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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第二天一早,那位许诺了二十四小时在线的苏念城却出了一趟门,直奔着街上的百货公司去。
苏念城穿着锃亮的皮鞋不紧不慢地走着,他知道后面有人跟着,也不怎么在意,只是在进百货公司上楼时与一位打扮很有留洋风气的大小姐擦肩而过,后者脚猛地一崴,直直往苏念城身上倒去。
“哎呀!”
苏念城伸出一只胳膊,用臂力轻而易举地扶住了那位小姐,动作克制而恰到好处,怎么看都不带丝毫占便宜的心思:“小姐,你还好吧?”
“不,不好意思,我的脚似乎扭到了一点...”小姐苦笑着说,微低的帽檐因为和自己的胳膊蹭到挪上了一些,露出一节白皙小巧的下巴。
“不知先生可不可以扶我一把,去门口叫辆黄包车?我赶时间。”这位小姐莞尔一笑,正是曾经坑了张易渊一把的小桐。
“这是我应该做的。”苏念城回答道,随后小心翼翼地扶着这位崴脚的小姐慢慢往楼下走。
这还没走上几步,那位低着头似乎在看路的小桐就开口说:“事情我汇报上去了,李科长很生气,说老大你玩忽职守,但要求在这边要尽一切保住张易渊,想办法了解他们到底要在张易渊手中拿到什么。”
苏念城目光闪了闪,在扶住小桐胳膊的手上加了点力按了按,便抬头往街头两边张望,看向停在路边的一辆黄包车:“小姐,那边有车,我们过去吧,小心台阶。”
“麻烦先生了。”穿洋装的小桐露出一抹动人的笑容,慢慢借着旁人的力道往黄包车的方向走去。
苏念城回到饭店时,方子棋才带着人准备上楼去找张易渊,他实在是懒得和对头打招呼扯笑脸,便默默地跟在后面,顺便看了一眼那个跟在方子棋身后被周围几人包围保护起来的男人——即使是一身好成色的衣服也掩不住骨子里那种街头混混的脾性: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目击者了。
他也想听听,那个看起来常常在强装镇定的张少爷,能干出什么杀人放火十恶不赦的事儿来。
倒不是说张易渊面对他的演技有多蹩脚,相反,苏念城若是仅凭表面功夫来看,那大少爷拽二百五的样子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但直觉告诉他对方有所隐瞒,并且心中远远不如脸上那点风平浪静。
他第一次见到张易渊起,把那个男人从河里捞上来,从对方见到他这个陌生人的瞬间,他捕捉到的那点猝不及防的慌张与恐惧——绝对不假。
但是目前看来,他没有把握在那位张少爷身上挖出更多线索。
方子棋特地开了个大房间把所有人都叫了进去,张易渊早已经坐下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等候已久,苏念城在后面进来,和张大少爷对了一眼,最后赶到的是方子棋的手下。
那个打扮一点都不像情报处内部人员的人进来后就动作轻微地对着方子棋摇了摇头,苏念城自然而然地在张易渊身边站定,看了看那个还在打眼色的手下。
方子棋似乎从刚回来的手下那里得到了什么讯息,转过头来声音亲切地说:“张先生,我今天带来的这一位,就是湖帮的成员之一,最开始您的踪迹就是他看到的。梁富辉,过来认认人。”
张易渊一眼就认出,从方子棋身后走出来的这位梁富辉先生的确是那天晚上给他领路的服务员,但不等他开口,梁富辉就已经在那儿嚷嚷起来:“啊!就是他!那天晚上和吴教授呆在一块的就是他!”
张易渊微皱眉,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那人,没有插话,苏念城瞥了一眼这个又瞥了一眼那个,神色很是意味深长。
“这位先生一进来就问我陈教授在不在,我就带着他去找了,可还没到,我们就在走廊上碰见了往外追赶通缉犯的陈教授,吴教授跟在最后面。”梁富辉看张易渊云淡风轻瞧着自己的眼神有点气恼,便略略扯高气昂地说,“后来我和吴教授打了声招呼,这位先生就突然像疯了一样,拿枪挟持住了吴教授!”
