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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明明如月(吾识明月) ...

  •   (一)
      黑夜中无数火光摇曳着,书写着大大的“魏”字的红色纛旗翩然倒下,席卷而来的风似是它发出的一声无力的叹息,而它也在倒下的最后一刻再看一眼这个国家,最终陷入永久的沉睡。
      三个时辰后,伴随着晨曦第一缕曙光,魏国皇城下,楚国使臣代天子宣告使令,身着红色衮服的魏国国君双手颤颤巍巍地递上传国印玺,也是从这一刻开始魏国不复存在。
      不远处,严阵以待的军队整齐排列在平野上,两位身披甲胄的将军骑在马上,如鹰隼般明亮的眼睛注视着这一切。
      “这次大破魏国,你可是功不可没,待我回去禀告父王,必有重赏。”芈修眉飞色舞,举止间透露着少年得意,身旁的男子目光注视着前方,平淡说道,“我不打算要这个功劳。”
      “什么?!你不要?”芈修唯恐是自己听错了,一脸诧异看着身旁的人。
      慕毓景淡淡瞥了他一眼,认真地点头。
      芈修有些为难地皱起眉头,“那你去挑几件宝贝吧,我听说魏国国库里有不少好东西...”
      慕毓景仍是摇头,芈修有些哭笑不得,“你大老远过来帮我,我总得给你点什么吧...你想想,就真的没有什么想要的吗?”
      慕毓景如同湖水般平静的眸子没有一丝波澜,无奈地笑道,“真的没有了。”
      芈修见他心意已决,知道多说无益,笑着执起马辔驱赶着马儿,“行,没就算了...走!咱们去看看这魏宫,也不算白来这一趟。”
      (二)
      魏国战败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整个魏宫,满屋的女眷们如同炸了锅的蚂蚁,或哀嚎大哭,或谩骂诅咒,全然无了平时尊贵端庄,如同市井街妇一般,而唯有那抹单薄的白衣一动不动地孤零零站在一旁。
      许久,她才似缓缓回过神,低喃道,“魏国亡了。”不知不觉中,眼泪晕染了她脸颊,她放声轻笑了出来,啼笑皆非,“呵呵...魏国亡了...真的亡了...”
      忽然,大殿外面传来了整齐的步伐声,转眼间,大批士兵涌进大殿,将一屋女眷重重包围起来。
      为首的楚国将领芈淇冰冷的目光扫视一圈,右手一举一放,声如洪钟,下令道,“带走!”
      本已六神无主的女眷们此时个个花容失色,在士兵的强力拖拽中哭的越发厉害。
      哭,有用吗?
      常舞有些厌恶地看着这一切,抬手抹干眼泪,微微抬颔,不缓不急地走上前,淡淡说道,“将军请带路。”
      芈淇颇为赞赏地打量着常舞,朝着她点点头,右手一摆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即命人把其他的女眷一并带出去。
      行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宫道上,常舞抬头怅然地看着这片四方天地,回想到母后早逝,宠妃跋扈,自己唯有步步谨慎才可以在后宫苟延残喘,早已对这个地方失望透顶,没想到在这一刻竟这么留恋,也是,人非草木,又怎么会不在意呢?
      忽然,宫道上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只见前方有两位将军骑马走来。
      是时,芈修和慕毓景也注意到紧贴着红色宫墙的宫道上迎面而来的一群曼妙丽人。
      一阵微风轻轻吹过她们罗衫,携带着清雅别致脂粉香味袭来。
      渐渐地,芈修放慢了脚步,不禁感叹,“都说我们楚国盛产美人,可是,我楚国的女子何时这般温柔多姿,婀娜风雅?”
      转眼,芈淇带领队伍在二人面前停下来,朝二人一抱拳,“五殿下、慕将军好久不见了。”
      慕毓景淡淡点头,目光随意地扫过哭哭啼啼的女眷们,有些不耐的眼神在对上常舞清澈的眸子不由一愣,眼前的人算不得倾国倾城,只是那一袭白衣穿在她身上格外的遗世独立、飘然出尘,明眸善睐间便镌刻在心上,不由的让人感叹,蒹葭苍苍,道阻且长。
      “楚兄。”慕毓景蓦然开口。
      “嗯?”芈修应声回头。
      “你刚刚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吗?”慕毓景看着常舞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芈修云里雾里,不解看着慕毓景点了点头。
      只见慕毓景一只修长手微微抬起,不偏不倚地恰好指着正好抬眸看着他的常舞,嘴角噙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却无比认真,“我要她。”
      一刹那,常舞脑子一片空白,呆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芈修一愣,随即拍了拍额头呵呵笑了起来,可不是,咱们慕大将军,要钱有钱,要权有权,可不就缺个体贴的女人吗?
