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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蝴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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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好的采访一周之后被发布了出来,作为后续代言的预热。
这期间又举行了两场比赛。比赛结束后,岁光俱乐部以155分高居联赛第一,月色却只有32分,连对方的零头都没有,挣扎在季后赛的边缘位置。
在采访发布之前,网上已经有了零星的小道消息。消息来源者自称是某公司工作人员,口口声声说自己在公司里偶遇了来拍摄合作项目的Ruan和Crimson。
评论区里大致有两种声音。一种是问哪个公司这么没眼色,都什么时候了还找Ruan这种选手合作,真是嫌自己的东西卖得太好。另一种是讥讽博主张口就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谢一斐都不会接代言,Crimson忙着备战季后赛,少来看岁光成绩好就眼红造谣。
所以自媒体发布采访的那一天很多人都陷入了沉默,包括没敢看任何评论的阮鸣。
那天没有比赛,打完训练赛后阮鸣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开始郑重地反思为什么一碰到谢一斐自己的智商就会下线。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就像是改不了在对方面前丢脸这个毛病了。
说话磕磕巴巴的……还问的出什么时候考的驾照这种问题……
换位思考一下,谢一斐大概觉得他脑子进水了吧。
阮鸣越想越觉得抓狂,感觉自己已经把脑子不太好的印象根深蒂固地留在了谢一斐那里,把头埋进膝间,不愿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十分钟后他下楼洗澡,打算用水把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部冲干净。临到门前发现手机没电,想起数据线忘在训练室里了,又只好折返回去拿。
训练室里亮着光,但阮鸣不觉得队友是在刻苦训练。大概是在玩别的游戏吧。
他停在门前,刚要推开,却听见里面传来对话声:
“真的假的,这么劲爆?”
阮鸣的动作一下停了。
他以为对方是在说采访的事。回来之后他没把这件事说给任何人听过,毕竟这里也没有一个他能说得上话的人。
然而下一秒,指挥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你别说,还真有可能是真的——你见过阮鸣的女朋友吗?没有吧?”
阮鸣怔在了原地。
而接下来的对话,则让他的脑海中彻底变为了一片空白。
“他不是没女朋友吗?”
“对啊,问题这不就来了!你说他长那么好看一张脸,没女朋友你觉得正常吗?”指挥懒洋洋地说,“你还记得不,就他去年刚来那段时间,有次我叫他一起去大保健,说有美女接待,结果人马上就把脸拉下来了,那表情……切!我真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要占他便宜呢!”
“但没女朋友也不一定就是喜欢男的吧……”
“说得对。”另一个人的声音传来,阮鸣听出那是他们的自由人,“万一他只是……那方面不行呢?”
说完之后,大笑起来。
指挥也跟着笑出了声。他一边喘着气一边说:“对了,你们看到那个什么采访没?我都不知道他上周还去拍广告了——你说这人啊长得好看就是有优势,比赛打成那逼样金主都上赶着送钱的。”
“看了啊,怎么没看。”自由人说,“我看评论区里都是什么呜呜呜的,一群女的搁那哭……网上不是老说他和那个谁,Crimson,说他们俩之间有点事儿吗?真的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
“就说他俩之前在一起过呗。”
阮鸣的双脚仿佛被钉在了原地。他想推开门走进去,浑身上下的力气却已然被抽空,仅仅是站着就让他筋疲力竭。
眩晕的感觉再一次袭来。他的心脏像是不会跳了,胸腔里空荡荡的,只余了前所未有的一片冰凉。
“你从哪儿看来的?那不都是些女的在意.淫吗?”指挥不屑道,“说什么嗑cp的,真他妈够恶心的。”
“可是要是他真是男同的话,不是也说得通吗?”
“说得通个屁!人家Crimson是什么人呐,谢云卓的小公子!他要是敢搞这个,他爸不得把他腿打断?”指挥说的头头是道,“那可就不是在圈里丢脸了,是在全国人民面前丢脸!那些有钱人丢的起这个脸吗?你说说看,Crimson可能陪这种人搞那个吗?”
“哈哈,说的倒也是。”
“奶奶的,不说这个了。说的我怪恶心的。”指挥又啧啧了两声,“你想啊,我们底下浴室连成一片,你洗澡的时候有个同性恋在背后看你……哎哟,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要我说啊,幸好他一个人住,你要让我和一个同——”
他忽然间噤了声。
训练室的门开了。
阮鸣面无表情,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找到手机充电线,又转身离开了。
连多余的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们。
房门重新合拢。训练室里三个人的表情一下变得很难看。
许久,指挥支支吾吾地开口:“不会是听到了吧……”
“也不一定……吧。他应该是刚过来,听不见你在说什么的。”
“可他那个表情,我去,跟要杀人似的。”
“他平时不一直是那个表情吗……”
直到挤了一手的洗发水,阮鸣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那个充电器。热水迎头浇下,数据线进了水,大概之后是不能再用了。
水温很高,雾气蒸腾起来,逐渐弥漫在整个空间里,压得人喘不过气。
阮鸣靠在墙上。冷冰冰的瓷砖紧贴着他的皮肉,如坠冰窟。
穿衣服前他把一直握在手里的充电线扔了,又走了两步,来到镜子前。
他伸手擦了擦镜面,直到擦出一大片清晰的视野。
重新平静下来,阮鸣回想起方才指挥形容自己的那些话,只觉得可笑。
他说,在背后看着他……可是自己从不会同任何一个人一起站在这里。
他的视线落在镜中的自己身上。
右肩往下的位置,深青色的花体英文,像一只翩飞的蝴蝶。
纹身是离开岁光的那个冬天做的。当时他戴着口罩,做贼似的去了店面,说话时都故意压低了声音,生怕被人认出来。纹身师是个年过四十的中年人,大概也不关注年轻人爱看的比赛,自然不知道那些文字是什么意思。
当时他在想什么?
他想:从今往后大概就不会再见面了,我想……最后留个纪念。
在他自己的身体上。
之后每每夏天穿着短袖队服时,阮鸣都有些胆战心惊,生怕自己一个不慎领口敞开,向所有人昭告了这个独属于他的秘密。
——Crims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