苏念城侧目看向张易渊,这个梁富辉别的是不是瞎话他不知道,但‘疯了一样’这个形容他是颇为认可的,张易渊那天晚上的情绪有些不可控,是因为‘624’?
方子棋听完后笑着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问道:“张先生对此有什么解释吗?”
“这位梁富辉先生...”张易渊微微一笑,放松了身体靠在椅背上,一张木制凳子硬是被他这姿势靠出了皮沙发的雅态,说话的语气更是闲得让人心头火气,“他一没亲眼看见我开枪,二没亲眼看见吴教授的死亡,现场那么多端着枪口瞎晃的人,凭什么说我就是凶手?我甚至可以信誓旦旦的跟你说,我不认识这位吴教授。”
“再说,又有谁能证明,是你给我领的路?”
梁富辉噎了一下,那边听戏的苏念城又堵了他一句:“张先生与吴教授并不相识,若能让一个陌生人在短时间内对你产生攻击意图,必然是你们最先表现出了攻击性。”
言下之意就是让你详细说说三人相遇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然这后来的后来就接不上了。
方子棋面部依旧带笑,眼角却斜睨梁富辉,其间的怒意大概隔了几米都能感受到,后者也算是机灵,趁机飞快道:“吴教授他,他叫了一声让我捉住张先生,或许,或许是将张先生当成了通缉犯。”
这大概是在在座听过最没诚意的谎了,可惜为了给方科长一个台阶下,张易渊和苏念城选择相信,并且一本正经地回应,若再有查出有什么关于张易渊的作案动机,他们愿意再一次回来配合贵处调查。
这一次虎头蛇尾的抓人行动因为多了个苏念城无法施展,方科长除了恭恭敬敬地送走两位别无他法。
苏念城和张易渊一道收拾完东西下楼,前者抬手就拦了一辆车,当车门打开后张易渊却完全没有要上车的意思,这不知道在打什么注意的男人和苏念城说:“苏处长回去的路和我略微不同,就不和你一起,占你便宜了。”
苏念城目光停在张易渊那张脸上,后者镇定地任他打量,甚至带了点温和的笑容:“苏处长还有什么事?”
“我相信,我们最后还会是同路人。”苏念城扔下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一迈腿坐进了车里。
张易渊目送苏念城远去的车子,收敛了那副随便得过于吊儿郎当的公子哥样,眉头轻皱。
天色渐暗,路灯一盏盏亮起,零星几人在街上走着,不少身不正影子斜的男人揪着个酒瓶瞎晃,喝了一口还要吵吵嚷嚷几句,生怕别人发现不了自己的存在。
梁富辉今夜不幸地加入了这群醉汉的队伍里,下午刚被方科长训完一顿,回到自己地盘又被帮里的老大接着训,现在他是气不打一处来,干脆不醉不归。
他这根仿佛随时都会倒的人架子一步一步地走过小巷口,在经过一个十字胡同后,他投进胡同里的影子突然诡异地动了动,像是墙角掉落的一块漆,悄无声息地配合着梁富辉走路的速度。
夜路寂静,直到他穿过了两个路口,那一直沉默地跟在他身影后面的一道影子迅速冲上前来,抬起一手抵在他的脊梁骨上。
“别动。”这人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被火烧过了一样别扭。
“兄,兄弟,您那条道上的?”梁富辉被人戳着背后也酒醒了,他一只手轻微动了动,塞在腰带上的枪却被后面的人手疾眼快地拿走了。
“呵,胡说八道,你高攀不起。”那人还似乎有心情跟他开玩笑,“我问几个问题,敢耍花样你就死定了。”
梁富辉可不是一般的老实平民百姓,这家伙从小到大小偷小摸干了不少,街头打架也是常识,加入了□□也就只有越来越嚣张的份儿,如今被人拿着枪指,不挣扎一下根本不是他的作风。
“大哥,您问,您问,我必定知无不言...!”他假装服从慢慢举起手,嘴里说着能降低人戒备的讨好话语,可惜他话还没说完,腿上才有一点动作,身后那人竟然突如其来地给了他一脚,踹中他脊梁骨。
梁富辉被踹了个踉跄直接迎面摔在地上,后面的人毫不犹豫地一脚踩上了他的背,这一次却是把枪口指向了他的后脑勺。
“你想跟我比比是子弹快,还是你一双肉腿跑得快?”那人放轻了声音,听起来却有些含糊,“我问你,你们问张易渊要的是什么东西?”
