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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冰释前嫌 ...


  •   最是君心难测,昔年崇文,今时尚武。阿巳毕竟在平定边境的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谢却封赏,年轻的皇帝匆匆一瞥便朱笔批注,时隔十余载,十五岁的童生终究锦衣加身,打马绕城,一如当年神采奕奕,满面红光,五年苦战似是从未在他脸上留下痕迹,气质愈发温润,眉目更显出尘,惹得待嫁的姑娘纷纷红了脸。
      时值春风拂柳,落英纷然,一袭红衣的状元郎策马而过,众目睽睽之下,将胸前耀眼的红绸花朝着城门恭迎的护卫抛去。
      那红绸花轻飘飘的,朝着韩霖胸口轻轻一撞便落了地,韩霖想捡却不敢捡,待到人都散了,才偷偷藏了起来。
      等的是什么?不过读书人的酸脾气罢了,金榜题名再许美人一诺,过了这金拱门,丁巳便摇身一变,化作这墙头客。
      每夜在韩霖的院内候着,他也不急,或捎带一壶淡酒自斟自酌,或留下几卷书画或几封点心,他打探多时,知道韩霖心软,即便不愿接受也会收着,不会看也不看,更不会放着戳自己的心窝,就像当时看见自己胸口的刀伤便束手束脚,不敢还手。
      他也知道了韩霖是心疼他,有意他,才予取予夺,不加反抗,并非出于打发自己的浅薄好心,他痛恨自己的莽撞,恨不得将当初的自己拖出来打一顿,他不敢再逼迫韩霖,只敢怯生生的坐在韩霖常坐的石凳上等着,像当初韩霖寻他一般,用尽一生的耐性,将冻结起来的真心捂热,若是无法,便看着他安好,也足够了。
      琼林宴君臣尽欢,皆觉这无根基的状元郎是个好拿捏的,各大派系纷纷拉拢,留待后用,谁知前脚刚拜入丞相门下,后脚便接了吏部的官职,任用贬谪,丞相一脉恐怕要坐大了,韩家父子虽各有心思,却一同阴沉脸色。
      丞相一派树大根深,阿巳这人又耿直坦荡,在其中竟难得没有树敌。不过众人再仔细看来,这人不骄不躁,低调得紧,整日埋首事务竟毫不出格,寻不到错处,若不是个心思深沉的,便是凭着戍边功绩破格录用的庸才,不过尔尔,自然也是不必放在眼中的。
      就在几经猜想,几轮变动,众人都将这文成武就的状元郎忘在脑后的时候,丞相这株数十年的老树倒了,而丁巳,却稳稳地站在朝中,连一丝异色也无。
      众位官场沉浮的老将都不由得内心激荡,重新审视这位不过为官三五载的同僚,翻过天来再看,这人便不复往日了,频繁出入御书房议事是常态,无论内阁朝堂,也压不住此人嚣张,最是男人心海底针,何况是个疯男人,文臣争论打不过他,武将谏言说不过他,还真拿他没有章法,将手伸进政要的派系也老老实实夹紧尾巴,不敢随意招惹,隐隐约约将他看作了中流砥柱的影子。
      这一来,丁府的门槛可让人踏破了,大小官员都陆陆续续地拜访,既探其虚实,又生出些讨好的意思,若是一代忠良,交好总不算错,若是一代奸佞,更是不能惹恼。可是丁巳此人何其淡泊,婉拒各派伸出的橄榄枝,笑颜将人送了出去,却是哪方都没有得罪,当得上八面玲珑。
      只是每逢议事,总忍不住杀一杀老韩将军的面子,气得人横眉倒竖。
      韩老爷子总不是六亲不认的人,从眼线得知韩霖的境况,心疼有余,面上不动,如今风云万变,怒火攻心,便将小儿子召了回来。
      韩霖一看父兄两人黑如锅底的脸色,一时心下厌烦,不耐的咂舌。
      老爷子双目瞪圆,胡子一抖,懒得跟他虚与委蛇,“你可能见着丁巳?”
      韩霖心里咯噔一声,有几分难以启齿的委屈,但更是难以置信的震惊,丁巳如今的地位可谓有目共睹,虽因丞相一事立场难辨,可是用自己来换取一府立足的事,饶是他也想不到,自己刚正不阿的父亲能如此……如此……
      谁知韩老爷子不等他答话,用力往案几一拍,气得浑身发颤,道:“若是能见着,就给我打他一顿!”
