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影传》汐愔

83、混乱声

　　梦是无厘头，余鸿影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看见梦篱正在一旁收拾东西。

　　“姑娘，你醒了？是不是没有睡好？”梦篱问。

　　“嗯，还好，就是一直在做梦。”余鸿影速速起床，看着摆在床边那套小六的衣裳说道：“梦篱，我看今天……我还是做回我自已吧，以免那矮肥子认出我来会找麻烦。”

　　“姑娘洗净了脸上的炭粉，再换上女装，想来那矮肥子是认不出的。”

　　“嗯，不过他可认得出你，我们还是尽早赶路吧！”

　　“呃……也是。”梦篱应道。

　　二人收拾完毕未敢耽搁，便匆匆上路。

　　这一路行得极为顺畅，没有遇到任何麻烦，可余鸿影心里却隐隐不安，具体怎样不安，她也说不上来，也许是自已太多虑了，她努力劝说自已打消那些杂念。当二人走累了，也感觉到饥肠辘辘的时候，已经离城关不远了。

　　照理天色应该已然大亮，却因雾气笼罩，使得整个天空看起来灰蒙蒙的，眼前的一切都黯然失色，变得模糊不清。余鸿影朝前望了一望，街上本就冷清，加之视线不好，只能看见三两路人。她不经意的回头向身后瞥了一眼，但见一个白色的身影，那身形轮廓似曾相识，令她不禁想起一个人来。

　　子澈？

　　不，绝不可能！余鸿影在心里否定着，那个人此时应该在去往扬州的路途中吧，去奔向他的意中人，那个叫作小凡的女子。

　　“姑娘，前面有个早点铺，我们不如……”梦篱猛然回头，发现余鸿影站在不远处，正背对着自已，不知她在看着什么，梦篱好奇的向那个方向看去，除了浓重的雾其他并无异样，“姑娘，你在看什么？”

　　余鸿影怔了怔，不知何时，那白色身影已经隐没在白雾中。

　　“没，没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哦，我是想，姑娘一口气走了这许多路，一定累了，”梦篱伸手一指，“那边有个早点铺子，不如先去吃点东西，顺带也可歇上一会儿。”

　　“嗯，好呀！正好给李伯也带一份。”余鸿影说着，跟随梦篱向早点铺子走去。

　　两人在室外露天的小桌旁坐下，余鸿影点了两笼包子，吩咐小二将其中一笼打包，另要了两碗酒酿小圆子。

　　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就着醇香清甜的酒酿小圆子，在初冬的早晨，带给这两位女子满满的暖意。

　　余鸿影面前的酒酿，在她眼中升起了一抹白雾，恍然想起那日在沐汐山上，半莲洞外，也是如此这般轻雾缭绕，好似仙境，她与杨少清坐在岩石上，一番倾心交谈，令她彻底消除了疑虑，完全信任了他。

　　嗨，想那些做什么呢，也许是因为昨夜梦见了他，也许是因为刚才回头时误以为看见了他，那些都是幻觉罢了，她怎可信以为真！

　　“姑娘，你多吃一点啊！”梦篱的话，打断了余鸿影的遐思。

　　“哦……我吃饱了，你多吃点吧，”余鸿影朝着梦篱笑了笑，打趣道：“你还得攒足了力气保护我呢，我就全指着你了！”

　　“姑娘见笑了，我也只是略懂皮毛而已，说起来，我的功夫还是公子……是公子吩咐李进教的呢！”

　　“对我来说，你已经相当厉害了，你家公子真是有心了。”

　　“姑娘，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梦篱像是想到了什么，眨着一对杏核眼注视着余鸿影。

　　“你说！”

　　“我知道公子喜欢姑娘，不知姑娘为何不能接受他的一番情意呢！”梦篱道：“要是旁人，梦篱绝不劝说，只是姑娘不一样，姑娘与梦篱投缘，待梦篱如姐妹般亲切，所以梦篱不得不对姑娘劝上一劝，公子他德才兼备，万里挑一，前途更是无可限量，姑娘若是……”

　　“嗨！原来你在想这些！”余鸿影终于搞明白梦篱的心思，遂解释道：“你说得不错，论财富与地位，赵大哥的确完胜幕承安，只是于我并无两样。我与他们相识甚短，了解不深，更何谈情投意合、心灵相通呢，而我此生就只想找到一个心意相合之人。赵大哥对我有救命之恩，这一点我没齿难忘，在我心里，早已把他当成大哥看待，除此以外，并无半点非分之念。”

　　“姑娘说的道理我懂，”梦篱夹起一个包子，左看右看的相了相面，“只是这心意相合之人，实在太虚幻了，还不如一个肉包子来得实在可靠，万一遇不到，那岂不是误了终生？”

　　“得知，我幸。不得，我命。”余鸿影将这句悲壮决绝的话说得云淡风轻，她唇角微扬，对梦篱笑了笑，“快吃你的饭吧，不然就凉了！”

