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弄1号》下班自由

17、清明节少年被困事件

　　乐尤妈妈当街提出离婚后，王闻瞬间熄了火，回家简单收拾一些行李，就借口外地有研讨会出差一段时间。王乐尤是个一根筋，若非一字一顿跟她挑明，她才不会多想，权当张恩沛愚人节犯蠢把自己搭进去了。李正洋和吴虞倒是清楚儿子是什么心思，可是张恩沛一口咬定是场恶作剧，认错认罚就是不认爱，两口子没处下嘴。

　　清明节假期有一场高中生学业压力纾解公益讲座，李正洋申请到三张入场券，本来是想让三个孩子一起去，但是张恩沛这几天还抹不开面子跟王乐尤套近乎，别别扭扭地将自己的入场券塞给了妈妈。

　　吴虞见不得儿子这副活不起似的寒酸相，下一道懿旨命张恩沛跟李正洋一起给“八国联军”送粮油。

　　李正洋很想利用父子二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好生劝导张恩沛一番，张恩沛却故意回避话题，手游打不停，游戏的背景音和效果音都开到了最大。

　　完成搬运工作，嘱咐八位老人多加注意身体，爷俩功成身退搭上了电梯。电梯门一关，游戏音又开始了，李正洋瞥了一眼张恩沛，表情越发嫌弃，嫌弃到空气静止，迟疑了一会儿才发现，静止的不是空气，而是电梯。
　　张恩沛还沉浸在游戏里，李正洋忍不住狠狠给他一个白眼杀，可惜那小子没瞧见。

　　李正洋按了电梯里的求救按钮，张恩沛这才发现电梯故障了。

　　语音播报器传来工作人言的声音：“检修人员正在赶来的路上，目前电梯没有下坠迹象，请两位切勿慌张，减小动作幅度。”

　　“真是倒霉呀，还想快点换成台式机来一局呢。”张恩沛眼不离手游，背部贴合电梯内壁，一点点缓缓下移，最后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弯曲，坐在了电梯角落里。
　　李正洋是个温柔的男人，平日里不论是亲子，还是继子，鲜少责骂。温柔归温柔，李正洋性情里有刚烈的一面，只是多年在图书馆工作，书卷气把烈性压制了。此时，李正洋看二儿子极不顺眼，恨的不是孩子早恋，恨的是这小子窝囊，敢做不敢认。李正洋上下扫描着儿子，怨念丛生，仔细一看孩子的运动鞋，居然还不是一双的，这小子想必没发现，仍旧倚在电梯壁歪斜着肩膀打游戏。要说这张恩沛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不是一天两天了，随性早就刻在了灵魂里。好在孩子心性纯正，比如……得了，李正洋正在气头上，比如不出来。

