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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鸟之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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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听夫人说,你帮小宝找了个伴读书童,叫阿星是吧?”余挺适时转移了话题。
“前日听说大娘在为找书童的事发愁,女儿刚巧认识那孩子,觉得合适,就推荐了一下。”
“嗯,我刚才见过他了。”
“您见过他了?您觉得他怎么样?”
“虽然年纪与小宝相仿,但看上去,这孩子很懂事,比小宝稳重成熟多了。”余挺满意的说,“希望小宝也能变得沉稳一些。”
“爹爹,我到是觉得小宝十分可爱呢。”
“他呀,聪明不足,疯起来到有几分像你二哥。”余挺这话听起来像贬意,眼神里却明明流露着慈爱。
余鸿影噗嗤一下乐出声来,“小宝他是天真无邪,也正因为如此,您才更加喜爱他吧。”
“鸿影,你这话说的不假,”余挺说道,“在你们兄弟姐妹五人中,我对小宝关心得最多,不过,那是因为他最小,我必须多疼他一分。但你们几个,我也都十分看中,尤其是你。”
“哦?”余鸿影没想到自己在余挺心中的分量居然还能排到前面去,她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余挺看出女儿的诧异,解释道:“你大哥固然沉稳老练,却难免圆滑世故,你二哥虽然热情爽朗,却总是意气用事,珍儿脾气不好又太任性,小宝尚小缺乏稳定,而你,明理又懂事,从未让为父着过急。”
“爹爹,人无完人,女儿并非您说的那样好,”余鸿影想到自己终是要悔婚离家出走的,心里不由得内疚起来,“女儿也会有做错事和任性的时候,只希望爹爹能多多包涵。”
“傻丫头,”余挺笑道:“也只有你能说出这番话来,珍儿断然是不会如你这般谦卑。同是姑娘家,她要能有你半分懂事,我就省心了。”
余鸿影瞧着父亲非但没有听出她的话外之音,反而将那句话听成了谦卑之辞,她实在也不好再解释什么。
父女二人又随意聊了几句,余鸿影便离开了书房。
丝竹见小姐抱着个木匣子回来,立即微笑道:“小姐,信箱找到啦?”
“嗯,”余鸿影应了一声,然后问道:“丝竹,除了这信箱,我可还有书信放在别处?”
“这个,我到是没有留意过。”丝竹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两下,“平日里打扫小姐的房间,并未见到其他书信,猜想着应该是无旁的地方了。小姐,您是要找什么特别的书信吗?”
“是,也不是。”余鸿影把手中的木匣子放在一旁,然后便坐在椅子上,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她润了一下嗓子,“说来好笑,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有一些我对十分重要的信笺,却不翼而飞了。”
丝竹脸上掠过一抹惊诧,半张着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余鸿影并未注意丝竹的表情,她轻轻摇晃着茶杯把玩着,看着杯中的水不停的波动,“瞧我,这只是一个梦,我差点当真了。”
丝竹的内心波澜起伏,为了让小姐彻底忘记杨少清,顺利嫁给幕公子,她确实做了手脚。一方面,大公子的吩咐,她不敢不听,别一方面,她也认同这样做是为了小姐好。
所以,此刻,她只好低下头,承受着内心的谴责,小姐,对不起,丝竹这样做,是为了你,为了大公子,更是为了整个余府。
“我又没有怪你,你干嘛低着头。”余鸿影抬眼看向丝竹说道。
“丝竹……丝竹只是恨自己不能为小姐分忧。”
“怎么会?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余鸿影站起身,走到丝竹面前,低声说道:“现在我正有件事,要请你帮我去做。”
余鸿影交待了要办的事情之后,丝竹欣然点头。
丝竹出了门,余鸿影倚在窗口,看着窗外淡淡的云影陷入沉思。上一次,与幕承安见面,她本想劝他退婚,不料半路跑来两只电灯泡。这一次,她约他单独见面,势必要劝他主动退婚。如若不成,她便只有逃离临安这一条艰难的出路了。
四小姐余珍坐在花园的长廊中,此刻太阳炙热的光芒洒在她身后,晒得她暖洋洋的。春桃站在一旁默默的剥着手中的桔子,不时递送到她的手中。
她回忆着那一日在茶楼,虽然让杨少清看见了余鸿影和幕承安在一起时愉快融洽的样子,但后来走散,余鸿影竟是被杨少清护送回来的,这令她感到十分不安,她心里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十分害怕,怕那二人死灰复燃。
余珍心中暗想着,余鸿影,你赶快出嫁吧,这样我们大家就都安心了。
这时,一名家丁拎着一只鸟笼从长廊里经过,余珍认出此人是小宝身边的下人铁生,他比小宝只大两岁而已,人长得黑黑瘦瘦的,看似像个从大野地里走出来的孩子似的。
“喂!”余珍大叫一声:“站住!”。
铁生闻声停下脚步,恭敬道:“四小姐好!”
余珍眼神扫过他手中的鸟笼,只见笼中的鸟儿有着艳丽亮泽的毛羽,看上去漂亮且伶俐,令人忍不住心生喜欢,于是问道:“这小鸟是哪来的?你拎着它要去做什么?”