　　用完餐毕，二人离开了早点铺子，一路向徽州城门行去。

　　刚走出没多远，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伙人忽然而至，将余鸿影和梦篱围在了中央。

　　余鸿影和梦篱只得停下脚步，扫视着眼前那些素不相识之人。

　　也不过是六个人而已，他们身着统一制式的服装，看上去像是某府中的家丁或护院。只是他们个个横眉冷对，气势凌人，令人感觉到来者不善。

　　余鸿影压制住内心的紧张，大声问道：“何人在此拦路？想必……你们定是认错了人吧？”

　　“怎么，才一天时间，你就把我给忘了？”一个刺耳又难听且带着几分熟悉的声音飘入耳际，紧接着，从正对面的两位家丁中间走进一个人来。

　　余鸿影定睛一看，正是那长着一对桃花眼的矮肥子。

　　没想到那矮肥子的报复心理这么强，我真是低估了他！余鸿影心里一沉，脸上故作茫然道：“你是何人？为何挡住我们的去路？”

　　“嘿！不会吧！连爷都不认识了？昨天我们不是才见过嘛！”矮肥子伸手触摸着自已那半边微红的脸，说道：“你给爷留下这个印迹，怎么？这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们素不相识 ，你定是认错人了！”余鸿影立即回身对梦篱说：“我们走吧。”

　　主仆二人正欲蒙混过去一走了之，矮肥子却上前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哎？想走？没那么容易！”矮肥子伸手拦在余鸿影面前，不依不饶道：“你坏了我的好事，还动手打了我，这两笔账总得清算一下吧？”

　　余鸿影后退了两步，将矮肥子那张令人生厌的脸望了一望，说道：“我真的不认识你！”

　　“行啦，别装了！昨天我一直派人盯着你们，又怎会认错人呢！”矮肥子看余鸿影的眼神就像在盯着一个肉包子，脸上尽是一幅垂涎三尺的贪婪，“真没想到啊，原来你竟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

　　余鸿影这才明白是被盯梢了，想来矮肥子在徽州城定是有些势力的，以至于他的眼线可以隐于市井，化为无形，她和梦篱已经百般留意却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啧！啧！”矮肥子叹了一叹，“那唱小曲的小妞和你比起来简直就是索然无味，我昨天可真是有眼不识美人呀！”

　　一面说着，矮肥子已将一只大手抬起来回，眼看就要抚上余鸿影的脸颊，余鸿影不由得将身子往后退了退。

　　梦篱见状立即挺身挡在余鸿影前面，双手拉开架式，怒视着对矮肥子大喝一声：“休得对我家姑娘无礼，你若胆敢再上前一步，小心我取了你的狗命！”

　　“哎哟呵，你这小妞性子未免也太粗野了些！”矮肥子扭头看了看周围的家丁，下令道：“你们给我把这小妞绑起来！”

　　几位家丁立即向梦篱扑过来，梦篱以一对六，又要保护余鸿影，有些应接不暇，很快便被拉开到一旁，她只得同那些家丁周旋起来。

　　“梦篱，小心啊！”余鸿影担心极了。

　　“小娘子！”矮肥子见势立即脸上现出一抹横笑。

　　余鸿影将视线从梦篱身上拉回来，立即对上了矮肥子那一对桃花眼，那双眼睛正在不怀好意的注视着她，逼近着她。

　　“你，你要干什么？”余鸿影一惊，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你别过来！”

　　“小娘子！乖乖的跟爷走吧！”矮肥子阴险一笑，仍是慢慢逼近着她，像猎豹慢慢逼近一只小鹿，这猎物对他来说，显然极具吸引力，“谁让你放走了唱曲的小妞，那么就由你自已来偿还，这是你的命，你不从也得从！”

　　“大侠！”余鸿影忽然急中生智，朝着矮肥子身后大喊一声。

　　矮肥子一怔，眼珠子颤了颤，慌乱的转过身，这才发现自已上了当。

　　“小娘们，连爷都敢骗！”矮肥子见余鸿影已向远处跑去，便一路狂追。

　　雾气那么重，加上余鸿影心慌意乱，并未瞧仔细周围的环境，一头扎进一条小巷子里。

　　“小娘们，竟敢骗爷！”矮肥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沉闷的回音，听上去令人毛骨悚然。余鸿影转过身，迎上一张狰狞的脸，“那个什么狗屁大侠，早就没有踪影了，他是不会来救你的，你趁早死了那条心吧。”

　　等不到别人来救，就得依靠自已，她不可能每一次都那么幸运。余鸿影此刻头脑很清醒，她懒得浪费唇舌，只是用力倒了几口气，明明四肢乏力，但仍拼命攒了些力气，然后便迅速转身疾跑起来。

　　天荒荒，地茫茫，小巷空寂路漫长。路漫长，长得好像没有尽头。

　　起初，余鸿影听到的是矮肥子紧追不舍的脚步声，伴随着他的唾骂要挟之声，然后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阵莫名的混乱之声。余鸿影没敢回头去看，亦没有停下脚步，她只怕一旦停下来，就会落入矮肥子的魔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