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影传》汐愔

56、少阁主

　　“哦？”杨少清问道：“什么新人？”

　　“余家大公子余曦！”邱楠道，“听说皇上感念余家三代功勋卓著，特许余老将军不再出征，又因体恤其后人，所以封了余家大公子一个右承奉郎，不过他似乎对那个从八品的官位并不满意。于是他把自己的妹妹许配给了汤丞相的外甥，攀上了丞相大人这位靠山，他便顺风顺水，在短短时间内，他已经升到了四品承宣使。”

　　“他不过是一个追名逐利之人罢了。”杨少清道，“汤思退助他达到了目的。”

　　杨少清当然知道，邱楠口中所说的那位被余曦许给丞相外甥的妹妹就是余鸿影。鸿影！她到底是不是心甘情愿嫁给那个人？杨少清一瞬间有些恍惚，好像鸿影的心仍是属于自己，又好像，鸿影的心已经飘到好远好远的地方，好像他们仍是心连着心，又好像，他们已经隔着万水千山。

　　“我到觉得此人并不简单，”邱楠道：“他十分善于笼络人心，上至高官幕僚，下至富贾豪绅，也许你还不知道，他私底下和青云帮有关联。”

　　“青云帮？”杨少清有些不敢相信，一个堂堂将军府的大公子，追逐功名仕途无可厚非，但他为何要勾搭上□□，尤其，还是江湖上最厉害的门派。

　　“从一个人的外表，是很难看出他的内心的。”邱楠嘱咐道：“总之你对他要留心就是了。”

　　“嗯。”杨少清点点头，心中意味深沉。

　　“好了，接下来，我要和你说说金国那边的消息。”邱楠说着，把茶杯移开，将一张手绘地图铺在桌子上。

　　“这是目前打探到的最新情报。”邱楠一边用手在上面指点着，一边说道：“这次完颜亮亲自指挥金军，兵分四路，一路从蔡州出发，意指荆州；一路从海道待命，意直攻临安；一路由凤翔出发，即将进入大散关，意图入川；他自己率领三十二总管兵，向寿春进发。”

　　“金军一共多少人？”杨少清看着地图眉头紧锁。

　　邱楠看向杨少清，神情严肃说道，“六十万。”

　　“完颜亮的野心已尽显无遗！看起来这场战争迫在眉睫了。”

　　二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凝重的氛围笼罩在房间里。

　　“海道并不容易被金人攻破，寿春离临安近朝廷可随时调兵，这两地，到不是我所担心的。而处于中间位置的荆州，却恰恰势单力孤，我在江陵三年，熟知那边情况，要对抗金人，显然兵力不足，防御薄弱，必须提前做好准备，同时也需要朝廷的支援。至于川蜀则更远，大散关又一向为重要关口，一旦失守，将后患无穷。”

　　杨少清逐一分析着，“家父在川蜀许多年，我也曾在江陵驻守，所以两地亦有许多旧部，与现任的驻军将领也都熟识，我需即刻动身去两地传递消息，招集旧部，做好应战准备。”

　　“公子，官家都还没有下令，你何必在这个时候亲自过去？”邱楠问道，“如今这边境内混入许多金国的探子，杀手，听说西夏和吐蕃也派了人进来，处境非常混乱，你现在去无疑是将自己置身险境。”

　　“我若现在不去，恐怕等到官家下令时，就来不及了。”杨少清道。

　　“公子，我有一个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哦？有何疑问？”

　　邱楠说道：“身为幽弦阁的少阁主，您本可尽享舒适安逸的生活，为何非要去涉险？”

　　“国泰才能民安，不然，我又哪来得舒适安逸呢？”杨少清道。

　　“我知道公子有颗仁义爱国之心，但在这乱世，比公子官位大，权势大的人很多，何须您默默的去挑这个担子？”

　　“知我这阁主身份的人甚少，你是其中一个，但你可知这其中的缘由？”杨少清看着邱楠，一直皱着的眉头这才舒展了一些，“当年我在江陵遇险，身受重伤，被一位前辈所救，他传内力为我疗伤，我才得以好转，于是我便拜他为师。他不仅武功高强，而且有着心系苍生的胸怀，令我十分敬佩。”

　　杨少清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闻名江湖的幽弦阁阁主幽明子。”

　　“公子说得这些，我今天第一次听到。”邱楠说：“我只听闻阁主从不收徒，我一直好奇，是什么样的人使他破例，直到见着你，我才好似明白了几分。”

　　“哦？此话怎讲？”

　　“这个嘛，”邱楠迟疑了一下，把刚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模棱两可的说道：“我也说不太清楚，只是我的一种感觉。”

　　“这大概就是缘分吧。”杨少清没有注意到邱楠神色的变化，继续说道，“但我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师傅忽然差左使来传话，说他有十分重要的事要离开，只留下一道令牌，便将这阁主之位传给了我，我本就崇尚自由，无心这个阁主身份，再者说，我是官家亲封的宁远大将军，身在朝廷，这阁主之位着实令我尴尬，我只盼师傅他老人家赶快回来，我好把这阁主令牌还给他。”

　　“公子，老阁主最重信义，一言九鼎，既然他做了这样的决定，就不会改变，您又何必如此？”

