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叹》蓝汀豫

5、第三章

　　“慢着。这个人，我要了！”声音不是很响，沙沙的更谈不上尖锐，但是却极具穿透力，透过重重叠叠的嘈杂，传了过来。

　　我的头倒挂在疤痕男孩儿的后背，有点充血的预兆，但还是把那句话的每一个字听得清清楚楚。那个人说，他要买我。

　　“什么价钱？”还是那个沙沙的声音。

　　“老子不想卖了！”男孩儿继续走着，步子跨得很大，我的头继续被他背上硬邦邦的骨头撞击着。

　　“这位公子又何必与银子过不去呢。”

　　“嘿！老子一看你他妈的脸啊就知道，你是那种爷！”男孩忽然停了下来，我的头也顺着他的肩与背有了片刻的安宁，透过他散发着臭味的衣衫，我听见他突兀的声音响起来：“可老子这货，是个哑货，不会哼唧，怕你玩了不爽！”

　　“公子您误会了。在下只身一人来到贵地，多有不便，也只是想找一个人照顾起居而已。若是哑儿，反而正合在下的意思。”

　　“那你大不了找个女人啊！买个残废回去，老子怕对不住你。喂，你还是让开点，不要挡着老子的道！”

　　“公子，不知，这些可够？”

　　“哟！银票！？哼！你他妈别以为老子没见过钱！老子一言九鼎，说不卖就不卖！”

　　“那么，这样呢？”

　　“你烦不烦！？滚开！这货老子自己带回去玩了！不卖不卖！”

　　“公子，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怎么？要动手！？呵！你他妈也不张开眼瞧瞧，老子长这么大，怕过谁了！？”男孩说着，便把我从他肩上卸了下来，掂在臂上，“看你这小白脸，两斤三两的，老子一只手就搞定！”

　　“公子可不要口出狂言。”

　　“哼！先看老子一招！”一声响亮的爆喝，我感觉自己被甩了出去。

　　闭上眼睛的一瞬间便又立即被接住了！

　　“公子，得罪了。”

　　我在晕眩中勉强张开了眼睛，眼前立即就出现了一叶螺旋蕨，那是那个人的胸膛。他的双臂轻易就把我环住，然后拉开了一点距离。我可以更清楚地看清楚了，这个世界，这个人。

　　灰色的内里，和淡青色的长袖外衫，胸前一叶靛色螺旋蕨，那个人看起来二十岁左右，不知怎么的，他给我的第一感觉便是安全。疏眉墨瞳，淡唇细颌，他有着堪比水乡女人温婉的面容，微微一笑很迷人。像这样一个几乎快要出尘的人，不难想象，便是传说中的高手。

　　“公子，人，在下这就带走了。”他说着，便从指尖弹出类似于小刀片的东西，在我身上一划，顿时，勒紧的粗绳全部散开，落地。

　　他把我放到了地上，又把另一只手里的纸张塞到了对面那人的手上，那个疤痕男孩儿，他一动没动，看来，这个世界真的有点穴之说。刚才也只不过是一瞬间，那个嚣张强霸的男孩儿便被点了穴道，举着刚把我扔出来的手臂，表情有羞愤，也有不甘。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旁边的人，又转而看了看我，那眼神仿佛在警告威胁我，我本就是他的东西，只不过一时大意又被掠夺了去，而我，则没有背叛他的权利。他被迫捏紧那些淡黄色纸张的手，有些不可遏止的颤抖。
　　那些纸张，便是银票吧。

　　只是，这个身体是个女孩子，本不该值这么多钱。

　　“跟我走吧。”身边的人说，语气温和，他跨步准备离去。

　　“……”我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跟着他走，只能站在原地有些呆滞地看着他，因为我不能发出声音，也因为我还在犹豫。

　　这也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人为刀俎，而我是市场之上的货，比鱼肉都不如，就算跟着这个人走，也根本算不上是背叛。世界，本就主宰于强者，臣服，本就朝向于权力。而我，只不过是一只笨鱼，焉能祈盼追随鸿鹄呢……前一世，我为了不属于我的他，变得很低很低，低到了尘埃里，不争不嗔不奢望，只把自己困在他的圈子里，即使是在东京，心也无时无刻不被他折磨，到最后，迷失了自己，甚至死时连自己的名字都已记不起。

