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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生辰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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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宜今年二十岁,却已经做了十二年的太监。钟宜父母早亡,被嗜酒的舅舅收养,八岁时又被舅舅卖进了皇宫做太监。寄人篱下的日子让他变得性格内向。在外与人相处时,时常感到紧张。但在林煜河这个聋子前,却总有说不完的话。
在姜隐不在的时间,就是钟宜陪着林煜河,顺带还学了姜隐,教人唇语。
今日又是姜隐不在的一天。两人对坐在院子的石椅上晒太阳。
钟宜一只手挡住阳光,一边在纸上写字。这大概就是今日所要学的唇语内容。
林煜河看着手里的书,偶尔瞥一眼认真写字的钟宜,时间也就这么过去了。
终于,钟宜做好了他的“教材”,而林煜河也放下书,静等钟宜开口。
钟宜拿起其中的一张纸,点了点上面的两个字,放慢速度读道:“生辰。”
重复了好几遍“生辰”的口型,林煜河也就这样记下了。
钟宜又一点其它的字:“明天。”再将“明天”重复三次。最后放下那张纸,让林煜河看着自己的嘴,说道:“明天是我生辰。”
“……”林煜河表示他看懂了,“你这是拿词造句,还是认真的?”
“明天真是我生辰。”钟宜瞪大了眼睛说道。
“所以呢?”这是在讨要生日礼物?还是在暗示他要举办生日party?
钟宜扭捏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每次生辰都是我自己一个人过的,很寂寞。现在终于有了朋友,我想与你一起庆祝。”
林煜河点头。情理之中。
“你想要什么礼物?”
钟宜惊喜道:“你要送我礼物吗?好开心。不管什么都好,只要是煜河你送的。”
以前给朋友过生日选礼物,最怕遇到这种答复。说什么都可以,但拿到的是不喜欢的礼物又会摆出一脸失望的样子。说到底,这种什么都可以的答复就是在考验对方对自己的了解程度,猜心,太累了。还不如送钱来得简单,他真的很想直接把钱当作生日礼物。
“不要什么都好,我送你一顿打也好吗?认真点,你说一个想要的。”
钟宜被林煜河说得缩起了脑袋,两条眉毛扭作一团:“煜河,你好凶啊,明明是我的生辰,寿星最大。”他摸了摸脖子,显得有些紧张,思考了半会,终于提笔在纸上写道,“在我父亲的遗物中,有一根笛子,我很喜欢,但可惜被我弄丢了。如果煜河你愿意送我笛子,我会很高兴的。”
考虑了一下,笛子这种东西自己能不能弄到。答案是可以,便答应了:“……知道了。”
结束了一早上的唇语课程,就与钟宜道别,他要去准备生日礼物了。
明日就是钟宜的生辰,准备时间有些不够。现在还是在皇宫中,没那么容易出宫去集市上买一根笛子回来。而宫中的笛子,都是贵重物品,不可能落到太监手上。想来想去,还是自己制作比较好。
前世的时候,兴趣使然,也自制过笛子。到了这里,虽然没有了方便的工具,但应该也可以做出来。本来是电钻钻孔很简单,现在就换成用铁丝烧热钻孔。
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找材料,实际制作笛子并没有花太多时间。一根还算看得过去的竹笛出炉了,接下来就是音准不准的问题,这可就难倒聋子了。
正好也到了晚上,出门一整天的姜隐也回来了,林煜河便拿着笛子去找姜隐试音。
他很少来姜隐的房间,所以姜隐看到他的时候也是略显惊讶。
“有什么事?”
“进去再说。”
林煜河被请进了房间,姜隐还贴心地为他倒了杯茶。
竹笛被放在桌上,姜隐看了一眼:“怎么了?”
“我自己做的笛子,帮我试试音色如何。”
“自己做的?”姜隐带着丝好奇拿起笛子,绕着手转了一圈,“为什么要做这钟东西?”
“生辰礼。我身上也没什么东西可作为礼物送出去的,只能亲手做了。”
姜隐一愣,拿在手上把玩的笛子便掉到了地上。还不等林煜河皱眉让他小心些,姜隐已经弯腰将其拾起,不知什么时候脸上还带上了丝绯红。咳嗽一声,掩饰尴尬:“谢谢。”
林煜河一脸疑惑:“谢什……”又立即反应过来,咬住唇,把本想说的话给吞了下去。
重遇姜隐时,他就说过半个月后是他的十八岁生日,到时候就会搬离皇宫,也能趁此机会将他带出去。而他,只记得能离开皇宫这件事,完全把姜隐的生日给忘了。现在算下来,姜隐的生日也就这几天。
“……”一时有些羞恼。羞的是自己,恼的也是自己。
能对姜隐说这笛子不是送你的,请你还回来吗?明显不可能。羞耻心就让他张不开这张嘴。
“你喜欢这根竹笛吗?”林煜河捂着脸,他已做不到表情管理,想必此时的脸是十分纠结的吧。
“喜欢。”姜隐抚摸着笛身,略显落寞地说道,“这是我第一次收到亲手制作的礼物。谢谢你,顾连。”
“没……没什么,你喜欢就好。”
上等人与下等人各有各的悲伤。钟宜从小没了父母,除了自己没人记得他的生日,生日礼物这种东西跟他无缘。而姜隐,父母都健在时,父亲将他当隐形人,母亲怨他不受宠爱以致自己失宠。在父母缘上,姜隐与钟宜是一样的。每一年的生日,姜隐只会收到母亲照例送的玉佩。而这一年,他失去了母亲,连那玉佩都不会再有了。
两个同样惨的人,却都看上了那粗糙的笛子,该送谁?这就好比钟宜与姜隐一同掉进了水中,该救谁的问题。
林煜河是普通人,他只能顾及眼前。看着姜隐对那笛子如此爱不释手,他是绝对不可能开口去讨回的。
“你试试音色如何?”他尴尬地说道。
没想到姜隐还会吹笛子。林煜河听不见声音,不知道曲子好坏,但看姜隐那专业的动作,那上下灵活跳动的手指,应该是不错的。
一曲吹罢,姜隐放下了手。
林煜河提着颗心,紧张问道:“怎么样?还行吗?”
