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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线路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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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鸿影命丝竹拿来笔墨纸砚,然后吩咐丝竹在门外候着,不要进来打扰,说自己要安静的做画,若有其他人来,一定要先通报才是。
房间里十分安静,余鸿影坐在桌前,一手托着脸颊,一手用毛笔在纸上开始了写写画画。余府的正门,侧门,后门,每一条通往临安城门的道路,城外的可去之处,她都认真思量,仔细描绘。
这不是花鸟图,亦不是山水画,而是她的逃跑线路图。
虽然她决定再对幕承安做一次思想工作,但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让对方同意退婚。毕竟这是古代,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诸如二人没有感情基础,性格不合,这些说辞也许根本不能作为退婚的理由,她只是赌一次,赌幕承安这个人能听得进她的劝告。
但是,为了慎重,她必须做好两手准备。逃跑,便是她最后的办法。
无论如何,我是绝对不会留在这里成亲的!
她想到,以余府和幕府两家的实力与背景,她若不离开临安,一定会被抓回来,既然要跑,就得跑得远远的。于是以临安城为基点,向外围辐射,她画下了一张中国地图的轮廓。
她学过历史和地理,知道南宋的版图范围,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逃回北京去的。因为此时,那被称为燕京的她的故乡,正在金人的掌控之下。
她能去哪里呢?往北有金,西夏,往西有吐蕃,往西南是大理,东边是海,南宋的版图萎缩得实在可怜。北上是不可能了,北面有金人避之而不急,往南,幕家的商号一直开到了大理,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线。
于是,她确定了一个大致的方向,那就是往西去,也许,她可以一直走到川蜀,听说母亲程素素是川蜀之人,若她还有亲人在那里,她至少也有了可以投奔的地方。并且,听说二哥哥余辉也在那边,从小宝口中,她已经了解到余家二公子的为人,他是个叛逆而有主见的人,他自己都是逃跑出去的,断不会出卖她。说不定,到时还能得到他的帮助。
关于如何摆脱余府暗卫的追踪,她也已经想好了对策。到时她只需借故去雅园做客,再与梦篱交换服装和发型,暗卫躲得较远并不会看得清楚,待梦篱将暗卫引开,她便可以脱身。
余鸿影现在已对大哥有了戒心,而每当提到大哥,丝竹都一脸膜拜,所以这件事她觉得仍是要对丝竹隐瞒下来,以免节外生枝。这是她最后的出路,她绝不可以失败!时间紧迫,也不容许她再失败一次。
雅园里,赵玮正在伏案写着一封书信。自从搬过来,平日里看似舞文弄墨,极富闲雅意趣,暗中的他却丝毫没有一丝松懈。如今金兵南下,局势已然十分紧张,激烈的战火一触即发,要让他如皇帝老子那般若无其事,他是断然无法做到的。
虽然尚未被确立为皇子,但他已经得到一些老臣的力挺和支持,与主战派众将领也保持着默契的联系。他小心计划与部署着一切,从搜集金国的情报,了解金军的进程,到具体的迎战方案,后备粮草等等,无一疏漏。只待皇帝一声令下,他便可以统领千军万马给予敌人痛快的反击。
这日史浩差人来雅园报信,说有事请郡王回府商议。赵玮遂带了李进回府。
自皇帝赵构赐宫女到现在已有一段时日,赵琢怀抱美人,夜夜笙歌,过得好不快活,赵玮躲到雅园到也清静自在,但毕竟这里只是临时居所,许多事不如在王府来得方便。昨天皇帝忽然宣两方宫女回宫,赵玮得知此事本就打算回府,此时老师特地传话请他回去,他便知这不是巧合,只是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果不其然,二人一见面,老师就对赵玮说,要向他透露了一个极大的内幕。
“什么内幕?”书房中,赵玮给老师递上一杯清茶,随即问道:“莫非与我有关?”
“你就不好奇,官家为什么忽然将宫女召回?”史浩抛砖引玉的问道。
“是啊,难道是他老人家后悔了?这后宫美女如云,照理讲他也不差这十来个宫女,既然送出便没有讨回之理。”赵玮坐到角落那把藤编的躺椅上舒适的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摇摆着椅子说道:“不过,这样也好,我便不用继续在雅园躲清净了!”
赵玮那惬意和随性的样子,史浩一年中难得见上几回,只有在他心情愉快,且又十分放松时才会出现。他们在多年的相处中,已经培养出深厚的感情和十足的默契,可以说亦师亦友,亦父亦子。
史浩此刻看着赵玮,如同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脸上完全没有严师的威仪,只有慈父的温和。
史浩微微一笑,把事情的经过详细的向赵玮道来。原来一听说皇帝召回宫女之事,史浩便立即悄悄打点了皇帝近旁的宦官,于是得知那些宫女一进宫,就被女官带去一一查验是否仍为完璧之身。当然,与此同时,皇帝赐给赵琢的那十名宫女也被召回做了同样的查验。
“荒唐!”赵玮坐直了身体,自觉受到了侮辱一般,他气愤的说:“这与其说检查宫女,到不如说是在检查我的作为与品行!”
“伯琮,你说对了。”史浩呵呵一笑。
“老师,您为何笑?”赵玮内心很是郁闷,不料史浩在他面前还笑出了声。
“你呀,也有愚钝的时候!”史浩说道,“上一次抄写《兰亭序》的事你可还记得,听说当时官家本有意立你为皇子,只是吴才人为了伯玖特地去求了太后,官家碍于太后的面子,便决定再考验你们一次,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两天就会有答案了!”