　　“你没发现自己穿错鞋了吗？”李爸爸强装平静问道。
　　恩沛抽离一下视线确认了双脚状态，“我说右脚这只怎么不跟脚呢，李忱的吧。”
　　“大前天被班主任叫了家长，看来没认识到错误啊。”李爸爸有意压沉了嗓音。
　　张恩沛意识到这是要小事化大啊，妈妈才爱干这事情，爸爸不该这么咬着不放啊。李正洋对张恩沛向来不薄，可张恩沛还是个心智未全的孩子，他多少认为李正洋的宽纵根源于自己非他亲生，而李忱是个五好学生，状元苗子，继父无需指望自己扬眉吐气，自然放他随性恣意。眼前的发难，八成也是心血来潮，搪塞一下便是。
　　“以后注意就是了，鞋看清楚了再穿，也不给班主任叫家长的机会。”恩沛用着虚意安抚的语气，这让李正洋更气了。
　　李正洋正色厉声接道，“以后？以后是个好托词啊，年轻最大的好处就是有许多以后，可惜以后的以后，你会为人夫，为人父，领着差事，横生出许多个问题，不知道你的‘以后’够不够用。”
　　“爸，你咋中年叛逆啊？还抬上杠了。”恩沛仍旧逃避现实，用不耐烦来掩饰怯懦。
　　“你是以为告白一次不行，推给‘以后’就能水到渠成了？”李爸爸又是一击。
　　“我可都说明白了，恶作剧，愚人节恶作剧，别总告白告白的，强制早恋啊？害不害臊啊。”恩沛嘴不饶人，眼神已经败下阵来，看来发难不是临时起意，自己难逃唇枪舌剑。
　　“成，就当是场恶作剧，假如，我说假如啊，假如我是王爸爸，遇上你这种小子想娶我女儿，我也不乐意！”
　　“爸，你这话也太伤人了，我就那么一无是处吗？你不是也不同意一纸成绩单定高低吗？”
　　“对，我仍旧坚持自己的想法，那倒要问问你，不指望高考有出路，你打算以后干点什么？”
　　“好手好脚，什么不行，电视上那么多烹饪技校，也是出路啊。”恩沛是话赶话讲到这里，精神上已经接近崩溃了，他最不敢直视自己配不上王乐尤的事实。
　　“当厨师啊，民以食为天，是个铁饭碗，那你要学什么菜系？立志去哪个档次的馆子？有没有自立门户的打算？”李爸爸不想表现得过于凶恶，表情管理是有的，但是逼到这程度，眼里透血丝也是控制不了的。
　　张恩沛恼了，左不过吵不赢图书馆馆长，破罐子破摔吧，“你就是看不起我这种学业差的，那些成绩好的，也不见得一个个飞黄腾达啊。”
　　李正洋在这个节骨眼停顿了，他想在恩沛失控这刻停下来，让恩沛好好品品自己的歪理邪说。
　　恩沛稍事平静，也反应上来自己不在理，些许啜泣，眼见要哭。恩沛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半大孩子，亲手把告白搞砸，自己不受心仪的女生待见，现在继父看透了他，还来撒上一把盐，嘴硬归嘴硬，伤心无助是难免的。
　　李爸爸见势，缓和了自己的语气，“高考不过是一场测试，给出的也是片面的评价。但是高考中的成功者，至少证明了自己不到二十岁就成了一件大事，这种成功有可能复制到以后的以后，让更多人相信他们是以后的强者。而失败者呢，或许不是人生的失败者，但也没能利用高考证明自己能成事。高考，是每个人绝无仅有的试炼，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高考却能给人相对公正的机会。等你走到以后的以后，你会发现真的失败是连机会都捞不到。一个能成事的王乐尤，身边只会有更多能成事的人围着她，今日你说是个玩笑，明日别人说你是个玩笑。”
　　李爸爸一席话讲下来，恩沛也不装了，当然也是装不下去了，簌簌泪下。

　　电梯检修人员排查好了故障，对电梯里喊话，“这就能开门了，你们别吵了。”

　　张恩沛心想，糟了，没想到还有场外听众。

　　电梯门一开，张恩沛外套包住头，就露俩眼珠子，头也不回一路跑回车里。
　　李正洋随后追上来，不忘调侃一句，“也不确认爸爸是不是安全，就顾着自己蹽。”
　　张恩沛在后座又哭了一会儿，外套盖着脸，李正洋没去打扰他，快到家的时候，才开口让儿子擦擦脸，别给吴虞和李忱看出来。
　　“爸，我真那么一无是处吗？”恩沛湿巾擦泪，娇弱地问。
　　方才吼天吼地吼电梯，这会儿就像黛玉葬花下班归来，反差大到李爸爸有点想笑，“只要你不是真的一无是处，就想法子证明出来，这样以后王乐尤接受了你，你也不用担心被王爸爸打断腿。”
　　“哎呀，八字还没一撇呢。”恩沛竟害羞起来，感情过渡过于快了。
　　李正洋吐槽说：“何止没一撇，笔都没买吧。”
　　张恩沛：“那我现在就来想想怎么证明自己。呃……学厨还是算了吧，夏天烤得脸热……我看刚才电梯检修那个工作不错，但是干那个物理要好吧……还是这个简单……”
　　李正洋：“你说什么简单？”
　　张恩沛一脸悟道成功的样子，“我说，高考好像是目前证明自己最简易的办法……”

　　进家门前，恩沛拦住了李爸爸。
　　张恩沛：“爸，我有个艰巨的任务给你。”
　　李正洋：“知道了，不会跟你妈你哥说今天的事的。”
　　“不是说这个，”张恩沛掏出自己的手游，“这个游戏，我舍不得中途放弃，你能替打到高考后吗？”

　　李爸爸不解，费劲教育这小子一下午，取得的成就是高阶游戏账号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