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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16.礼尚往来 ...

  •   梁凉回房以后,也就喝了一杯茶,转眼又晃出门来:“苏风,我要见你们家主子。”

      苏风这次学会了,明知自己说不过她,索性紧咬牙关,眼观鼻鼻观心,打定主意任她怎么说都不回应,只牢牢护住公子的房门便是。

      梁凉费劲巴拉跟他讲了半天道理,这块木头就是死活不让路,她咬着牙瞪着眼睛:“你再不给行方便,我可要硬闯了!”

      于是苏风更是死死拦住。开玩笑,他家公子岂是能随意被人冒犯的?

      梁凉见这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眼珠子转了转,提起裙摆果真要生闯进去。苏风表面上虽然无动于衷,实际上却头疼得紧,若面前这是个男子,他早一脚将他踹飞了,偏是个女子,且是个很不好惹的女子,这可如何是好?眼见梁凉就要推开房门了,他一时情急,便拿剑鞘挡了她一下。

      方才说什么来着?这梁凉算得上是苏风见过的最不好惹的女子了。

      他才一出手,剑鞘碰都没碰到她,她却顺势摔在地上,手背盖着眼睛嘤嘤地哭起来。

      苏风又气又急,简直想昏死过去。

      这这这,这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女子,他真是开了眼了!她不是公主吗?公主不都是端庄、优雅、矜持、大方的吗?这怎地还碰起瓷来了?

      苏风生平怕是头一遭觉得护卫公子的差事如此难做,正头疼,房里忽然传来一道要命的声音:“苏风,外面是怎么回事?”

      苏风连忙推开房门,见苏幕遮正拨着轮椅往门口挪,赶紧进去跪下,声音沉痛,一言难尽:“公子……”

      此时苏幕遮已看见跌坐在门口掩面哭泣的梁凉,蹙了蹙眉:“公主为何坐在地上?可是你对公主无礼了?”

      苏风真个是有苦说不出,他还在斟酌该如何说明,梁凉便毫不客气地抢占先机,首先告状:“不是苏护卫的错。是我,是我想亲口对公子道声谢,感谢公子愿行方便,让我住进客栈,却不想苏护卫护主心切,以为我对公子不怀好意,情急之下便推了我。”

      这话说的……还以为她是多么的深明大义似的。

      苏风欲哭无泪,就差抱住苏幕遮的双腿喊冤了:“公子,属下没有……”

      被苏幕遮不留情面地打断:“还不住口!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们的?公主是贵客,也敢无礼?”声音低沉,蕴含薄怒。

      梁凉此时已经飘飘摇摇、弱柳扶风一般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苏公子莫怪苏护卫了,苏护卫忠心耿耿,倒是我莽撞了。况且也不过是轻轻跌了一跤,习武之人嘛,不妨事。”

      苏幕遮道:“公主乃千金之躯,切不可大意。来人!”

      两个看了半天热闹的隐卫立刻在门口现身:“属下在!”

      苏幕遮淡淡吩咐:“立刻请大夫替公主瞧瞧,以免有所损伤。至于苏风……”他云淡风轻地看了他一眼,看得苏风抖了三抖:“苏风对公主无礼,自下去领罚。至于这差事,既做不好,便不必做了,这两日换苏云当差。”

      苏风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时简直想给苏幕遮磕头了,平生第一次领罚领得如此心甘情愿、感恩戴德,真是苍天有眼啊苍天有眼。

      且说梁凉。

      梁凉被迫回到房间后,并不气馁,反而斗志越发昂扬。不管怎样,有进展吗不是?头一次连门框都没摸到,第二次不仅摸到了门框,还见到了苏幕遮本人!还同他说了话!值得鼓励,还应该再接再厉!

      转眼她便又晃了出去。

      兴许是这次还没有想好对策,并且对新上任的“门神”不甚了解,她便在门口斟酌徘徊了一下。

      却不想新任“门神”采取的是先发制人的策略。苏风耿直,苏云却圆滑,他瞧着梁凉没头苍蝇一般在自个儿门口打转,便趁着她还没想出坏主意,笑容可掬地迎了上去:“见过公主殿下。”

      梁凉抬起眼皮,“嗯”了一声:“你是苏云?倒是比苏风那个呆子懂礼貌。就是不知是否同他一样不识时务呢?”

