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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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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亦棠睁开眼,四周静悄悄的,唯有夏蜩在黄昏中不遗余力地鸣叫,拉开了夜的序幕。
张开手,遮蔽透过窗棂的夕阳,张亦棠睡眼惺忪,缓缓坐起身,脑海里不停回旋着过往。
“绵叶。”他开口,传唤仆人,绵叶是他一手培养的扈从,陪伴他数年有余。
稍间的年轻人闻声而入,操着一口皇城腔,“五爷口渴么?”
不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张亦棠蓦然侧目,盯着隔扇前的年轻人。
长眸微眯,“你是?”
年轻人径自去炕几前倒茶,恭恭敬敬道:“五爷睡糊涂了,昨儿夜里大小姐把绵叶要去了,小人是夫人新安排在您屋里伺候的棉絮。”
张亦棠点点头,昨晚被小丫头灌了酒,糊里糊涂被挖了墙角。
“取杯温水来。”
“诶。”棉絮见他不排斥自己,暗自窃喜,要知道,相府的张五爷可是出了名的难伺候,不过他待身边人极好,前前后后跟在他身边的几名书童都成了出口成章的读书人,还有一个考取了举人。
捯饬一番,张亦棠看看天色,提步走出厢房。
绵絮追出堂屋,望着穿梭于游廊的男人,大声问道:“五爷要去接小姐吗?”
张亦棠没回头,衣衫被吹鼓,步履稳健,轻飘一句,“嗯,备车。”
皇城女子学堂。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朗朗读书声,穿透珠帘,响彻在皇城内一隅私塾中。
一排排长几前,娇女们手持书卷,摇头晃脑地咏诵。
姜府嫡出四小姐以书卷掩面,跟邻座的同伴窃窃私语,好像在酝酿什么大事。
姜四小姐觑一眼端坐前方,如松如钟的私塾先生,小声问同伴:“今儿是张五爷还是宋大公子来接宋筱?”
同伴道:“好像是张五爷,有区别?”
姜四小姐托腮沉默半饷,捏着手中香帕,笑嘻嘻道:“有一点儿区别。”
张亦棠和宋应然早已过了弱冠年纪,却都迟迟未娶,虽说老了点,但都是前途无量的俊才,宋应然现在太学供职,张亦棠在军中当差,不少权贵都想方设法想把女儿嫁给他们中的一个。
不过,姜四小姐所谓的区别就在于,宋应然有个做丞相的爹。
同伴还想问,姜四小姐捂住她的嘴,“小点声,别让其他人听见。”
前方虚胖的刘三小姐扭头,不屑道:“姜小四,你身上脂粉味太重了,熏得我脑仁儿疼。”
“乡巴佬,懂什么。”姜四小姐傲娇地抬抬下巴,她身上用的香料可是皇后娘娘赏赐给一品诰命夫人们的名贵香料,寻常小门小户的小姐们哪见识过。
散课后,姜四小姐和刘三小姐都来巴结坐在最前排的宋大小姐宋筱,亦是当年那个被母亲遗弃送至相府的女娃。
刘三小姐递给她一个糖人,“宋妹妹,快尝尝,这是我娘托人捎回来的,皇城里可没有这么好吃的糖人。”
姜四小姐挤开刘三小姐,递出一盒胭脂,“宋妹妹,这是......”
话未说完,又被一波接一波的贵女们挤开。
宋筱看着献殷勤的贵女们,默默低下头,腹诽大哥和张老五,他们都是多大岁数的人了,还不知道低调为何物,到处招蜂引蝶?
鼓鼓香腮,宋筱不予理会她们,趴在书案上面朝门口发愣。
脑子里飘出午膳的菌汤,想着想着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舔舔红润的唇瓣,继续幻想晚膳。
这时,一双绣着祥云暗纹的锦靴出现在视线中,紧接着,是摆动的衣裾,来人脚步很轻很缓,身着浅灰宽袍,似夏之凉风,迎日而来,输送清爽。
竹帘遮挡了他的模样,宋筱愣愣瞧着,此刻,贵女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她身上,唯有她注意到了一帘之隔的男子。
他伫立门口,飘逸携风,墨发仅用一根碧玉簪挽起两绺,其余披散肩后,发梢扬起,衔在嘴角,男子抬手拂开,露出一张美如冠玉的面庞。
远山长眉舒展,琼鼻高挺,双唇薄如蝉翼,五官俊朗。
眸光潋滟,糅合了一抹淡淡疏离,他撩开帘子扫视一圈,视线与宋筱交汇。
定眸,轻轻扬扬下巴。
碍于女子们,没有走进来,转身走向屋外。
宋筱赶忙起身,像只小蝴蝶一样飞奔出去。
“张老五,等等我。”宋筱拽住张亦棠衣袖,气喘吁吁道:“走这么快干嘛?”