　　可笑的的是，我成了彻彻底底的笨鱼，而他，根本就不是什么鸿鹄。

　　重生，是否是上天给我的机会，一个看清外面，追随强者的机会？

　　“放心，我只是要你做一些杂务，不会碰你的。”他似乎是误会了我的意思，侧过身子，又是微微一笑。

　　“……”我是真的相信他，信任来自直觉，只是——转眼看了一下还在原地定住的男孩儿，四周围观的人也由四五个上升至了十几个，他总不会一直这样吧。不是有什么几个时辰之后自动解穴的说法么。

　　“原来你还是在担心他？”

　　“……”我摇摇头，不是担心，只是好奇而已。

　　“放心吧，他的父亲不久会来带他回去的。”这句话一说完，我便发现那男孩儿脸上的表情更加得僵硬起来。

　　“……”我点了点头，又抬头去看那个温和似水的人，但是这个小小的身体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走未知的路程了，希望他能够意识到这一点。

　　“走吧，先去给你买一点吃的。”

　　他牵动了嘴角，伸手过来拉我的衣服。身体无端一缩，便使两人之间空开了距离，我觉得有些愧疚，抬眼去看他的表情，却没想到他还保持着柔和的笑容，温暖地拂过面颊。而后，他捡起地上散落的一小段粗绳，牵住一头，把另一头递给了我。

　　“这里人多，不抓紧了会弄丢的。”

　　这一次，我乖乖地抓紧了绳子，报以信任的眼神。

　　这个人的涵养真不是一般的好。

　　我们就这样，一个人前一个人后地挤进了人群里，中间隔着一段粗粗的麻绳，人头攒动于眼前，人声鼎沸于耳边，可是我，直看得见他带领我的背影，只听见他靴底落地的声音，像是一种习惯。再也没有回头去看那个被定在原地的男孩了，我怕再看见他眼角的疤痕，畸形，丑陋。

　　不知走了多久，我发现自己停了下来，手里还拽着那半截粗绳，而绳子的另一端，却空了。

　　这个地方似乎里人口市场很远，只是偶尔有零星的摊铺而已。而那个背影，此刻正在几米开外的地方，似乎是一个茶点摊。自古以来，自有士为知己者死，女卫悦己者容，不知还有美人为“货物”买包子的。

　　前世的时候，孤儿院里都是集体用餐，饭菜质量很差。
　　回到父母的大别墅后，家里的饭都很讲究，虽然精致，但一家人冷冰冰地坐在一起，像是在开宗教会议。
　　后来去了日本，为了节省时间多参加活动，尽早修满学分，吃的不是超市的吐司便是街边的速食。
　　回国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我也只注意他的饮食，拼命地学习各种家政课程，却都根本没有注意自己吃了些什么。
　　在东京，由于我不敢动用自己的那一份遗产，为了能够过得好一点，除了时常要加班的工作，我还找了几分兼职，吃饭都是用微波食品凑合一下。

　　没想到来了这样一个世界，还有会有人给自己买包子。而那个人，是买了我的人。

　　他是一个买包子给买来的人的人。

　　“吃吧。”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拿着纸袋回到我面前了，冒着热气的袋子被送到了我鼻子下，他说：“老板说这肉包子很好吃。”

　　“……”我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忍不住笑了一下，哪里有卖包子的说自己的包子不好吃呢。

　　“笑什么？”他忽然半蹲了下来，饶有兴趣地看着我，眼眸里闪烁着熟悉又陌生的光芒。

　　“……”我低下头，接过纸袋，抱在怀里，直觉得说不出的熟悉感。

　　没有水，包子吃起来会太干，而且直接吃肉，对胃不好。但是，以我目前“被买”的立场，再要求什么似乎会过分，所以我只在软软热热的面上细细地咬了两口慢慢嚼着，希望这个身体的唾液淀粉酶多一些，而不去看他研究我的眼神。

　　“走吧。”他又站直了，牵起断绳向前走。

　　我跟了上去，手里握着绳的另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