      苏云闻言态度愈发恭敬,笑容愈发亲切:“公主莫要怪罪,阿风也并非不识时务,只是过于紧张主子安危。主子身边有阿风这般忠心不二之人,主子放心,公主也替主子放心,不是吗?”

      梁凉一下子就被说服了,面色也柔和了几分:“确实很会说话。所以此番,你打不打算放本公主进去见你家主子?”

      “公主莫急,”苏云道,“您是女中豪杰,说话直言不讳,做事雷厉风行,公主的意思么……咱们这些主子身边的人都明白个七八分。只是……”

      “只是什么?”她莫名紧张起来。她是真的很喜欢苏幕遮,一眼看过去就喜欢,哪怕他双腿不能行走,她也喜欢。

      她的声音都有些发颤:“苏公子可是已有妻室?”

      许是不想让苏幕遮听见,苏云将声音放低,苦笑道:“未曾。我家主子一表人才,学识渊博,且待人温和,性情是极好的,即便双腿有疾,但如公主这般浑不介意、愿与主子相守一生的女子亦是不少。只是主子不愿拖累好人家的姑娘,于这件事情上便总是淡淡的。”

      梁凉说:“那,苏公子的双腿可有法子医治?”想了想,她又补充道:“本公主并非嫌弃苏公子有腿疾,任凭苏公子健康或是残疾,本公主都认定他了。只是你方才一说,我觉得腿疾之事,于公子而言,不仅是身体上的伤痛,亦是心病,我希望他可以活得很好。”

      苏云道:“公主一片赤诚之心,在下自然晓得。主子的腿疾并非一朝一夕,若想治愈,怕是要看缘分,急不来的。”

      “嗯……”她垂下眼眸,掩去眸中的失落。

      其实苏云此刻大可以直说活壤便是治愈苏幕遮最重要的一味药,凭梁凉对苏幕遮的上心程度,大抵二话不说便取了来给他治病用。但他终究没说,不知是因他被梁凉方才的一番话触动,还是担忧苏幕遮不肯用他这样得来的药。

      “不说这个了。公主,其实在下是想说,在下跟随主子已有二十年,对主子的脾性多少也有所了解。在下见公主对主子实在上心,便冒着违背主子的风险悄悄跟您透露一句,”苏云说道,“主子喜静,也喜欢同样温婉安静的姑娘,公主若想求得好结果,像方才那般胡来可是万万不行的。”

      梁凉睁大眼睛:“啊,是这样吗?真是失策,失策,我需要回去好好想想。那什么苏风,他不会跑去跟苏公子告我的状吧?”

      苏云笑眯眯道:“阿风自然不敢。”

      待苏云目送梁凉回去关上房门后,刚受了杖刑的苏风一瘸一拐地走到苏云身侧,眼睛都直了:“哥,还是你厉害啊。”

      此后,梁凉果真没再一遍一遍跑来敲苏幕遮的房门。

      用午饭的时候,却在楼下饭厅遇见。

      梁凉下楼的时候,苏幕遮吃饭已经吃了一半,苏云静静候在一旁。她时刻谨记苏云提醒她的话,苏公子喜欢温婉安静的,不喜欢活泼豪放的,可是……温婉安静并不意味着矜持啊,她这样自我安慰着,便很不矜持地蹭了过去。如此大好时机,她才不会放过。

      她就很乖巧地站在离苏幕遮两米远的地方,温温柔柔地开口:“我……一个人吃饭有些孤单,不知可否与苏公子一起用?”

      苏幕遮温和看向她,自是没有理由拒绝的,且那也不是他的作风。他微笑道:“自然,公主请坐。苏云,去吩咐厨房再添两道菜。”

      慕白绘声绘色讲到这里为止,能够看到苏幕遮对梁凉有三分回避,七分温和,但我到底是不能分清他对她究竟是何种态度。

      据慕白所说,用饭的过程很是沉默尴尬。其实苏幕遮同我们几人相处时还算善谈,却不知为何在梁凉面前话这么少,只默默拿箸吃菜,将食不言寝不语的礼仪发挥到极致。

      梁凉哪里受得了这个,心上人就坐在对面,心里自然是又忐忑又欢喜,如坐针毡,终于没忍住将筷子一撂。

      苏幕遮抬眸:“公主可是吃好了?抑或是菜品不合胃口?在下可以让苏云去吩咐重做几道……”

      梁凉紧紧抿着嘴,一双流光溢彩的大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公子可否不要张口闭口称我为公主?听着委实别扭。”

      苏幕遮笑:“除了公主的长辈亲人,普天之下大抵所有人都惯常称您为‘公主’,怎么会听着别扭?”

