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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偶尔薄情,从未寡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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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礼和元泉又开始冷战了。
元泉上次冷落元礼,原因在于元礼想对张宁娆卸磨杀驴,算是元泉高举义旗。这次是为了一个重逢几天的野男人,严格意义上都不能算重逢,读书那会儿,杨考言都没正眼看过元泉,谈不上旧相识。元礼干涉元泉的恋情,是有事实依据的,是年少时杨考言的恶意诬陷,是几天前那个能捣毁杨家的秘密文件,前者元泉选择性视而不见,后者元礼技术性有口难言。
这晚元泉又是杨考言送回来的,元礼习惯性地给元泉留了晚餐,然而元泉径直上楼了,连个招呼都没打。元礼为了掩饰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把餐食端给了在客厅做功课的三小只,方才已经被元礼投喂得肚皮鼓鼓的三个孩子并不了解元礼的真实意图,张恩沛心直口快回了句吃不下了,元礼皮笑肉不笑地劝恩沛多做一套卷子,不愁不饿。
周五下班,杨考言又不出意料接走了元泉,大张旗鼓,仿佛是故意做给元礼看的,元礼陷入神伤走向自己的车位,几秒钟注意力不在线,一辆车横冲直撞眼看自己要遭殃了。再下一秒,元礼倒在了地上,不是被车撞倒的,而是被扑倒的,扑倒她的人用手臂和肩膀护住了她,她并没觉得怎么疼。救她的人,承担了绝大部分伤害,就是眼前疼得面部扭曲的杨仲言。惊慌中的元礼一开始都没认出是杨仲言,直到跟在后面的宋玘然将两人逐一拉起来,元礼方知小命是杨仲言救的。可这短暂的流连就单薄的两三秒钟,元礼的精神头都集中在驱车撞她的疯子上了,那疯子毫不怯场,七扭八歪下车朝元礼走过来,这时保安、宋玘然,甚至手臂受伤的杨仲言都往元礼前面挡,元礼认出那人是陈洪,大有正面迎敌的架势,试图突破保护圈、菜鸡展翅的样子有点搞笑。陈洪酒气冲天,罪行再添一桩醉驾实绩。
“小崽子,终究来阴我了,大不了我拉着姓初的一起身败名!”
这都哪儿跟哪儿,为了给初媛柿挽尊,元礼在坐上总经理之位后,并没有对陈洪采取任何措施。还没等元礼套出个究竟,陈洪便被赶到的民警带走了。
通过民警,元礼才得知,替陈洪坐牢的陈忠福在牢里反水了,把这些年陈洪敲诈勒索初媛柿的细枝末节还有买通尹涵涵一家人诋毁众禾的来龙去脉都抖了出来。但是,在陈洪的谨小慎微下陈忠福拿不出确凿证据,加上初媛柿本人拒不作证,陈洪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陈洪的暴怒来自于这番闹剧在地方上人尽皆知,他的村官已然干不下去了,不当村官也就没了揽财的途径,他风风光光过完后半生的夙愿很难达成了。
陈洪想不明白,历来外强中干、酒囊饭袋的陈忠福怎么突然有了反骨,当初可是塞了好些钱让他做替罪羊的。陈洪干下几口闷酒,脑子一热,想起靳元礼这个既有动机,又有心机的,一脚油门就上门算账了。
陈洪再次翻车,多少还是跟靳元礼有点关联的。先前靳元礼为了清退陈洪的余党,把陈洪回乡建厂搞经济的事情有意传达给这些老部下,这些人手上都有陈洪些许把柄,陈洪一为面子,二为□□,把这些老部下悉数吸收进小涧村的产业里。一时间,丁点大的小涧村有了两股对立势力,陈洪的同乡和陈洪的老部下,大家都盯着一锅肉,自然分外眼红。几日前,陈忠福的儿子犯了原则性错误,差点被老部下团体扫地出门。消息传到狱中陈忠福的耳中,更加刺耳,亲身体验过狱中生活的陈忠福本就委屈满满,后悔自己好处拿少了,这下儿子的财路又冲出一伙程咬金,一不做二不休,鱼死网破,说不定自己还能早日脱离囹圄之苦。
正义不是总能快速击垮邪恶,大快人心,势如破竹,往往是大结局后二十分钟才有的特供体验。黑吃黑,狗咬狗,才是妙趣横生,常伴有意外之喜。
经民警提醒,元礼可算想起来救命恩人的手臂还没有处理。
杨仲言的右臂软组织挫伤,需要静养一周以上。
“你爱人这手不能使劲儿,你这几天多帮衬他。”医生嘱咐道。
“我不是他爱人,我们没什么关系。”元礼解释说。
“没什么关系,还跌这么重救你。”医生碎碎嘀咕着。
看在杨仲言舍身相救的份上,靳元礼责无旁贷送杨仲言回家。在车上,三人不约而同开始讨论起陈洪还会不会有过激行为。
杨仲言:“那个陈洪跟你有什么过节?口口声声说你给他使绊子?”
初媛柿出轨并被小白脸勒索的事情仍需保密,元礼只能故意遮掩,“只是先前一起竞争过,有些旧怨。”
杨仲言:“我可听李部长说,当时肖副总才是陈洪最大的竞争对手,你只是捡了个漏啊。怎么不见陈洪报复肖大河?”