“当初官家赐宫女时,您也曾提醒我,这有可能是考验,但我万万没想到,竟然是用如此方法考验,这,这简直荒谬!”赵玮从躺椅上起身,他看向老师,眼里充满激愤,“自古皇家选皇子,无一例外不是拷问学识和武功,思想与谋略,道德及胸怀,以及视天下苍生的安危为己任的责任感。”
“你说的都对,显然官家这方法是异于寻常,但自有他的道理,你若细想,就会发现其中的用心良苦。”史浩的表情严肃起来,细长的眼睛在那张长方型国字脸上显出了为人师表的威严,两片薄薄的嘴唇阐述着他的观点,“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帝王也不例外,所以更应引以为重视。好的学识与谋略可以治国,但沉迷于色却可致败国。官家在这一点上一定也是深有感悟,才做了如此决定。”
对于赵玮来说,老师的道理摆在面前他是认同的,只不过他内心里觉得这件事有点怪怪的,但仍是说服自己安了心,不再去纠结。凭这师徒二人对赵琢的了解,心中自然已经有了答案,所以接下来就静待结果了。
转眼到了余鸿影和幕承安约定见面的日子,因为这一次是余鸿影主动邀约,所以时间地点都是由她决定的。
余鸿影本想给丝竹派个活,让她到雅园去走一趟,给婉秋和梦篱捎个话,说她过些日子会去探望。这样做的目的有两个,一来是把丝竹支开,她需要单独和幕承安谈话,二来可以顺便打听一下那边的情况有没有变化,万一说服不了幕承安,退婚方案失败,她就不得不采取最终的逃跑计划。
不过,她还没来及开口,便有下人来通报,说丝竹乡下的姑姑来找丝竹姑娘,此刻正在下人房候着。余鸿影便顺水推舟的说,“既是亲戚来了,你去忙吧,我自己外出便可。”
“小姐,那怎么行?万一有个闪失可怎么办?”
“你在担心我吗?”余鸿影心中升起了一团小感动,“你若不放心,我就找小宝陪我一起去,再说,就算我一个人,不是还有暗卫吗?”
余鸿影只是拿小宝当借口,好不容易卸下一个包袱,自然不能再带上另一个。至于暗卫,虽然她十分不习惯走到哪都有人盯着,好在暗卫总是离得很远,除了无法让她逃脱之外,似乎对她也是无害的。就如当初,趁着夜色逃出府外,被墨影截了回来,他竟然守口如瓶,没向其他人透露。
“可是,万一老爷和大公子怪罪下来,丝竹可是担当不起啊!”丝竹的眼神里写着矛盾,可以看出来,她真的感到两难,毕竟,那乡下的姑姑来一趟也是不易,或许,还有什么重要的事也说不定。
“若有人怪罪,就说是我让你留在府中的。”余鸿影淡然一笑,“我的婚事近了,相信在这个时候,父亲和大哥也不会对我太过严苛,更何况,去见幕公子的事,也向他们报备过了,不会有什么问题,你就安心的去见姑姑吧。”
听了余鸿影的一番安慰,丝竹终于不再纠结。
“谢谢小姐。”丝竹朝余鸿影会心一笑,转身出去了。
余鸿影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包裹,这是她之前收拾好的随身物品,里面有她全部的资产。她数算着荷包里的钱,有一些是在雅园时赵大哥吩咐婉秋给她的,另外一部分是进余府以后领到的银子。再过两天她还可以再领到一笔,加在一起,虽然仍不算多,但要是省着点用的话,还是可以撑上一段时间的。
她拿出一枚碎银放在身上,然后把其余的收好小心翼翼的放回原处。对于一个能横下心去逃亡的人来说,节俭绝对是件大事。
她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就出了房门,走到余府门口时,忽听得后面有人在喊她。
“影姐姐!”
余鸿影回头一看,一个熟悉的男孩正向她跑过来。
“阿星,怎么是你啊!”
原来阿星今日已陪小宝上完课,此时正要去杨府学习武功。于是二人说着话一起出了门。
“阿星,最近与我五弟伴读,还习惯吗?”余鸿影关切的问。
“习惯,当然习惯。”对于阿星来说,自从做了小宝的伴读,他和养母的日子终于不至于像过去那般艰难,在内心里,他是十分知足和感恩的。
“哦,那就好,我五弟性子直,又孤僻,从小被娇惯着,我原本还担心你会不适应呢。”
“姐姐,宝公子他只是表面看起来有点冷,其实他人很好啊,这些天相处下来,我发现他十分友善,他还让我不要叫他五公子而直接叫他小宝,可是我总觉得那样不好,毕竟我只是他的伴读书童,他还送给我漂亮的弹弓和美味的杏仁糕。”阿星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下来,脸色也变得深沉。“只是……”
“只是什么?”余鸿影问道。
“只是,他最近心情很不好,听课也不专心,我很担心他。”
“哦?怎么回事?”
“姐姐,这本是你们余府的家事,我知道我不该多嘴的,可是看到他伤心的样子,我不得不把这件事告诉你。”阿星于是将余珍抢夺小鸟,以至于小鸟被摔死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当然,这件事并不是从小宝那里得知的,而是铁生心里憋屈向他吐槽的。
“我就不明白了,同是一个家里的姐姐,四小姐为何与姐姐你差距那么大呢?”阿星说罢,叹道:“哎!宝公子真是太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