      韩霖一愣,终于笑了出声。
      韩老爷子见他展露笑颜,却有些窘,语气更加凶狠,“笑什么!就是这混小子,整天气我!”
      一家人笑作一团,终年寒冰一朝瓦解,正在和乐融融之时,一道尖细的声音传来,“圣旨到,着韩霖前来领旨。”
      韩霖回兵部的事,还不待韩老爷子想法子,就这么天上掉馅饼似的落在了他手上,金灿灿的,烫得手指都蜷曲起来。
      父子三人对视一眼,脸色都惨白起来。丁巳这一出,到底唱的是什么?
      数九寒月,红梅映雪,阿巳故作惨状,只着了一件薄裳,落了一身寒霜,但是看着屋里为他燃起的烛火,心里却是暖的,他恍惚地想,若是韩霖此刻出来,也算是共君白头了。
      忽然一件狐裘披来,正掩住了他的脸,他怔怔抓住,却久久不敢发声。
      韩霖睨他一眼,“你傻不傻,我早就换了住处。”
      阿巳自嘲一笑,难怪彻夜灯烛无人吹落,“那东西…可收着了?”
      韩霖耳根可疑地红了,“收了一副,别的都放这了。”
      他眼前一亮,“莫非是…”那副赏梅的人像?
      韩霖不言,居高临下地看他,阿巳见他没撑伞,轻轻将他的披风拢紧一些,“你也不多穿些。”
      韩霖只躲了一下,见他力道很轻,小心翼翼的,生怕遭到拒绝,心一软还是受了,阿巳才拢紧便马上垂下袖口,眼中尽是失望神色,小声道,“你可是…还恼我?”
      韩霖不知如何作答,抿紧嘴道,“丁大人,到底有何贵干?”
      “我有个心上人,我曾与他说,待到我得入朝为官,便与他携手一生,”阿巳勉强地牵了牵嘴角,深深看他,“可是如今…不知他是否情愿了。”
      韩霖瞪大了眼睛,脸上红成一片,磕磕巴巴道:“你…你几时…几时说过?”
      丁巳突然发现韩霖不过是面上冷清,心里早就捂化了,笑意从眼角溢出,拽了拽韩霖的袖子,“我几时说是你了?”
      韩霖浑身一震,抽回袖子又冷下脸来,不喜不怒地哦了一声。
      “是你!当然是你!”阿巳急了,上前抓住他胳膊,但是嘴里支支吾吾,脸上一片可疑的绯红。
      韩霖跟他四目相对,忽然明白了阿巳何时说过这话,那不正是……云雨之间的浑话谁还能清楚记得?当即拂袖而去,躲进屋里再也不出来。
      再后来,便是下朝大臣间消息往来的事了。
      “苍天保佑,丁尚书近来转了性,不再折腾我们这帮老骨头了。”
      “可不是?整日往韩府跑,韩家如今三位得势,往后可担待些。”
      “我听说啊……韩侍郎之前悔婚一事,便是知道丞相一脉不长了。”
      “那丁尚书与韩家…”
      “六部占了一半,指不定哪天也…”
      ……
      “嗨,你们知道什么?我先前在茶馆听闻,韩侍郎当年悔婚一事正是因为丁…”一道清朗的声线混在众人当中,娓娓道来,这时突然被一声轻咳打断。
      “诸位大人,有空关心下官,不如忧心圣上久未大婚?”正是丁巳本人,不顾韩霖在一旁使劲使眼色,透着点骄傲把话头丢给了方才最八卦那位。
      众人一惊,方才听得专心,这才发现刚下朝换了常服的天子本人,似乎正打算混在百官之中溜出宫去。
      皇上笑眯眯的,折扇掩住的嘴角轻翘,“不如朕先给丁尚书赐婚?”
      “陛下,臣忽然想起韩大人有事相商,这便告辞了。”丁巳敛容,身后悄悄拽了拽韩霖的袖口,提起袖袍便一溜烟跑没了影。
      皇上见没捉弄到丁巳,眼神一转,又撇向了韩霖,“那韩侍郎…”
      “陛下,臣也想起…想起韩大人有事……有事相商,这便告辞了。”韩霖结结巴巴跟着念了一通,也连忙跑了。
      韩老将军带着大儿子刚走到近前,一脸茫然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朕想起有一事与韩大人相商,先行一步。”这便将拉着韩霄,又回了宫。
      一群老头子面面相觑,不知道天子是否跟丁尚书生了嫌隙,现在参一本还来得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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