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心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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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铁飞花正暗自腹诽，宋安信坐在房内也在摇头叹气：“张醉也是他能去招惹的人？一顿饭就被那家伙给收买了，哼哼，还真是蠢钝如猪。不过这样也好，我偏要看看他能使出什么诡计。”
“阿嚏！”正捧着一杯酒要往嘴里送的张醉猛然打了个喷嚏。他摸了摸鼻子，蹙眉不解。这还没入冬，怎么难道自己受寒了不成。
细密的雨一阵接着一阵，一下就是几天。
宋安信揉了揉皱了许久的眉心，只觉得胸里压了一块巨石，稍稍用力呼吸就会疼得厉害。他望着阴沉沉的天空，明明漫天乌云，双眼却被刺得通红。
铁飞花躲在柱子后望着宋安信不敢吱声。前几天传来消息说城外九里河发大水，大人的心情一直很差，甚至连话都不怎么说了。她心里有些羞愧，若不是自己之前得罪了那个朱小姐，大人也不会为了赈灾的事情这么难受了。
正沉吟着，宋安信的声音却传入她的耳朵。
“小花，备伞，我要出门。”
铁飞花愣了愣，急忙劝道：“外面正下着雨，大人您会受寒。况且听说九里河发大水后还出现了山贼，很不安全哒。”
宋安信苦涩一笑，“城里的百姓不知吃了多少苦，我理当去安抚民心而不是躲在此处安然无恙。”
铁飞花知晓宋安信脾气倔，匆匆收拾了一会儿便提了两把伞陪他出门了。
因为接连下雨，城外九里河的水位肉眼可见的上涨，甚至冲破了河坝，几个村庄都被淹没。九桑县附近的几个村子的村民纷纷涌进城里，一时间路边多了许多行乞之人。
“救救我可怜的孙子吧！”突然，一双枯瘦的手抱住了宋安信的腿。
宋安信垂首，只见一位满面尘土的妇人匍匐在墙边，略微有些发黄的双眼卑微却又带着些许期待地望着他。
“公子，您救救我的孩子吧。他一直在发热，若是再不请郎中就没命了。求您发发慈悲，赏我们一点银两。”那妇人死死拽住宋安信的靴子生怕他离开，整个身子都快要贴到地面上去。
宋安信见她身上衣衫单薄，甚至有好几处破洞。心中叹了口气，伸手解下自己的披风轻轻盖在那妇人瘦弱的背上。
铁飞花扭头便看见一个三岁左右的男孩靠在墙根，缩成小小一团，还在瑟瑟发抖。她咬唇，轻轻扯了扯宋安信道：“大人你要不赏一点钱给她吧，真的很惨。大不了把我下个月的月钱给她就是了。”
宋安信深深看铁飞花一眼，接着蹲下身子扶起那妇人叹道：“女性本柔，为母则刚。”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荷包递给她，“这里钱不多，但足够给你孙子治病。”
妇人拿了钱，抽泣道：“公子心善，我无以为报，只能给公子再磕几个头。”说着又要跪下。
铁飞花连忙一把拉住她，“你不用整这些没用的，他是县令大人，你只需要记住他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官就是了。”
那妇人闻言双目却露出些许惊惶之色，诺诺往后退了好几步。
铁飞花奇道：“你不用害怕，我们大人很好相处的，没有官架子。”
宋安信蹙眉，正想开口一道声音却传入耳里。
“狗官还好意思出来？”
铁飞花循声望去，一位白发苍苍脸颊凹陷的老头正瞪着眼看着宋安信。
他拄着木拐杖一瘸一拐颤巍巍凑到宋安信面前，冰冷道：“这就是堂堂县令？真真是仪表堂堂。”
铁飞花不爽哼道：“你哪位？不要仗着自己年纪大在这里放什么厥词。我们大人勤政爱民，一心一意为百姓考虑...”
“呸！”那老人竟是冲宋安信脸上狠狠啐了一口，低声冷笑：“勤政爱民？你也配。”
宋安信紧紧抿着嘴，额头上冒出一层细细的汗。他涨红了脸，嗓子里不知被什么堵住了，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
铁飞花见宋安信如此，被气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江倒海。那可是她捧在心尖子上的大人，冰清玉洁，绝不准任何人侮辱。她一个健步冲上去一把拽住老头的衣领，咬牙恶狠狠道：“你，再说一遍？”
老头斜斜看她一眼，仰着脑袋不依不饶高声道：“都来瞧瞧，堂堂县令大人为难我一个老头子咯！”街上来往行人众多，更何况又有许多灾民。不多时他们周遭竟乌泱泱围上了一圈人。
老头一把推开铁飞花，又讥道：“发大水多久了，你这个县令还没能筹集赈灾款，还好意思说自己勤政爱民。真是天大的笑话。”
“就是，我都好几天没吃上饱饭了。”
“前些日子他不是还要娶朱员外的女儿吗？难不成赈灾银两都被他们俩私吞了。”
“唉，官商勾结苦的是我们这些穷苦人啊。”
“早就觉得这个县令没用。”
“真是狗官。”
“就是一个废物。”
人群中渐渐传出不高不低的议论声，一些不堪入耳的话涌入宋安信耳朵里，笔直钻进心脏里，狠狠捅了一个好大的口子。
宋安信沉默着站在伞下，一大片阴影打在他大半张脸上。他侧过脸庞，铁飞花看不清那张温柔好看的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可却发现他的肩膀似乎，在微微颤抖。
大人...这又是何苦呢
铁飞花攥紧了双拳，又是因为这个破灾款弄出来的破事。明明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大人笑过了，明明大人心里也很自责痛苦，明明这一切都不是大人的错啊。可是为什么，这些人还要这样逼他。