      芈修给芈淇使了一个眼色,芈淇会意一笑,朝仍然无所适从的常舞一抱拳,带领着士兵押着其他还没搞清情况的女眷们离开了。
      “走吧。”慕毓景对芈修说完,便骑着马儿径自往前,未与常舞留下只言片语,,芈修一边看了看已经走远的慕毓景,一边看了看被留下原地的常舞,一时摸不着头脑,糊里糊涂地追上慕毓景,“诶...这,你不管了?”
      慕毓景连头也不回,嘴角带着淡淡笑意,“她会跟上来的。”
      芈修一回头,果真身后的常舞提起裙子快步追赶上来,不禁揶揄道,“慕兄,你这样不怜香惜玉,有点不好吧?”
      “你不觉得很有趣吗?历来都是男子追着女子跑,搞得夜不成寐,这女子追着男子,不是别有一番风味吗?”
      芈修赞同点了点头,又问,“那要是她不追上来的话,你怎么办?”
      慕毓景终于回头,别有深意一笑,回头道,“大不了我追回去呗!”
      “你真不要脸。”芈修哭笑不得。
      慕毓景不以为耻,“兵法常如此。”
      芈修不屑白了慕毓景一眼,“劳什子兵法有这一条!”
      三个时辰后,芈修借故离开,而慕毓景也终于停下脚步,此时的常舞早已汗浸衣衫、步摇疏斜,常舞顾不得一身狼狈,赶紧上前追问道,“我的父兄姊妹会怎么样?”
      慕毓景眉峰一挑,故意对她上瞧下看,唇角讥诮一笑,“你不担心下你自己?”
      常舞柳眉紧蹙,下意识轻咬朱唇,很是认真,“现在不担心。”
      慕毓景忍俊不禁,说道,“如何处置自然是天子说的算,我们楚国可不会僭越...不过天子既然承诺不毁魏国庙堂,只要安分守己,想来也可安度一生。”
      闻言,常舞松了一口气,整颗心因为这个人的一句话蓦然安心了许多。
      是时,青云破月,月华落了她满身,绰约若仙。
      慕毓景有一瞬的失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抬头看向天空上的一轮朗月,只是一瞬,心中若有所得,不禁轻轻吟诵道,““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慕毓景不经意勾起嘴角,低头温柔地看着她,道“以后我就叫你明月了。”
      “明月?”常舞还未答应,慕毓景已经脚步轻快地负手走在前面,声音清朗,“明月,快点跟上来。”
      (三)
      马车颠簸了一路,离开家乡奔赴异国,这是她以前从未想过的,常舞脑袋斜靠在马车壁上,偶尔在微风吹拂起车帘时,透过缝隙最后看着这片陌生又亲切的土地。
      “明月。”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想起。
      常舞回过神来,拂过车帘,正好看见策马在车旁的慕毓景,“将军有事?”
      “想找你聊聊天。”慕毓景眸色闪过一丝不安,似是鼓起极大的勇气,“你恨我吗?”
      常舞一愣,抬手将耳边随风飘起的碎发拂至耳后,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随即浅浅一笑,“也说不上来恨不恨吧,这些年父王宠信谗佞,误杀忠臣,民不聊生,如此结果实属意料之中,没有楚国,想来也会发生叛乱,至于我,生来不由己,生来是魏国的公主,联姻也好,成为战利品也罢,结果还不是一样?”
      闻言慕毓景心里五味杂陈,手不禁握紧马缰,似是考虑了好久,开口道,“你想要自由的话,我可以给你。”
      闻言,常舞眼眸中闪现一丝从未有过的光芒,却在下一刻归于沉寂,暗淡地笑道,“将军说笑了,在这个世道,离开了父兄夫婿庇护的女子,又可以去哪里呢?如果幸运不被欺凌,将来还不是草草嫁作人妇?与其追寻不切实际的未来,不如随遇而安...如今将军是常舞唯一的倚仗,常舞知道轻重,将军且放心。”
      慕毓景只觉胸腔猛一下被什么堵住了似的,难以遣怀,转头看向缥缈前方,声音有些苦闷,“明月,你的贤淑端庄是世人喜闻乐道的,可是现在...我却真的一点也笑不起来...”