“没大没小。”张亦棠戳戳她的脑门,撩袍登上马车,递出手,“上来。”
宋筱拂开他的手,吭哧吭哧爬上马车,坐进车厢内。
虽然张亦棠不是相府公子,但他身份特殊,又是“拉扯”宋筱长大的,因此,他们从未避讳过彼此,宋筱跟他与跟宋应然一样亲厚,只是宋应然总是宠她,而张亦棠并非事事顺着她。
“还生气呢?”宋筱观察对面男子的表情,摊开两手,“你瞧,我什么也没收。”
因为贵女们总是托她送信物给他,昨晚,他跟她发了一次脾气,让宋筱再也不敢乱点鸳鸯谱了。
张亦棠不理她,挑开车帘看向巷道,巷道贯通几座府邸,有一座府邸异常惹眼。
宋筱凑过来,挤在他的脸和窗框之间往外瞧,男子清爽的呼吸喷薄在脸上,她推了推他,看向巍峨的府邸,“这里有皇子入住了?”
张亦棠被她推到角落,懒得搭理她的娇蛮举止,靠在车壁上淡淡道:“以后这里是景王府。”
“景王?”
“三皇子刚刚被封了景王,不日就会从边关返回。”
听他解释完,宋筱撇撇嘴,对三皇子没多大印象,只记得他是个略微轻浮的人。
“三皇子封王,二皇子岂不尴尬了。”宋筱啧啧两声,“我要是二皇子,一定不敢出来见人。”
张亦棠睨她一样,没解释。
马车穿梭在巷子内,路过另一座王府时,宋筱探出脑袋,念道:“逸王府。”
宋筱又迷茫了,“怎么又挂了匾额?”
这些王府空置许久,突然有人入住,还真是稀罕事儿。
张亦棠拍拍她的脑袋,“想清楚再问。”
宋筱想啊想,恍然大悟,“莫非二皇子被封了逸王?”
张亦棠不置可否。
宋筱咂舌,“陛下怎么突然封了两位皇子?”
张亦棠一点儿兴趣也没有,闭目道:“年岁到了,封王赐府很正常,让他们一直住后宫,也不合适。”
宋筱 :“那你年岁也到了,怎么不见你跟哪家提亲,也好娶妻生子?”
张亦棠嗤一声,“杀猪刀不急,猪急。”
宋筱掐腰问:“谁是杀猪刀?”
张亦棠嘴角一翘,“反正你是猪。”
“......”宋筱踢踢他靴尖,不解气,又踩了一脚,刚要反驳,马车突然停下了。
张亦棠撩开车帘往外看去,看见巷子口,一女子晕倒在那里,长发遮掩了她的容貌。
车夫看向张亦棠,张亦棠点点头,车夫走过去拍拍女子的肩膀,“姑娘?”
女子没有不省人事,勉强睁开眼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吓了一跳,坐起身慌慌张张向后退。
车夫是粗人,见她后退,想拉住她问清楚怎么回事,女子尖叫一声,避开他的手。
车夫挠挠后脑勺,扭头看向马车。
宋筱走到女子面前,“姑娘是何人,为何晕厥在此?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家?”
女子忙爬起来,看都没看宋筱,转身跑开了。
宋筱:“......”
她又不是洪水猛兽,怎么把人吓成这样?
没再理睬,坐回马车。
回到府上,刚进了后门,管事嬷嬷神神秘秘凑上来,“五爷,大小姐,今儿有个丫头上门来,说来认亲。”
“认亲?”宋筱一脸淡然,这些年总有来府上认亲的,她小时候,丞相夫妇还会认真询问上门者的来历,以此判断寻亲者是否与宋筱有关,可接触的骗局多了,夫妻俩不胜其烦,再有来寻亲的,直接轰人。
骗子太多,很多都是听说宋筱并非丞相夫妇的亲生女儿,冒充宋筱母亲前来骗银子的。
身边的张亦棠寻个借口把宋筱支开,示意嬷嬷继续说。
嬷嬷掩口嘀咕了一阵。
张亦棠眯眸,“丞相和夫人知晓么?”
“我没敢禀告,怕丞相和夫人生闷气。”一次次被骗,连府上的仆人都厌倦了,何况把宋筱当亲生女儿的老两口呢。
张亦棠点点头,“那人现在哪里落脚?”
“她说自己是临州人氏,没有路引,溜进皇城的,被衙役抓去问话了。”
“她可有说些什么特殊的事?”
嬷嬷回想一瞬,“她嘀嘀咕咕声音特别小,听不真切。”
张亦棠:“嘀咕什么?”
“说自己是大小姐的姐姐,好像又说不是亲的,我听她畏畏缩缩,胡言乱语的,就让人打发了她。”
张亦棠点点头,没再询问。
宋筱的生母在诞下宋筱前应该是没有孕育过子嗣的,但也不一定,毕竟那女子留给张亦棠的印象,就是神秘,而且那时他也没特意询问过自己母亲关于宋筱生母的事情。
这件事算是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