“回四小姐的话,这是五公子养的小鸟,小的是奉五公子吩咐,带它去晒太阳。”
余珍咽下最后一口桔子,从椅子上起身,隔着鸟笼仔细打量起里面的小家伙,“好漂亮的鸟,借我玩几天。”
“这……”铁生为难道:“请容小人先向五公子禀告一声,不然五公子要是怪罪下来,小的可担当不起。”
“大胆!你敢违抗我的命令!”余珍训斥道。
“小的不敢!”铁生吓得连忙跪下,鸟笼在他手中摇摇晃晃然后随他跪下的姿势一起落在地面上,小鸟在笼子里用力的扑腾着翅膀,俨然一幅受惊的样子。
“不就是一只小鸟吗?我就不信五弟那么小气。别说是借走几天,就算我拿了去,又能怎样?我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余珍说罢,朝着春桃使了个眼色,春桃立即心领神会,遂将手中的桔皮往地上一扔,大步走到铁生面前,伸手去夺那鸟笼。
铁生自是知道余珍的脾气,心中虽为自己的主子着急,却也不敢当面违抗她的命令。
见春桃提起了鸟笼,余珍一脸得意,“春桃,走,我们带小鸟晒太阳去。”
铁生眼睁睁的看着那二人走远,才从地上起身,他一脸愤慨,心想,四小姐如此霸道,这小鸟只有五公子才能讨回了。
这个时候,五公子正在上课。
为了让宝公子安心读书,余老爷特意将花园南端那所幽静的寂远斋腾出来作书房,又为他专门请了城中的名师范先生来授课。因为先生说小宝学而不专,故而不精,所以余老爷又下令为他请了书童。
寂远斋比较偏僻,平时不会有人经过,所以范先生进来时特意没有关门,一眼望出去,能看见青青翠竹,非常赏心悦目。
此刻,范先生正在讲一段诗文,阿星听得十分专注,小宝却走了神,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门口。
在那敞开的大门后面,有半张黝黑的小脸正在看着他,一个劲朝他挤眉弄眼,样子十分古怪,好像想要告诉他什么。
小宝自然一眼便认出了铁生,于是心中暗揣,铁生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小宝以上茅厕为由跑了出来,他把铁生带到离书房较远的地方,才开口问道:“铁生,这么急的跑到这来寻我?你出了什么事吗?”
“公子,不是铁生有事,是思思……”
“思思?”小宝一脸震惊,“思思它怎么了?它飞走了?还是它……受伤了?”
铁生跪下来,在小宝面前认错道,“都是我的错,公子,请您责罚我吧。”
“啊!”小宝大叫道:“它死了?”
“不,不是的,”铁生回答道,接下来,他把思思被夺走的经过以及余珍说的那些话,一五一十的向小宝叙述了一遍,小宝越听越来气,眉毛都拧成了一团。
“明明比我大好几岁,为何总是与我争,”小宝攥起拳,“从小到大我处处让着她,现在可好,欺负到思思头上来了,这一次,我定不会再妥协!”
小宝说罢,踩着一股强大的气流直奔余珍的住处,铁生连忙跟过去。
余珍回来后,把鸟笼挂在房前院子里的一棵小树上,此刻,她正拿着一株小草探进笼子里,逗弄着里面那只漂亮的小家伙。
“把我的思思还给我!”
“什么思思?”余珍抬起头,见到小宝急切而严肃的样子,便不难猜到,思思正是这小鸟的名字。
“思思就是这只小鸟!”小宝走近余珍说道,“敢问四姐,它为何会在你这里?”
“你既到这里来寻,又何必明知故问呢。”余珍低下头,看着笼中的小家伙,说道:“我只是喜爱这只小鸟,原来它叫思思啊!”
“无耻!”
“你!你说什么!”余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无耻’!”小宝虽然只是个孩子,做事却愿意讲个道理出来,“你的行为与强盗何异?”
“你,你竟然为了一只破鸟,如此辱骂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般难听的话。”余珍气得颤抖起来,整个人变得歇斯底里,她大吼道:“你信不信,信不信我把这鸟笼砸了?”
“你敢!”小宝厉声道。
眨眼之间,余珍已将鸟笼高举过头顶,小鸟吓得煽动着翅膀连蹦带跳,“你若不收回刚才的话立马向我道歉,休怪我手下无情!”
“把它放下!”小宝冲上去欲抢回思思,但他个子比余珍矮一截,够不到那被高举着的鸟笼,他只好用力去拽余珍的衣袖,“不许你伤害它!”
两人拉扯间,只听得哐啷一声,鸟笼从余珍手中滑落,鸟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思思!”小宝大喊一声,慌忙蹲下身去拾起鸟笼,心疼的看着里面的小家伙,奈何它却闭上了眼睛,一动也不动了。
“小宝,我,我不是故意的!”余珍凑过去,俯身瞧着笼中已经了无生息的小鸟,随即看见小宝脸上挂着的两行清泪,刹那间她失去了之前那如火的气焰,语调柔和了许多:“我刚才只是想吓吓你的,没想到会这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小宝面无表情,仿佛不屑听余珍的解释,他带走了思思,离去前只对她说了一句话,“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为了一只小鸟,你竟如此不顾惜我们姐弟之间的情义?”余珍满腹委屈的自语道,眼圈开始泛红。
春桃上前安慰,然而她却厌烦的跑开了。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房内的东西一阵摔打,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将心中的怨气发泄出来。她怨小宝的无情无义,她怨那只该死的小鸟惹来事端,她甚至怨这深秋的凉意迫使她去花园里晒太阳。她甚至怨起了余鸿影,怨她为何还不出嫁,让她终日里没个好心情。
春桃在门外听着,虽已是见怪不怪,但仍跟随那些惊天动地的声响,不由自主的颤抖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