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影传》汐愔

66、雀儿来

　　阿星一眼便看见前面不远处，余鸿影和丝竹仰望大树，指指点点的姿势，不难猜到，她们一定是看到黄雀了。

　　“师傅，机会来了！”阿星用手一指前方，说道：“就是不知道这是不是你说的合适的时机？”

　　“合适，怎么会不合适呢！”杨少清说着，从地上捡起一枚小石子来，用眼睛瞄了瞄前面的树梢。

　　“师傅，你这是要做什么？”阿星见状瞪大了眼睛，上前阻止道，“不行！那样会打伤它的！”

　　说时迟，那时快。阿星的话音刚落，那枚小石子已随着杨少清手臂抖动的力度飞了出去。

　　余鸿影和丝竹，以及两位家丁正在树下仰头观望，那黄雀像是忽然一惊，急急的颤动了一下翅膀，便失去重心朝着地面直直的落下来。

　　树下的四个人尚未做出任何反应，只见一道白影凌空掠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黄雀一把接住，捂在了手掌心。那人仿佛闻风而来，随叶飘落，动作一气呵成，万般自然。

　　“师傅！”阿星边喊边跑过来。

　　众人这才缓过神，一齐凑到杨少清身旁。

　　“师傅，你有没有伤着它？”阿星紧盯着杨少清的手问道。

　　杨少清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将轻握的双手打开一点点缝隙，那毛茸茸的小东西，大概被吓得不轻，在他手中瑟瑟颤抖。

　　“它没事！”杨少清道，“应该只是受到了惊吓，快把鸟笼拿过来！”

　　两位家丁一起走上前，一位将鸟笼举过来，另一位拉开笼子上面的小门，杨少清小心翼翼的将黄雀放进去，然后关上了那扇小小的门，黄雀立即在里面活泼的跳起来。

　　余鸿影和丝竹围过来，对着笼中的黄雀仔细观望着，它看上去的确安然无恙。

　　“丝竹，真是太好了，这下五弟一定会开心的。”余鸿影嘴角漾开一抹微笑。

　　“是呀，”丝竹道，“这只黄雀比之前那思思的羽毛还要漂亮，身型也更大一些呢。”

　　趁着大家围着欣赏黄雀之时，阿星把杨少清拉到一旁，一幅神神秘秘的样子。

　　“师傅！”阿星低声说，仍压制不住心中的兴奋：“您这功夫可真是神了，既能把黄雀打下来，又没有伤到它，这本事能不能教给徒儿？”

　　杨少清看着阿星一脸崇拜的表情，着实觉得这小徒弟有些可爱。

　　“你真的想学？”杨少清正色问道。

　　“嗯！”阿星点点头。

　　“那可得下一番苦功了！”简单的一句话，杨少清说的却是有感而发。

　　“师傅，我能吃苦！”阿星生怕杨少清不肯教他，又强调了一句：“真的！”

　　“那从今往后，可不要怪为师对你太严厉了！”

　　“嗯，师傅，我知道，严师出高徒嘛！您尽管严格要求我吧！徒儿都愿接受。”

　　阿星正说得起劲，忽然被杨少清推开，他踉跄的向后退了几步，差点跌倒在地上。与此同时，一枚飞镖正结结实实的经过他刚才站着的位置，径直扎进后面的树干上。待他反应过来，只见他的师傅正挥舞宝剑，与六个黑衣人殊死搏斗。

　　余府的几个人同时看到了那骇人的场面，神色瞬间紧张起来。两位家丁立即将鸟笼交给丝竹，然后拔出佩剑，挡在两位女子身前，忠心护主之势了然在目。那些黑衣人并未向他们这边袭来，他们全都围绕在阿星身边周旋着。

　　“鸿影，你们快走！”杨少清喊道，他一面击退阿星身边的黑衣人，一面对徒弟阿星命令道，“阿星，你快和鸿影一起走！”

　　两位家丁用疑问的眼光看向余鸿影，仿佛在征求着主子的意见。

　　“小姐，杨公子让我们先走呢！”丝竹见余鸿影没有反应，立即上前拉住她的衣袖提醒道。

　　“不行，我们不能走！”余鸿影斩钉截铁的说。

　　那些黑衣人个个带着杀气，凶狠十足，杨少清一个人要同时对付他们好几个人，却让余鸿影和其他人先走。对余鸿影来说，对方越是这样的舍命相待，她越是不能做那无情无义之人。自己先跑路？她的性格不允许她如此不讲义气，她的善良亦不允许她置对方的生死于不顾。

　　“你们还愣在这里干什么，”余鸿影又对家丁吩咐道：“快去助杨公子一臂之力啊！”

　　“是，三小姐！”家丁齐声应道，然后便冲上前去。

　　“不，师傅，我不走。我不能丢下你不管！”

　　“拜托，你留下不是帮我，是在托我后腿好吗？”杨少清一面同黑衣人搏斗，一面保护着阿星的安危。以阿星那三脚猫的功夫，还不足以应付杀手。

　　什么？明明是一片仗义，怎么变成托后腿了？这话，阿星的内心绝不认同。他小嘴一撇，顺势从地上抄起一块鸡蛋般大小的石头，朝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黑衣人用力甩去。