      常舞眼睛蓦地红了起来,鼻子一阵酸涩,眼泪似乎随时都会奔涌而出,可是心里却是这么温暖安心,这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她曾经以为自己一辈子也感觉不到了,在眼泪即将流出来之时,迅速躲回到车里。
      许久,车外传来慕毓景的声音,“明月,以后只要是你不想做的事,就不要勉强自己,天塌了,也有我顶着呢!”
      车内的常舞早已泣不成声,身子一直抽搭着,许是害怕自己最脆弱的一面被发现,常舞将指甲紧紧嵌入掌心,在暂时停止哭泣的瞬间,极力使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然后装作满不在乎答到,“好。”
      三个月后,终于到达楚国国都荆城。
      “恭迎将军回府!”一干奴仆早已在门外翘首以盼等候多时,此时见到慕毓景一个个喜笑颜开的。
      慕毓景微微点颔,示意众人起身,翻身下马,走到马车前,轻声唤道,“明月,到了。”
      只见常舞纤细的玉手掀开车帘,谨慎不安地匆匆瞥了一眼周围,最终冲着慕毓景点头,慕毓景探出手要扶她,却在下一刻迅速收回,反而吩咐一旁的丫鬟上前搀扶。
      将军府诸人满怀好奇的偷偷地打量着常舞,而管家李伯笑着看了看常舞,又看向慕毓景,“将军,这位是?”
      慕毓景淡淡一笑,“魏国长公主常舞。”
      李伯正欲行礼,常舞急忙阻止,淡淡一笑道,“如今魏国已然不在,不必再称呼我公主了...”
      “这...”李伯有些为难又看向慕毓景。
      “李伯,我还没说完你急什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毛躁了”慕毓景故意嗔怪道。
      李伯连连点头,呵呵笑了笑,“是我急躁了,将军继续说。”
      慕毓景收起笑意,将目光在将军府诸人扫视一圈,郑重认真地说道,“以后常舞就是将军府的女主人,知道了吗?”
      “是!”诸人齐声回应。
      常舞刚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将军府诸人便一齐朝她恭谨行礼,言之切切,声音激昂,“参见夫人!”
      常舞手忙脚乱的上前辩解,不料诸人不听一个劲的向她行礼。
      一旁的慕毓景不由得揶揄道,“明月,你若不他们这一声夫人,恐怕他们是不会罢休的。”
      话音一落,诸人跪拜地更加起劲了,常舞气急败坏看着慕毓景,“你是故意的!”
      慕毓景耸肩一笑,拿手指故意指了指她身后仍旧跪着的一群人。
      常舞无奈一顿脚,看着眼前的一群人,“你们都起来吧,我当真受之有愧...我答应就是了!”
      诸人喜笑颜开,齐声道,“多谢夫人!”
      (四)
      “你便是慕大哥从魏国带来的?”宫宴上,一名年约十五左右的曼妙少女忽然在宫殿外拦住她,满是鄙夷打量着常舞,举止傲慢。
      “这是我们楚国的公主,也就是未来的将军夫人,还不行礼”一旁的丫鬟叫嚣道。
      将军夫人?
      常舞心一刺痛,嘴角不知为何苦涩起来,垂下眼睑,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却不想下一刻,小腿肚一吃痛,整个人跪在地上。
      欲起身,身后的丫鬟死死扣住她的肩头,令她动弹不得。
      芈容不屑冷冷哼笑一声,“如此卑贱之人,鄙陋之身,亡国之人,这样才是你应该行的礼,呸,还当自己是魏国的公主呢?!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也配呆在慕大哥的身边?”
      对此,常舞无力反驳,无力低下头,紧咬着嘴唇。
      “明月--”忽然,一声熟悉的叫喊声顿时打破了这片阴冷晦涩。
      那是第一次,常舞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信赖这个人,心里想,骂我也好,怪我也好,只要你在。
      “慕大哥?”芈容脸上的闪现一丝惊慌,随即一笑,故作天真烂漫地迎上去。
      慕毓景一袭玄衣不缓不急地走来,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芈容,在常舞面前站定,夹杂着丝丝愠意眼神低头看着她,“怎么回事?”
