筱要求。
“奴婢不敢。”
“抬头。”宋筱耐心不足,摸不透逸王的意思。
莺啼缓缓抬起头,瞧见宋筱的瞬间张了张嘴,又低下了头。
众人瞧得清楚,她欲言又止?
宾客丙:“莺啼美人,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说与我们听听。”
莺啼不敢接话。
“说吧。”逸王拍拍她肩头,温柔和气。
“这位姑娘……”莺啼指了指宋筱,颤颤巍巍道出难言之隐,“你是弃儿吗?”
噗!
有人把刚入口的酒水喷了出来,宋筱虽然只是相府养女,但谁好意思公然道出此事啊。
但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我就觉得莺啼美人很眼熟,原来她与宋大小姐有几分连相。”
“你们别忘了,宋大小姐是宋相的养女。”
众人你一言我一嘴,莺啼瞪大眼睛,“你真是相府养女?那你可知自己的身世?”
宋筱淡淡瞥了一眼,“与你有关?”
莺啼越瞧宋筱的眉眼越跟记忆中的故人相像,有些忐忑又有些激动地说:“奴婢是来寻妹妹的。”
宋筱眼中带了几许复杂,“你觉得我会是你妹妹?”
莺啼立马回道:“奴婢不敢痴心妄想,但......”
你我或许有缘。
莺啼拧巴一会儿,忽然抬头,“奴婢要寻的人后腰上有颗痣,你......”
啪!
出乎所有人意料,没等宋筱拒绝,管家忽然掴了莺啼一巴掌,呵斥道:“大胆奴婢,宋大小姐是多贵金的主儿,也是你这等贱婢能僭越的?!”
莺啼跪地,抱住逸王小腿,“主子,奴婢此来皇城就是来寻妹妹的,确认她过得好,别无他求。”
逸王很是为难,转眸看向宋筱,视线有意无意掠过她紧蹙的眉间,“筱儿妹妹,人都有执念,莺啼的执念便是寻到妹妹,虽然本王知道你定然不是她要找的人,可你能不能可怜可怜她,让她……让她死心。”
后面的话,逸王说得煽情。
宋筱冷笑。
莺啼带着哭腔,悲戚得令宾客动容,“是奴婢在痴人说梦,妹妹被丞相大人收养……”
逸王忽然警告道:“好了,本王今日带你出来,不是让你搅乱大家心绪的,再哭,本王把你喂狼。”
莺啼低下头,像个敢怒不敢言的小受气包。
逸王走到宋筱身边,“筱儿妹妹受惊了。”
宋筱扭头不看他。
莺啼噤口,趴伏在池畔,悲痛欲绝。
管家伸手把她拽起来,跟众人解释道:“王爷借此乔迁之喜,想让莺啼表演一项绝技,没想到出了这个岔子,扰了诸位雅兴,老奴这就给她些教训,让她胡乱认亲!”
皇室贵胄的恶趣味,很多人不敢恭维,另一些人乐在其中。
——折磨下人。
管家吹声口哨,两只猎隼应声飞来,落在管家带了皮革的手臂上,管家把猎隼放进紫晶笼里,又把莺啼拽了进去,顺便合上笼门。
众人倒吸口凉气,这是闹哪出?要让猎隼把莺啼啃成森森白骨?
惩罚是不是太重了?
莺啼缩在角落,像只委曲求全的幼犬。
一只猎隼鸣叫两声,落在莺啼头顶上,铁钩一般的鸟喙啄了啄女人的头发,见女人没有挣扎,开始啄她脑门。
“啊啊啊啊啊……”莺啼惶恐,忍不住惊叫出声。
那只猎隼惊飞,利爪勾在笼子上,紫晶笼的内壁是由铁丝圈成的镂空状,整个笼子像是一幅艺术品,可里面的情形残忍又血腥。
猎隼再次落在女人头上,一次次试探,直到女人“黔驴技穷”,开始啄她的脸。
贵女们捂眼不敢看。
男宾客也停下筷箸,盯着凄然的场景,口中食物难以下咽。
毕竟是美人,有人开口替她求情,逸王不为所动,宋筱深深体会到,这个男人温和的皮囊下,有着一颗怎样冷酷无情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