眼见兜不住了,宋玘然杀出来救场,“她就是这个特殊体质,一旦对家被阴了,准会怀疑到她头上来。”
杨仲言:“那倒也是,没啥共情能力,还不懂得辩解。”
靳元礼一个急刹车,差点把杨仲言从后座摇到前座,她看着后视镜里的杨仲言,凝重地回怼,“当年我跟那么多人解释杨考言的画不是我撕的,怎么不见有人来共情?”
宋玘然为了缓解这一触即发的局势,挑起了其他话题,“你还和党舒颜住在一起吗?这几天的生活有人照料吗?”
杨仲言眼珠子一转,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好不容易有跟靳元礼多接触的机会,慢着!党舒颜窝在家里好多天了!党舒颜沉冤得雪后,拒绝出通告,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杨仲言家里长蘑菇。
杨仲言掏出手机,一边发信息威逼党舒颜赶快躲起来,一边装出一副可怜小白兔模样,“我和父母分开住,哪有人照顾我。”
靳元礼:“诶?党舒颜连个广告片都不拍,我可听张宁娆说,这小子还躲在你家。”
杨仲言:“他……他去……市郊,对,他去市郊散心了。”
寄人篱下的党舒颜虽然觉得莫名其妙、强人所难,还是遵照杨仲言的指示,把明面上的个人物品收拢起来,自己也躲进客房锁好门,手机静音。
靳元礼将杨仲言护送到家,第一要解决的就是救命恩人的晚饭。杨仲言盘算着,自己伤的可是右手,靳元礼就算订外卖给他吃,也要喂完再走吧,想到这儿,杨仲言周扒皮式的笑容已经藏不住了。
“我给你订外卖了,有汉堡,有披萨,一只左手也能吃。”靳元礼汇报说。
杨仲言被眼前这个“看护奇才”惊到了,果然党舒颜演的电视剧都是脱离人民群众真实生活的虚浮作品。
宋玘然认为元礼的处置方法缺点人情味,刚想开口,就发现厨房里吃剩的半碗减脂代餐还没凉透,三人进屋后谁都没冲过代餐粉,况且党舒颜作为现役明星,更有可能食用代餐粉,十有八九党舒颜是被紧急支走,或者根本就藏在屋里哪个角落。宋玘然便没什么顾虑,放任靳元礼“斯巴达”式的看护服务。
晚归的靳元礼刚一进家门,就是一声怒吼,“谁允许你看电视的?!”
原来是张恩沛正在偷看电视节目,一旁的元泽在辅导李忱和王乐尤,并没有阻止张恩沛开电视机。
元礼不解,便问元泽说:“你带另两个人做功课,却放任成绩最差的那个?”
元泽淡定地表示,“恩沛五月份的月考有进步,今晚是他喜欢的综艺节目最终期,只让他看半个小时,不会有大问题的。”
恩沛一脸乖巧,求饶说:“元礼姐,这个唱作人节目是我特别喜欢的,我就看三十分钟直播,看完我就加倍努力读书。”
元礼:“唱作人?”
恩沛顺杆子就往上爬,“对!特别火一个节目,我还打算以后拉上李忱一起参加呢。”
元礼:“他负责唱,你负责作?”
夜里洗漱好熄了灯,宋玘然向元泽一字不漏复述了元礼刚遭受的倒霉事,两人商定好轮流陪在元礼身边,不能让元礼落单,看陈洪后续会不会有所收敛。夜里的黑很完美地掩藏了元泽的表情,他是有些迟疑的,陈洪私德有失不假,然而他内心也不能全然断定自己姐姐有没有搞过小动作。说到底,靳元礼内里几分红,几分黑,他还没有机会细致了解,尤其他作为科研工作者,用事实和数据说话,是本能,是法则。元礼对自己无微不至,那也许是血缘的联结;元礼对宋玘然掏心掏肺,那可能是宋玘然于她来讲意义非凡;元礼为元泉出头,也可能是单纯的路见不平一声吼。元泽悄悄搜过元礼在美国的新闻,一些不入流的媒体常去揶揄靳家私事,五花八门的各式说法分不清孰真孰假,但有一点比较统一,那就是靳元礼总是领着跋扈且阴毒的人设。
“你睡了吗?”元泽轻轻问。
宋玘然还在担心元礼的人身安全,他根本没睡着,他只是听出元泽话语里的颤抖,猜到元泽必然要说些纠结的话题,还在犹豫要不要吭声。
元泽没听到应答,翻身确认宋玘然的状态,宋玘然是平躺的,元泽看到宋玘然睫毛立在那里,有明显的动作弧度,便接着问,“我姐是个怎样的人?”
这是个笼统的问题,宋玘然见过靳元礼很多面貌,仗义执言的、隐忍不发的、大杀四方的、借酒浇愁的,一时间他拿不准怎么给元泽评价他姐姐。思索几秒,聪慧的宋玘然理解了元泽这个问题的针对方向,也就给出了最精准的解答,“偶尔薄情,从未寡义,安心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