      “惹公主生气了。”常舞抬颔回道,却在看到他在那一刻蹙起的眉,心里莫名生起一阵寒意,慢慢垂下头。
      看到这样的常舞,慕毓景眼中再大的气愤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叹了一口气,俯身蹲下来,握紧她的手,一瞬不瞬认真看着她,言辞恳切,“明月,记住,你是我的女人,这一辈子,下一辈子都是,不能被欺负了。”
      心蓦然似涌出涓涓暖流,最后一丝戒备也随之瓦解,眼底的酸涩也不再阻挡,常舞迎上他满是宠溺的目光,一时秋水盈盈,温柔潋滟,低声轻应,“是。”
      慕毓景扶她起来,转身看向愤愤不平的芈容,声音冰冷,“公主,若是有什么意见,只管憋着,我夫人心善不爱计较,但我可不愿看她再受委屈,告辞!”
      “慕大哥!”芈容在慕毓景身后连叫了几声,却始终得不到回复。
      待听不见芈容的叫喊声之后,常舞悠悠说道,“将军对公主是不是太不客气了些?好歹是未来的夫人,以后要天天见面呢。”
      慕毓景闻言,笑道,“我是要娶公主,不过可不是楚国公主芈容,而是魏国长公主常舞。”
      常舞认真地看着慕毓景,会心一笑,“你记住了,可别骗我,你骗我的话,我可没人做主。”
      “这么可怜?”慕毓景哭笑不得,随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好,我答应你。”

      五月,宋国贼寇叛乱,楚国兴师助宋攘除叛贼。
      “慕兄,你说这城今日可会攻破?”芈修看着准备就绪的军队,剑眉一挑,“要不咱们赌一把?”
      端着茶水走过来的常舞闻言,径自开口道,“将士们在前厮杀,你们却在这里拿人的性命做赌注,你们也真好意思。”
      芈修正欲开口辩解,慕毓景走到一旁坐下,幸灾乐祸指着他,“你真好意思!”
      芈修顿时哑口无言,识趣闭上嘴巴,朝着慕毓景吹胡子瞪眼的。
      常舞瞥了慕毓景一眼,淡淡道,“不能身先士卒,你也好不到哪去!”
      “哈哈...听见没,好不到哪去!”芈修赶紧插嘴,笑的一脸得意。
      慕毓景白了芈修一眼,认真看着常舞,“身先士卒鼓舞士气固然重要,但是将士从军为的不就是建功立业,没有人是为了送死而上战场的,所以在战场的后方看着谁最勇猛、功劳是谁的更为重要,所谓赏善不明,士心不稳。明月,懂了吗?”
      常舞无可反驳,但嘴上一点不饶人,“满口歪理,真不知道楚王怎么会派你这样的人来打仗。”
      芈修听到这里,不由得替慕毓景打抱不平,“公主,你可不知道整个楚国的安危可是全赖慕兄呢?配你,不委屈!”
      常舞轻哼一声,明眸潋滟,不可方物,“将军如何厉害?!我只听过楚国百战百胜的子休老将军,可没怎么听说过妇孺不知的慕小将军。”
      慕毓景单手支颐,一瞬不瞬看着常舞,摇了摇头,“《孙子兵法》云,\'善战者,无智名,无勇功\'这么出名的一句话,你不知道?明月...你怎么总是故意挑我毛病呢?”
      常舞一时语塞,偏过头,避开他灼灼目光,“我又不懂行军打仗,自然没有将军说的有理有据,将军多想了,将军觉得对就是对的吧!”
      慕毓景不由得一笑,宠溺地看着常舞,嗔怪道,“阳奉阴违。”
      慕毓景朝芈修招了招手,芈修会意识趣地立马走开了,临走时一脸坏笑,顺手暂时遣走了周遭把守的士兵。
      常舞见状,下意识就想往后退了几步,刚退了半步,慕毓景嘴角噙着笑,叫住她,“明月,你是不是退了几步?”
      常舞脚步一滞,不自然地呵呵笑了笑,“没有,将军看错了。”
      “是吗?”慕毓景佯作相信地点点头,从座位上起身,几步便走到常舞面前,常舞一步步往后退,一个不留神碰到身后桌案才停下来,抬眸间,慕毓景的脸已经近在咫尺,常舞心下一惊,一个重心不稳碰倒了桌案,眼看着就要随着桌案一起摔倒在地,慕毓景一个手掌迅速地按压住不稳的桌案,脸一下子凑到常舞眼前,彼此呼吸相闻,极其暧昧,常舞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慕毓景,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脸刷一下直红到耳根,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你...”