　　那黑衣人被石头击中，“啊”的大叫一声，捂着脸一幅吃痛的表情。

　　“嘿嘿！”阿星轻狂一笑，洋洋得意道：“怎么样，我也不是一无用处吧！”

　　黑衣人被阿星的笑声所激怒，将手中利剑一挥，向阿星直刺过来，刀剑无眼，眼看着明晃晃的一道白光朝阿星的脖颈贴过来。阿星原本闪亮的眼神瞬间凝固，整个人都僵住了，心中油然生出一种熟悉的绝望，我堂堂大理小王子，今日怕是要死在这大宋朝的国土之上了，想来真是可悲，可叹！阿星不禁闭上眼睛。

　　杨少清眼疾手快，迅速飞起一脚，狠狠踹在那黑衣人身上，黑衣人身体一倾，手往外一偏，那道闪着寒光的剑气从阿星的脖颈旁擦过，与他的肌肤只差分毫，却完全没有伤到他。

　　杨少清将手中的霄云剑一挥，毫不留情的刺向了那个企图杀害阿星的黑衣人。

　　“这是你咎由自取！”杨少清淡淡说了一句，然后回眸瞪着其他五个黑衣人，那五个黑衣人此刻有两个正与余府的两位家丁打做一团。另外三人在向杨少清逼近，迎上他寒冰般的眼神，三个黑衣人不禁顿了顿，站在原地没敢轻举妄动。

　　“师傅，”阿星腿一软，跌进杨少清怀里，一双手死死抓住杨少清的衣襟不放。

　　杨少清一手拿剑直面怒视着黑衣人，另一只手却十分温柔的拍了拍阿星的背。

　　“鸿影！”杨少清没有回头，而是背对着余鸿影，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她听到：“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没等余鸿影回答，他继续说道：“把阿星带走，你们立刻下山！”

　　“那你怎么办？”余鸿影在他身后大喊道，分不清楚是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还是身体在颤抖，一时间，好像风在颤，树在颤，整座山都跟着颤动起来。

　　“不用管我，快，你们快走啊！”杨少清说着转过身，一把将阿星朝着余鸿影的方向推了出去。

　　余鸿影迎上来拉住阿星的手，却正好对上杨少清的目光。

　　“好，我这就带他离开，你一定要小心！”余鸿影感到内心布满了担忧，变得无比沉重。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杨少清注视着余鸿影，眼神一片凝重，他停顿了一下，眼中多了几许温柔，“其实有些话，我想对你说。”

　　“其实，我也是。”余鸿影喃喃道，说完这句话，她觉得自己心里的小人瞬间分裂成两个。

　　一个在心里安慰自己，逃离临安，便与这里的人和事都不再有任何瓜葛，但若能在临走之前，把心中的疑惑搞清楚，那何尝不是一种圆满呢。

　　另一个在心里暗骂自己，既然准备逃离临安，便与这里的人和事再无联系，就算把一切弄得明明白白又如何！更何况，万一真的证实了他是自已的妹夫，那也只会徒增尴尬吧。

　　杨少清将余鸿影飘渺的神情全部看在眼里，与余鸿影不同，他的俊脸看上去既坦然又坚毅，完全没有一丝顾虑。

　　余鸿影感到恍惚，面前的这个男人，她一点也不了解，他教她不要轻信任何人，但她偏偏从内心相信他，他的眼神令她感到安定。

　　忽然，一道黑影出现在杨少清背后，一个黑衣人正举剑袭来，余鸿影不由得惊叫一声：“小心！”

　　杨少清并未转身，只将宝剑反手一握，向身后伸去，那人被刺中要害，立即倒地。

　　杨少清回眸看了一眼，两个黑衣人正跃跃欲试的向他逼近，他正色道：“鸿影，你和阿星先走，到山脚下的归云亭等我！”

　　未等余鸿影回答，杨少清便迎上黑衣人的刀剑，兵刃无情，发出一连串残酷撞击的声响。

　　余鸿影不再犹豫，带着丝竹和阿星朝着山脚下跑去。

　　时间一晃便过去多时。两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经过一路疲累，终于到达了归云亭。

　　三人走进亭中，坐在长椅上休息，在歇息了片刻之后，他们的体力逐渐恢复了。

　　阿星朝着放鸟笼的长椅坐过去，逗起了黄雀。

　　“思思！它真的和思思长得一模一样哩！”

　　“叫它念念吧！”余鸿影说。

　　“念念？”

　　“嗯，小宝曾经说，他有了思思，要送我一个念念。如今思思没了，我送他一个念念，日后我离开余府，也算给他留个念想吧。”

　　“听说姐姐婚事在即？看来是真的！”阿星听余鸿影说要离开余府，自然以为她口中的离开，是指出阁。

　　“呃……”余鸿影转移话题道：“阿星，你口渴吗？”

　　“嗯，还好。”阿星答道。

　　余鸿影示意丝竹把水壶拿过来，这才发现水壶已经空了。她站起身，看着不远处的田园瓦舍，一缕缕炊烟正从那些屋顶的上方飘出来。

　　“丝竹，你瞧，那有一些人家，”余鸿影用手一指，说道：“你拿着水壶过去，看能不能讨到一些水来。”

　　“是！”丝竹应了一声，奉命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