“你们够了！倘若赈灾是这样一件容易的事情，大人又怎么会束手无策！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家大人为官清廉，根本就没有和朱员外有任何勾结。那是朱小姐自己贴上来，与我家大人无关。”
铁飞花终于忍无可忍，站在宋安信身前义愤填膺得大声吼着。
“小花别说了。”宋安信淡淡的声音飘了出来，“确实是我做的不好。”
“大人你...”嘴被宋安信修长的手轻轻捂住，铁飞花只能干巴巴瞪着眼睛。
宋安信凝住她，幽深的眸子荡了一圈淡淡的涟漪。
“谢谢。”他凑近她，轻轻开口。
铁飞花怔怔得看着宋安信精致的侧脸，心狠狠抽动了一下，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刚刚，他在对自己说谢谢吗？大人也会记得自己对他的好吗？
宋安信转过身子，深吸一口气，他缓缓开口：“各位无需多言，该做的事本官定会一件不漏。赈灾的灾款，本官自会想办法。明日起县令府外会设粥棚，灾民每人都能去领，直到本官筹到灾款。”
人群里仍旧有人不依不饶：“若是一直没有灾款可如何是好。”
宋安信一把将手里撑着的伞扔到一旁，定定得站在细雨中。看着眼前围住自己人，看着这些因为水灾而无家可归的人们，宋安信脑海里突然浮现从前的种种。从他入朝为官到因为那人而被贬官，一朝一夕都历历在目。那些回忆晃得他有些眩晕，险些站不稳。
沉吟一会儿，宋安信挺直脊背朗声道：“为名请命，责无旁贷，如若不成，引咎辞官。”
见宋安信这般，灾民们低声议论一番，便渐渐散去了。
铁飞花松了一口气，连忙走上前去将大半个雨伞都撑在宋安信头顶上。这个人不仅小心眼子还是个死心眼，对自己那么狠做什么。
宋安信抬眼望着头顶上的雨伞微微怔了怔，扭过头正好撞上了铁飞花的目光。
铁飞花呆住了，望着宋安信的脸说不出话来。雨水将他浑身淋湿，如画的眉眼都沾染上淡淡的水汽，仔细一看却发现眸子里也笼上了一层雾。
大人，竟是哭了吗。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铁飞花浑身都有些难受起来。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分明是大人难受，为啥自己也跟着心痛起来了。感觉自己的心好像结了一个大大的水泡，刺啦一下就能弄破，眼睛也跟着又酸又胀。
宋安信拧着眉，目不转睛得看着面前这个人。却瞧见铁飞花委屈的神情和那微微发红的双眼，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烟雨空濛，清风迤逦。
他同她在一把伞下站着，幽深的眸子紧紧凝住她小小的脸。
“你做什么这样委屈的看着我。”
铁飞花咬唇，抬眼看着他：“我就是不能瞧见大人受委屈。”又继续补充，“在我心里大人就是好官，所以无论大人要做什么事情我都全心全意相信大人，支持大人。只要小花在大人身边，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你。”
宋安信胸口猛的震了一下，随即一阵滚烫的暖流在心里缓缓蔓延开来，一点一点融入到身体里每一寸血液里。他张了张嘴，看着那双发光的眼睛，竟是说不出一个字。
这个傻瓜，还真是傻得有些可爱了。
但，只是一刹那，宋安信就想锤自己的脑袋。他在胡思乱想什么，两个人都是男人，怎么能觉得一个男人可爱！呵，刚才的想法还真是可笑。
“咳，回去吧。”宋安信扭过头去尽量不看铁飞花，但还是忍不住用余光偷偷瞄。
嗯...巴掌大的脸上是弯弯的眉，圆圆的眼睛下长了小巧挺拔的鼻子，皮肤看上去好像还很好的样子，嘴巴也是红红的...该死，他嘟嘴干嘛。宋安信此时才发现，自己身边朝夕相处的小厮居然长得这么秀美。连自己京城的表妹，似乎也比不过。
他就好像是，像是...
“三月盛开的桃花。”宋安信略略靠近铁飞花，鼻尖陡然冒出一缕甜意。只觉得心里一荡，忍不住将脑子里的话脱口而出。
铁飞花疑惑地看着自家大人，“啥三月，啥桃花？”
“咳咳咳！”宋安信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咳嗽起来，看见铁飞花狐疑的神情，白皙的脸庞升起两朵红晕。“问那么多做什么，你只会乱说话。还是快回去吧。”
铁飞花皱皱鼻子，也没再怀疑了。
宋安信见她小小一个身体却拿着一把大伞，大半个身子也露在伞外已经被淋湿。
心里一动，鬼使神差一般握住伞柄。
“大人你这是？”
“笨死了，连打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还口口声声说要陪在我身边。”宋安信冷着脸，看也不看铁飞花。
“？？？”铁飞花有些石化，大人这是又开始嫌弃自己了吗。难道还是因为自己和他的老相好一起吃饭的事情对自己耿耿于怀？呸，真是一个没良心的小心眼。
宋安信低头，见对方又露出不爽的表情，于是放低了声音温和哄道：“我来吧，好吗？”
铁飞花彻底石化。老天爷，那带着一丝~诱~哄的声音是怎么回事？她家大人温柔起来简直要人老命啊！那双好看眼居然能这么温柔，她简直要在这双眼里溺死了...比张醉好看一万倍！
“阿嚏！”正在吃饭的张醉猛地又打了个喷嚏。他心有余悸得摸摸鼻子，看来最近要多穿点衣服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心跳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