      她托腮看他:“就是因为所有人都称我‘公主’,我才不想让你也那样唤我,不想让你跟所有人都一样啊。还有,可不可以也不要唤我为‘您’啊?”

      他轻声道:“公主是贵人,在下是普通百姓……”

      被她打断:“在苏公子面前我从来不是什么贵人,我是梁凉,父皇素来喜欢唤我‘凉儿’,公子也可这般唤我。”

      他终究没再执着于什么“公主”“梁凉”的称呼,只说:“姑娘既称我为‘公子’,往后在下便称你为‘姑娘’吧。”

      她眼睛亮了一亮:“照这么说,我若称你名字,苏幕遮或是幕遮,你便也会称我为‘凉儿’了?这叫礼尚往来?”

      素来沉稳的苏幕遮竟被她搞得有些哭笑不得:“姑娘说笑了,礼尚往来可不是这样用的。”

      她仔仔细细打量他温润的眉眼,笑得很好看,声音也是难得的清脆娇憨:“公子学识渊博,自然公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不过,不管是‘礼尚往来’还是‘顺其自然’,我倒盼着公子开口唤我‘凉儿’的那日。”

      苏幕遮此人即便隐藏再深,谋略再高,怕是同苏风从未见过如此不好惹的女子一般,亦是从未见过如此热烈的姑娘。他轻咳一声,耳朵上渐渐攀上可疑红云,不再应她,只是静静用饭。

      而她既已经打破沉默东拉西扯了这半天,自然不甘心就此打住,她有千千万万个问题想问他,也有千千万万句温软话语想说给他听。没关系,往后还有千千万万个日夜。

      她伸手去夹一只虾饺,随口问道:“苏公子是异国人,不知大费周折来大梁数日,有什么要紧事办吗?”一口咬下去,许是觉得鲜香难当,便赞了一句:“嗯,好吃。”却没有注意到苏幕遮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更加没有注意到苏云复杂的神情。

      而他不动声色:“不瞒姑娘,在下不远万里来到大梁帝都,确实有要紧事办。”

      “事情可曾办妥了?”她突然产生强烈的危机感,“那,待你事情办妥是否很快就会离开?”

      他笑道:“我等异乡人,在大梁久留多有不便,若事情办妥,自然是要回去的。只可惜事情办得不甚顺利,暂时还不得返乡。”

      她把筷子放下,郑重其事:“公子若是信任我,不妨将事情告之于我,我想在大梁,我大概还是帮得上忙的。”

      他伸手给梁凉添了一杯热茶,手法之稳令人惊叹,一滴都未溅出,正如他素来行事一般,滴水不漏。他淡淡道:“多谢姑娘的好意。只是这事在下谋求许久尚没有把握,成事与否皆看缘法,不是人力所能达成的。”

      她的睫毛忽闪了两下,蓦地开口:“公子来到颖城许久,忙于要事,大抵还没怎么逛过颖城吧?”

      他并不知她为何话题转得如此快,只是答道:“只在初到的几日逛过三两次灯会,果然名不虚传,热闹非常。”

      她说:“灯会吗?好是好,只是人太多了些,连我这种喜爱热闹的人有时都觉得在那样的人群中挤来挤去惹人烦闷。听闻公子喜静,想来其实并不大喜欢灯会吧?”

      他说:“还好。”

      正如她所料,她眼中光华流转,目光灼灼将他望着:“我知道颖城有个好去处,有公子在别处很难看到的风景,不知公子可愿与我同游?”

      饭桌上静了片刻,似乎连空气都凝滞。梁凉紧张地盯着苏幕遮,苏云也盯着苏幕遮,直到他薄唇轻启,轻声道:“姑娘盛情相邀,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轻轻地欢呼一声,随即洋洋得意道:“公子你看,其实前几次见面时,你还对我不冷不热的,十分令人气馁。如今在我的努力之下,我们不仅可以同桌吃饭,甚至还要一同出游了,可见凡事并不全靠缘法,个人努力也很重要。”她笑得欢喜时,面容比盛开的凤仙花更加艳丽:“所以不管公子所办的是何要紧事,我相信公子总能办成的。”

      梁凉这一番话,说得苏幕遮委实愣了愣。

      见她笑得那般开心,他的嘴角也不自觉漾出温暖笑意来:“姑娘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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