　　“你这话到是和左使说得一模一样。无论如何，我必须弄明白师傅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此番我会先去江陵，再去蜀地，除了集结旧部，联络各方力量，根据这些重要情报严密部署边防，同时，我也会沿途寻访师傅的踪迹，虽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助他老人家一臂之力。”

　　“可是公子，这太危险了，我很担心。老阁主既然把幽弦阁交给你，我就有责任对你的安全负责。你现在是少阁主，若你遇难，你让幽弦阁的兄弟们怎么办？日后见了老阁主，我又如何向他交待？”

　　杨少清沉默了一会儿，邱楠说得不无道理，边境的纷乱他不是不知道，可是，心中去意已定。他伸出手拍了拍邱楠的肩，说道：“放心吧，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既然如此，我跟你一起去。”邱楠道。

　　“不行，你跟我一起去，临安这边谁帮我盯着？再说，你走了小秋怎么办？”

　　邱楠低头沉默了几秒，才又看向杨少清，“还是公子想得周全，我固然有想要追随你之心，却又有不得不留下来的理由！那，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嗯！”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两个人的对话声。

　　“嫣红姐？你找我有事？”小秋的声音在问。

　　“哦，”嫣红手中拿着一个托盘，正款款走来，“那个，刚才见杨公子来了，所以我准备了一些水果。”

　　嫣红说罢，嫣然一笑，欲去推开那扇紧闭的房门。

　　小秋急忙用身体挡在她的面前，“嫣红姐，现在，不太方便。”

　　“怎么？有何不便？”嫣红并未死心。

　　“那个，杨公子他，”小秋灵机一动，迅速想出一个理由，“杨公子他睡了。”

　　“睡了？”嫣红眉毛一挑，似乎并不相信，“这大白天的居然睡了？”

　　“嗯。”小秋用力的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站在门口？”

　　“公子说他实在太累了，所以就睡下了。我见他睡得很香，不忍打扰他休息，所以就退到门外守着。”

　　“哦？”嫣红眼色微动，似乎明白了什么，心里掠过一抹酸意，她打量着小秋，从头到脚扫视一遍，然后说道：“没想到，你竟有这么大魅力！”

　　嫣红说罢将果盘递给小秋，便识趣的离开了。

　　屋内的两个人听到外面的动静，知道嫣红已被小秋支走，于是放下了警惕。

　　“我看那个嫣红对公子好像很是殷勤。”

　　“胡说！”杨少清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看了看门外的方向，又转过头来，说道：“你可别带坏了小秋！”

　　邱楠摊手一笑，并不打算辩驳。

　　“公子何时动身？”

　　“后天！”若不是答应了阿星捕鸟之事，他恨不得立刻出发。

　　余鸿影走出得月楼时，雨点依旧微弱的飘降着，风迎面吹来，送上一股寒凉。

　　她沿着大路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想着，如果此刻她便这样走掉，会不会被余府的暗卫抓回来。她悄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然后猛然转身，原以为会瞥见某个神秘的黑影忽然躲藏的瞬间，确见距离自己十米远的地方有一个人正向自己走来，她发现了他，他却并不惊讶，停下脚步，礼貌的对她点了一下头。

　　二人仍旧保持着十米远的距离，但余鸿影看得很清楚，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算化成灰她也认得。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逃出余府的时候，正是此人将她抓了个正着。墨影！好在他并未告发自已，她心中还是有些感激的。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打个招呼，这时，身后忽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

　　“鸿影！”

　　余鸿影转身看过去，不远处有一老一少两个女人，正站在她的面前笑盈盈的注视着她，看上去和善而亲切。

　　“鸿影，真的是你呀！”年长的妇人一脸爽朗，笑容可掬：“瞧我这眼神还不差，老远就看着像你，呵呵。”

　　“鸿影姐！”一旁的年轻女孩亭亭玉立，相貌清秀得如夏日里的一株萱草。她微笑道，“这么巧，我和娘刚一回到临安就遇见了你！”

　　“你们是？”余鸿影从未见过这两个人，她们却知道自已的名字？从她们的衣着及谈吐可以判断，此二人并非出自小门小户之家，难道他们是余家的亲戚？余鸿影猜想着。

　　“怎么，鸿影，短短数日，你连干娘都不认识了？”年长的女人收起笑容，一脸疑惑道：“我这闺女，今天这是怎么了？”

　　说罢，这妇人拉起鸿影的手，面露担忧之色。

　　此妇人正是杨少清的母亲苏佩佩，旁边的女孩是杨少清的妹妹杨少萱。二人刚从扬州探亲回来，还未走进家门，便在路上遇见了余鸿影。

　　余鸿影对她们自然是一点印象也没有，听闻妇人的言语，方知她们还有些亲属关系，加之对方一幅关切的神情，令她卸下了对陌生人的防备。

　　余鸿影从小失去了母亲，穿越到古代，又是个没娘的孩子，大娘口口声声说把她当亲女儿，却根本不疼爱她。此刻，听到干娘这个词从一张温柔的口中流出，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双温暖的手握紧，看到一双慈祥的眼眸里流出的温情厚意，她心里忽然感动得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