“大哥,你在说什么?!我完全不知道...啊!”梁富辉还在地上扑楞着想装傻,但迎来的就是后面的人用枪托砸向他脑袋的一击,这种痛大概跟自己直接撞墙没什么区别,他也只剩下嗷嗷叫机会。
“你们帮派和政府有合作,你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这人的耐心似乎告罄,语气有些不耐。
“别别别!!我只知道,张易渊身上有我们要的东西...!”梁富辉见那个因后面的路灯打在他前方的影子一手举高似乎又要砸下来,便脱口而出,“是药!是药!!是和什么计划有关的药!我说了!!”
“果然如此。”
梁富辉一脸惊恐地看着地上的影子,听着那人说的话:“那东西怎么轮也轮不到你们,特别是方子棋那个蠢货还要如此明目张胆,张易渊再傻,也不会不明白你们想干嘛。”
梁富辉趴在地上眼珠子转了转,感觉身后的人终于放松了对他的压制。
“起来,不准回头,一直往前走。”那人冷声道。
梁富辉脑壳现在还隐隐作痛,对这个命令求之不得,听着那人的话一步一步往前走,等过了前面的那条马路就一个箭步往前冲,躲到路边的电话亭后面,在从另一边小心探头,那人早已经不见。
一条胡同中,一个穿着风衣的人一路小跑,也不知跑了多远速度才逐渐慢了下来,尽管如此,他仍没有走出这一堆道路错综复杂的民房区。
这个人倚在胡同中早已坏掉的路灯柱上喘着气,抬手抹去了头上渗出的汗,借着不远处一闪一闪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坏路灯,一张一直隐藏在夜色中的脸露了出来。
正是本该下午坐车回去了的张易渊。
他在尽力里让脑中反复播放梁富辉那句话的自己冷静下来。
他回到上海来本以为可以暗中调查,却没想到一回来就遇上了最坏的情况,为什么方子棋他们知道自己手上有药剂?那次有人闯入他的研究室并非偶然...
...怎么办?
一阵巨大恐慌涌上了他的心头,让隐藏在黑暗中的所有看起来都具有攻击性,所有的矛头仿佛都指向了他一个人。
手触碰到了大衣里的一抹冰冷,他终于清醒了一瞬,在不知所措中找回了思考的方向。
那群人很可能仅仅知道他手上有那个东西,他还有...机会。
但即便他知道自己手里还有筹码,今夜的风却似乎能渗进他的风衣里,悄无声息地贴上皮肤深入骨髓,冷得可怕。周围的黑暗就像叫嚣的野兽,要把他一点一点地吞噬殆尽才肯罢休。
自从那天回去以后,苏念城就暂时没有空去找张易渊了,但这并不代表这家伙不知道张易渊干了什么,张家附近那些眼睛就算没有盯个二十四小时也有十几个小时,对方的行踪他自认掌控得很清楚。
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一次他却觉得自己稍稍了解到,这个男人除装作无事发生以外的一面,这至少证实了他对张易渊性格上的一点猜测。
一个原本只知道吃喝玩乐度日,依赖着家里的安排作为人生的大少爷,怎么会出一趟国后就从根本性地改变?
一般来说平民百姓遇到涉及政府机密,面对着军/阀那无理由的枪口都应该出一点害怕,根据他调查过张易渊以往的处事方法,如今这种游刃有余的冷静和随意反而更加可疑。
这件事详细说来算是个意外,当天和张易渊分道扬镳后苏念城坐车回家,只不过放了小桐在那里,以便寻找机会用点强硬手段从梁富辉口中挖出点什么消息,小桐在锁定目标后却发现有人比她更快动了手。
那个先一步动手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折了回来的张易渊。前者走后,小桐直接抓住了梁富辉问了两人的谈话内容,并顺手将人给解决了,苏念城所没有想到的是张易渊似乎真的不知道他本人有什么被盯上了。
张易渊和‘计划’毫无关 ,苏念城从没听说过有张易渊这么一号人物涉足了计划的内容,据他所知,‘计划’根本没研制出什么东西,中间人就把研究数据都带走了,那...张易渊手里的‘药剂’又是什么东西?