“音很准,我很喜欢。”
林煜河终于松了口气,脸上不经意有了“我真厉害”的笑容。上次自制笛子时,做坏了四根,才终于做出一个音稍微准的。没想到这次一次就能成功。
也实在没有多余的材料了,幸好幸好。
房内的书桌上有一个玉制的笔架,姜隐把笔取下来,再把笛子放了上去:“暂且先用这个,以后我会让人再做一个更好的。”
“……”这上不得台面的笛子居然要放在这么昂贵的笔架上吗?
姜隐又走了回来,用手挠了挠右半边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以后我也能叫你连儿吗?”
“……”怎么?就送了一个自制笛子,就把这皇子攻略了吗?
林煜河能理解此类人的心思。刚了解到同性恋的存在,对那有了极度的好奇,就会产生想试一试的心理。大部分人都觉得男性同性恋很好勾搭,好像只要是个男的就都能接受。
对姜隐来说,同性恋就是打破他三观的事。满脑子都是同性恋,会有一种自己也可以接受同性恋的错觉,却完全不知道那只是因为好奇。
“不可以。”林煜河冷面拒绝,“那是亲近的人才可以叫的称呼,你是我的谁?”
本来还算好的气氛,被林煜河这么一句打破。姜隐僵住了脸,想必他也没想过会如此遭到林煜河的拒绝。
“抱歉。”却还是由姜隐道了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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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钟宜生日的那一天,林煜河两手空空。
钟宜自己做了两碗长寿面,端到了林煜河房间。那闪闪亮的大眼睛,从他进门开始就一直盯着林煜河,好似在问礼物呢?什么时候会送礼物?
林煜河托着下巴,想着这叫什么事?
钟宜坐下后,闲聊道:“煜河,昨日晚上,你有去哪里吗?”
昨天晚上,不就在姜隐的房间?还在那时候,把本要送你的礼物送给他了。
“怎么了?”
钟宜去取了纸笔,一边说话一边在上面写字:“没什么,我随便问问。你还记得小钱吗?服侍殿下的那个太监。今早我遇见了他,他跟我说殿下房间闹鬼。”
“怎么闹鬼了?”昨晚他在姜隐房间待了好一阵,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小钱说,昨晚从殿下传来了一阵不知道是什么的声音,此起彼伏。他想了半天,只能用鬼哭狼嚎来形容。我本想着,如果你那时候和殿下在一起,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鬼哭狼嚎??什么烂比喻。昨晚在姜隐房间有传出过什么奇怪的声音吗?几乎靠纸交流,又能发出什么大声音?好吧,其实还是有的,笛声,也就只能是笛声了。
看来还是音不准啊,姜隐说准是哄他玩呢。也是,自己又不是天才,怎么可能靠久远的记忆做出一根完美的笛子。
林煜河扒了扒自己的那碗长寿面,转移话题:“快吃面吧,都坨了。”
钟宜突然“嘿嘿”笑了两声,一张大脸盯着林煜河:“煜河,我有礼物吗?”
“……”最终,还是逃不开这个话题。
林煜河从桌下拿出了一个白色锦囊,放到桌上,往前一推:“礼物。”
“笛子?不是这个吗?”
这小小锦囊,也藏不了笛子。
钟宜狐疑地取过锦囊,打开一看,里面是一锭银子。这是林煜河的私房钱,还是在安乐王府时攒下的钱,没有被山贼搜去,就这么一直藏到了现在。
“钱?”钟宜大吃一惊,赶紧把钱推了回去,“我不要这个。”
“用钱给你买东西是礼物,直接送钱也是礼物。是我送生辰礼,不管喜不喜欢都要收下。”
钟宜委屈道:“煜河,明明是我生辰啊,不能顺着我的意吗?这样你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问我想要什么,白白期待,一点都不开心。”
“……”这件事是他做错,也反驳不了,“我道歉,是我不对。这钱你收下,去买自己喜欢的。”
难得的生日,钟宜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搞坏气氛。其实一开始他也没想过要什么礼物,是林煜河给了他期待,却让这个期待落空,心中难免会有些落寞。
他捏了捏自己的鼻子,调整心态:“好了,不说了,吃面。”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