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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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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如墨,万籁俱寂,梁壁带着白银离开了小院。
刚行至大门口旁,回头就见段瑞跟在后面。
梁壁:“去茅房?”
“你要去哪里?”段瑞容貌俊美气质文雅,平时面上带笑,让人如沐春风,就算不笑,温文尔雅的气质,平易近人,但是寒着脸收敛起文雅的气质,带着点琉璃色的瞳孔变得幽深,任何情绪都漏不出来,显得深沉,难以亲近。
梁壁望着这样的段瑞良久,嘴角拉扯了个弧度,“深夜寂寥,寻佳人度夜,一起?”
段瑞目不转睛地望着梁壁,“好啊。”
梁壁沉静地望着段瑞,“段师兄,我有些私事要独自处理。”
“郭伦知不知道?”
“他知道。”就是郭伦提供的静音符,谁知道段瑞会起夜。
“这里情况未明,我担心……”
“段师兄。”梁壁打断段瑞的话,“我有自保能力。”
段瑞无言地望着梁壁,眼中满是坚持,梁壁抿唇,转身离开。
夜深人静,长长的影子缓缓出现在街道上,远远地显出两道细小的身影。
梁壁往郊外走去,繁星之都信佛,每个大镇都有庙宇,佛庵,道馆,其中最大的就属万国寺。万国寺建于开国初期,有殿阁30多座、僧院148间、廊房118间、经房38间,是规格最高的寺院,为百寺之首。除去万国寺,其他大城小镇都有属于自己信奉的神,如东张家村的山神,如富庶小镇的送子娘娘。
几百年前富庶小镇还不叫这个名,当时这里还没有发现银矿,是个比张家村还要穷苦落后的地方,这里的地都不是肥沃的良田,只能种些耐旱的食物,这里虽然是通往繁星之都的必经之地,但是因为没有多余的食物供过路人享用,只供茶水,收入甚微。东陵每年都会派人来贫穷村落救济,然而授人以鱼还不如授人以渔,只可惜这里仿佛被下了诅咒似的,开垦荒地山林遇盐碱地,开客栈茶室,无人问津,还不如路边的茶棚,提供幼崽开养殖场,还能出瘟疫,年年如此,食不果腹,衣不御寒,茅屋破败,遇雨天,家家屋漏。
东陵曾派人劝说这里的人搬迁去其他的村落生活,并帮助他们在新村落落户成家。然而背乡离井的没几个愿意,而且很多人的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但是也有人选择了离开,毕竟有人安排好住处,能过上好日子,总好过在这里苦熬。于是,有人离开,有人留下。
留下的就有李德镇长的祖辈。
小镇真正富庶起来的是在百年前,一村夫夜间在山上迷路时遇到三位白发身着白衣的老叟,村夫正要上前询问,就见三老叟跑得飞快,村夫追不上,心里惊疑,莫不是遇上精怪?想起村里老人说起精怪都是日月精华所化,就壮着胆子在发现老叟的地方走了一圈,四周没有奇特之处,只有个山洞,黑漆漆地,村夫往里一看,满山洞壁都是白花花的银!
自此,这里就慢慢变得越来越富有。
而郊外有一座佛庵,供奉的是送子娘娘。
天官赐福,人丁兴旺。
梁壁望着这佛庵门口,不知想什么,对于梁壁如此熟悉这里的路而没有多问的段瑞,也同样注视着这佛庵,佛庵是清净祥和之地,神明居住之所,是信仰汇聚之处,然而这时候的佛庵看上去无端地让人深寒。
梁壁上前,却被人拉着,冰冷麻木的心在听到段瑞的声音时无端加快,心悸不已,“这里的气不祥。”
梁壁低垂着眼睫,“这里的气很祥和。”
段瑞望着梁壁清隽的侧脸,“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梁壁斜眼看向段瑞,勾起讽刺的笑容,“这是我的私事。”
段瑞哑口无言,梁壁一开始就说过要处理私事,是他坚持跟着来。
“不要跟着来。”梁壁淡淡地说完,推开了佛庵的大门,如入无人之境。
从大门进去,走过前院,就是佛堂。
送子娘娘抱着孩子神情柔和地矗立在正殿上,没有莲花座,没有金童玉女相伴,只有手中抱着的孩子。
这个神像是当地居民雕塑的,并不是传统的送子观音模样。
绕过神像,往后院走去,远远传来细微的歌谣,轻轻柔柔,婉转低沉,仿佛是位母亲唱着童谣哄孩子入睡。
佛庵没有人,只有一位庙祝,住在小镇里,然而佛庵有厢房。