苏念城坐在办公室里头,不经意间十指交叠撑起,发现这一个又一个问题目前能直接解惑的就是张易渊本人,顿时一挑眉。
张易渊这个男人虽说看上去一副怂样,真打起来却不见得那少爷会怕,用怀柔政策接近...那位花花公子似乎比他更会套近乎,但按现在的情况看,对方更像巴不得苏念城离他百米距离。
“苏处长。”门外传来一声问候和敲门,随即那人不等苏念城答应就开门走了进来,来者一身整齐戎装,走路步伐端正有力,肩章的星星显示是比苏念城级别更高的军官。
“李科长。”苏念城立刻站起来行李,他知道李余岩来这里的理由,所以一开口就是汇报公事:“科长交代下来的任务我已经完成,张易渊先生安然无恙,而方子棋等人要的东西,也在对方提供的吴教授死亡一案的证人口中得知。”
李余岩似乎已经有了点猜测,板着脸看向窗外:“说。”
“他们认为,张易渊手中有‘计划’的药剂。”
“呵呵。”李余岩轻笑一声,脸上尽是仿佛听到了什么大笑话一样的表情,“‘计划’任何一项都没有成果,就算是‘暗面’都没有消息,哪来的药剂?方子棋那群人脑子没坏掉吧,想成功都想疯了。”
“部下也是这样认为的,他们此举有几种可能。”苏念城一一分析列举着,“第一,这是空城计,目的是让我们分散力量去调查,转移我们注意力,其二,他们也是通过别的途径知道,也许是上了当不自知,第三...”
李余岩瞥了他一眼,背着手说:“没关系,我一直相信你的分析能力,不可能中的可能也算一份。”
苏念城顿了顿,露出些许艰难的神色:“第三的确是听起来很荒唐,假设‘624’带走数据之后,找了别人将东西研制出来了,而张易渊就是其中的一员呢?”
李余岩脸色微变,不得不说这也是他们最怕的一种可能,但如果第三方‘624’带走的不是数据而是样本,他们的追捕就绝不可能像现在这种通缉频率,就是因为有一道他们研究人员无法跨越的坎,这个计划的数据才没这么重要。
“苏处长,”李余岩扭头沉声道,“不管如何,张易渊成为了目标,我们就一定要盯紧,但不能打草惊蛇,张家的面子有多少分量,你我都很清楚。‘624’那里也要注意,两者若有接触,立刻上报。”
“是!”苏念城应了一声。
李余岩满脸担忧地正准备走,突然又想起什么在门前停住了脚步,边开门边扫了立正站好的苏念城一眼,叹了一口气,“苏处长要是有动方子棋底下人的意思,下次最好先通知我一声!”
“是!”苏念城面不改色地回应,颇为理直气壮的气势把关门的李余岩噎得一言不发,出门后才来得及翻个白眼。
苏念城军姿站立直到门被关上,嘴角不经意一掀,露出一点意味深长的笑。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个笑容绝非善类。
张易渊这几天时而忐忑时而清闲,他忙着暗中找新的实验室,又想着怎么才能从苏念城那里打听到那个计划的内容,于是今天在参加了一次讨论会之后,和一伙人喝了点酒,回到家里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多。
送他回来的车是讨论会上一个学者的私人车,他从车上下来和司机道了谢,张家的大灯已经熄灭了,他特意打过电话回来通知吴姨不用留门,所以大门外只剩一盏灯。
张易渊双手插进兜里暖着,一边慢慢迎着风走,不经意间抬头一看,猛然愣住。
刚才...是有哪个房间的灯亮了一下吗?
他疑惑地慢慢盯着二楼的房间一道窗户一道窗户地看过,可目光所及之处仅是黑暗,那一抹才晃了他眼睛的光像是他的幻觉。
“...”张易渊皱眉,眼角余光扫过偌大花园的左右两侧,最后还是往前迈腿,一脚踏入了家门前的路。
……混双更?反正我已经安排好了,所以空的15天会补回来=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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