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当年》星梦云觞

2、Chapter 1 夏蝉

　　2011年8月底，这个南方小城依旧湿热，每个人每天都能用汗水淋浴无数遍。夏之源不情不愿地给夏之泠打着伞，两人熟门熟路地从一中的自行车停车场走到高中部楼下，仰望着这栋楼。
　　“高中了。”夏之泠轻舒一口气。
　　“高中了。”夏之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夏之泠抬头看看身高184的孪生弟弟，同情地拍了拍这个一提到上学就皱眉的小伙子的肩。姐弟俩爬上五楼，来到高一（6）班门口，早见几个学生围在讲台边，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在其间有条不紊地收发着单据。
　　“录取通知书下联放在这里，表格里签字，旁边填一下自己和家长的手机号。”那位老师说着注意到了站在门口挡光的姐弟俩，“进来吧。”
　　夏之源毫不犹豫地拉着夏之泠大步走进教室，引来身旁同学以及讲台上老师的侧目。“夏之泠、夏之源报到。”夏之源有意大声说道，他可不想被误会带女朋友上学。
　　“哦，兄妹俩？”老师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早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不是开学第一天就来找班主任的茬的。
　　“姐弟，双胞胎。”夏之源认真地纠正。其实夏之源很苦恼，姐姐私底下管着自己的时候可有威严了，俨然第二个妈，可一到人前就怂，搞得他不得不出来“主持大局”，以至于总被误以为是哥哥。好在老师并没有过多追问，麻利地办好手续，吩咐他们第二天早上七点半准时到教室，准备开始为期一周的军训。
　　“我的名字叫元旦，就是元旦假期的那个元旦，是你们的班主任。”老师自我介绍，同时把几张单子递给他们，“欢迎来到高一（6）班。”
　　“谢谢元老师。”夏之泠恭谨地双手接过，妥帖地收进手提袋里。元旦不由多看了这姐弟俩一眼，他们的眉眼间有着相似的淡然，皮肤都很白，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但细看之下夏之泠似乎隐隐有更为强大的气场。
　　“老师我们先走了。”夏之源见老师在打量姐姐，心生不快，于是迅速告别，拉着夏之泠离开。姐弟俩没有注意到，在教室的后方，一个男生坐在课桌上，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这一年夏末的雨水特别多，具体表现为一军训就暴雨。于是原定一周的军训，实际只有2天在户外，大多数时间是在教室里自习。由于没有老师监督，教室里常常是人声鼎沸、呼朋唤友，聊八卦打游戏看漫画，不多时班里的同学就混熟了。夏之源画了两笔漫画后耐不住寂寞，很快便与几个男生称兄道弟。夏之泠则坐在窗边的课桌前翻阅着《红楼梦》。而班主任蛋哥站在楼下的办公室的窗前，抬眼看着楼上教室里的喧闹，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闹吧，这是你们高中三年最后的狂欢了。
　　军训结束后，年段安排了一次摸底考试，以了解新生水平。夏之源本来还很担心没参加中考直接保送的姐姐会不会考砸，待到出成绩时他恨不能抽自己俩嘴巴：替她操什么心，我又是文科没一门及格！又得被老夏训话了！
　　正当夏之源后悔不迭时，夏之泠在他身后十分淡定地看着自己的成绩单。语数英、政史地生全都位列第一，物理和化学也在年级前十，总排名赫然是年级第一。夏之源可怜巴巴地转过身来，把脑袋搁在桌面上问：“姐，我能把成绩单给小金磨牙吗？”
　　“干嘛老让小金给你背锅啊？小学就这样，这都高中了，小金作为一条狗承受得未免太多了点吧？再说了，就算你数理化都在前三十，以后一准儿选理科，语文和英语总得好好学吧？”
　　“我对不起老夏这个师大的图书管理员，对不起党和人民……”夏之源正在努力忏悔以博取姐姐的同情，好在老爸训话时姐姐能帮着说几句好话，突然见夏之泠身后的人手上立起来的课本正不停地颤抖，立时拍案而起，“凌知非，想笑就大声笑，这么偷偷摸摸的，你书都拿倒了！”
　　叫凌知非的男生闻言放下书，一脸坏笑：“之源你至于吗，不就是不及格吗，还扯得上党和人民？还有，你这座位选的，就不怕挡你姐看黑板啊？”
　　“你懂什么，这是方便我姐随时提醒我老师来了，免得因为我上课睡觉、玩手机被蛋哥罚。我可不想背英文课文，背那个还不如让我去操场上跑十圈。”
　　“得，双胞胎了不起。惹不起惹不起。”凌知非冲夏之源抱拳行个礼，然后低头打开数学练习册做题，而夏之泠早在两人斗嘴时翻开了《红楼梦》。

　　夏之泠年级第一的成绩在高一（6）班激起了千层浪，尤其是多门课程接近满分的成绩。一中虽曾是这座城市乃至全省的标杆，但这所百年老校现在在本市的中学里只屈居第四，学生生源并不太好，学生常常是得过且过，因此如此优异的成绩立时引发了讨论。夏之泠的内向被解读为眼高于顶、假正经，高分则被称为“怪胎”、外星人。夏之源几次为姐姐辩解，很快被夏之泠拦了下来。
　　“之源，你要知道，人们总会对与众不同的人抱有敌意。在一中，大多数人都是在混日子，未来考一个普通的一本或二本院校，做一个普普通通、朝九晚五的上班族，靠父母资助买房，然后找一个同样普通的人结婚生子，就这样度过平淡的一生。在这样的人堆里，我却不愿妥协，我不甘心，我想努力跳一跳，我想看到更广阔的世界，拥有更广阔的的平台。所以，我和他们不一样，并且会对他们造成威胁——比如会因为年段里有一个成绩过于优异的标杆而被家长骂。这样一想，他们的敌意、攻击，是因为自己的弱小和恐惧，我又何必与他们计较？毕竟夏虫不可语冰。”
　　夏之源盯着夏之泠发了很久的呆：“可是之初哥也是第一啊，我看他在高三人缘很好。”
　　“第一，他是常年稳居第一，大家已经习惯了仰视，并且他的优秀的确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敌意会消减不少。其次，他性格开朗，自然受人欢迎。他其实比我更早看清‘异类’这个现实，只是他选择了妥协，浪费一部分时间让自己融入到人群当中去。”
　　“那你也可以……算了，当我没说。”夏之源从单杠上跳下来，“老夏的清高在你身上真是发挥得淋漓尽致。不过我也只是表面上像余老板，骨子里还是个老夏第二。”
　　夏之泠一笑：“夏之源，恭喜你进入成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