“吱呀”厢房的门被推开,银亮的月辉从门外洒进,带着朦胧的光亮和尘灰飞舞,黑色长靴踩着月辉,慢慢地踱进,仿佛怕打扰到唱歌谣的人。
段瑞最后还是跟来了,他很担心梁壁,来到小镇他就发现梁壁隐藏在嬉笑下的悲伤和难过,就连平时喜欢吃的烤鸡都没动过,一直在吃那盘辣得他眼都红的血豆腐。
在他感觉到这里的阴气晦气比其他地方浓郁准备出手时,屋里的说话声,令他所有动作都停了。
“对不起,我来迟了。”
梁壁仿佛在哽咽。
“娘。”
段瑞的心仿佛被人握住,他站在外面,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屋里,梁壁慢慢走近半倚在床边抚摸着肚皮的艳丽女子,艳丽女子面容姣好,红唇如朱,狭长凤眼斜飞入鬓,带着凌厉气势,红唇开合,吟唱着轻柔的歌谣。
艳丽女子应该是不经常笑,面容冷漠沉静,凤眼锐利,然而在抚摸肚皮时眉眼略弯,虽看不到眼中情绪,但是周身的气场是柔和的。
梁壁睁着一双相似的凤眼,泪珠就像断线的珍珠,一串串地往外掉,泣不成声。
画面一转,艳丽女子忽然倒地,外面跑进一位老婆子,老婆子口不能言,只能啊啊地发音,用力地把艳丽女子扶上床,然后出去准备热水。
躺在床上的艳丽女子抱着肚子神情痛苦,不一会儿就满脸都是汗,沿着衣领往里渗,长裙下方不断流出水,这是破羊水。
等老婆子再次进来时,东西已备好,艳丽女子满头大汗地躺着,可能阵痛刚过,整个人仿佛浸了水似的。
阵痛继续,时断时续地,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喧闹声,老婆子手舞足动地比划着,艳丽女子神智已经有些涣散了,眼前花白,看不到老婆子的喜悦。
只觉得有一阵痛感袭来,艳丽女子痛得大喊,然而这一喊,把外面的人引来了,也把折磨了她好几个时辰的小坏蛋生下来了。
老婆子也听到外面的声响,立刻加快手脚,把孩子处理好,正准备帮艳丽女子时,厢房的门被大力推开,一群乡野村妇走进来,艳丽女子还在流血,面色白如纸。
村妇指着艳丽女子骂不祥人,贱人,在这里弄脏了送子娘娘的地方,害镇长夫人难产云云,还动手要拖艳丽女子出去,老婆子上前阻止,然而做惯粗活的村妇又岂是老婆子能阻得了的,更可况对方人多势众。
有人眼睛尖,见到襁褓,一把抢过,继续骂这就是不祥人生的怪胎,进来这么久都没听到啼哭,这一定是怪胎,一起烧了!
艳丽女子惊恐地看着被抓着的襁褓,挣扎着想起来救孩子,然而流血过多的她根本没有力气,加上心急如焚,气急攻心,只能无力地睁着一双凤眼,看着被抓着的襁褓,看着一张张狰狞恶毒的脸孔,看着老婆子跪着指天画地地求她们放过孩子,她躺在床上,眼里的眷恋不舍,难过悲伤,仿佛感染到孩子,被抓着的襁褓忽然爆发出一阵震天的哭声。
抓住他的村妇被吓得一下子松了手,襁褓就这么被摔下来,艳丽女子看到这一幕,身心俱裂,香魂离世。
老婆子经得住事,立马接住孩子抱在怀里,豁出去似的,抱着孩子啊啊地跑向艳丽女子,想让对方知道孩子没事。
然而老婆子跑过去才发现艳丽女子虽瞪着眼,但已香消玉殒了。
画面又一转,艳丽女子再次出现,淡绿色上衣明黄色裙子,一抹香魂,一缕怨恨和思念,不舍离开,一直在寻找自己的孩子。
这是他的娘,这是他娘生前的记忆,这是他娘一次又一次地活在这记忆里,活在寻找他的记忆里。
梁壁哭得不能自己,是他没用,如果他没在十岁的时候因这事而急着修炼就不会有后面的心魔起,如果不是他心志不坚,容易被心魔控制,他就能早日来到这里,超度他的亲娘,早日投胎,而不是成为产鬼。
忽然被人抱着,气息熟悉,梁壁泪眼朦胧,心痛如绞,这是他第二次见到亲娘。
然而亲娘不认得他。
或者她曾想过,长大的他该长得如何模样。
段瑞开了天眼,同样看到屋里的情形,也知道那个襁褓是谁。
“都该死……”梁壁哭着低喃。
段瑞知道不能再留下,梁壁要入魔障了。
半拖着把梁壁拖离,梁壁挣扎着,“我不能离开!放开我!”
“冷静点!别发疯了!”段瑞钳制着梁壁的双臂,梁壁大力挣扎,“这是我的事,你不要管!”一个用力挣脱,力气收势不及,一个手肘打中段瑞的下颌。
段瑞因下颌被撞痛松开了手,梁壁满脸泪痕地大喊:“我很冷静,我知道我要干什么,你为什么要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多管闲事,司徒炎都不管,你管什么?!你是我的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