      “哈哈,原来就一张嘴厉害,会端个样子,一向处变不惊的你,在这个时候,原来也是可以像女子一样娇羞,做不到真正的泰然自若。”慕毓景满意欣赏着难得一见的风景,笑着揶揄道。
      “我...”常舞羞窘地说不出话来,慕毓景嘴角噙着笑正欲开口再戏弄一两句,忽然,几声咳嗽声从看不见的远处传了过来,接着就传来芈修戏弄的声音,“慕兄,时间快到了,好了吗?”
      “知道了,”慕毓景淡淡回应道,有些意犹未尽,低头瞧见常舞似松了一口气,笑道,“明月,你好像很高兴啊!”
      常舞眨了眨灵动的眸子,莞尔一笑,“将军建功立业,奔赴沙场,即将声名赫赫,明月自然高兴。”
      慕毓景无奈笑了笑,抬起一只手顺手敲了下她的额头,慢慢站直身子,宠溺说道,“胡说八道。”
      话音一落,慕毓景便径自往前走,“乖乖等我回来。”
      常舞揉了揉额头,鬼使神差的回道,“好。”待反应过来,脸急的又是一红,所幸慕毓景正在和迎面走上来的芈修说着什么,并未听到,不由松了口气。
      常舞看着远处那个高大的身影,不由得会心一笑,正欲回身去准备糕点,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心下一惊,也顾不得许多,急忙追上去。
      荒野之上,那人站在那,许久未见,那个人苍老了很多,常舞声音有些哽咽,“父王?”
      那人恍若未闻一动不动,常舞心里的愧疚油然而生,也不及多想,焦急地疾步走上前,可是还未走几步便后颈一吃痛,不省人事。

      (五)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常舞望着一轮圆月,不禁触景生情,低声呢喃道。
      “姑娘,夜里风凉,早点进去吧!”一个青衣婢女走过来,打断了正在出神的常舞。
      常舞转身,点了点头。
      “明日世子就来了,姑娘可想好跳什么舞吗?”
      常舞摇了摇头,青衣婢女笑着说,“今日奴婢去给姑娘买胭脂时,听说楚国的慕大将军攻破了姜城,咱们宋国叛乱可算解除了呢,真是好消息呀,想必世子明日见到姑娘,必定会跟姑娘提及此事,没准一高兴就把姑娘娶回去做世子妃呢?!”
      常舞对世子妃之位并不在意,更何况她知道世子并不喜欢她,世子之所以从假扮父王人的手中救了自己,不过别有所图。
      常舞对这些无力改变的事已经看得明白,此时只是联想到慕毓景驰骋沙场的样子,就不由得心中一暖,笑道,“明日就舞《兰陵王入阵曲》吧!”
      青衣婢女寻思着常舞适合柔美温婉的舞蹈,开口劝了几句,谁想常舞心意已决,不容多说。
      第二天,在这个与天同庆的日子,常舞的一曲《兰陵王入阵曲》令无数王孙贵族叹服,甘愿臣服在她的裙下。
      舞毕,宋国世子,问道,“听闻楚国慕将军英勇非凡,不知我和他相比,谁更胜一筹?”
      常舞微微行了一礼,笑道,“若蒹葭比玉树。”
      时人只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却不知蒹葭本为没有长穗的芦苇,自以为是夸赞之词,世子闻言大喜,赐千金。
      三个月后,世子将常舞献给宋王,常舞一身嫁衣安静坐在床榻边,感念到自己的一生,怅然一叹。忽然,宫殿外传来嘈杂的喧闹声,常舞心下疑惑,悄悄走到窗边打开一道缝隙往外瞧去,只见原本守卫在宫殿外的宫女太监一个个脸色煞白,而宫门处不时可见披甲执锐的甲士匆匆而过。
      不多时,五六个护卫闯了进来,为首的一人朝着常舞一拜,“请姑娘随我来。”
      常舞心下疑惑,却未多问,跟着诸人前往朝露殿。
      朝露殿望月台台,一个玄衣男子悠哉坐在宋王下手的宝座上,意兴索然地看着歌舞表演,而宋王则小心谨慎站在一旁,不时抹着额头冒出的汗珠。
      在诸位将士的带领下,常舞跟着,心中万念俱灰,却在抬眸间又看见那个人,脚步一滞,红肿着眼睛。
      没人能想到三个时辰前,楚国大军会突然凭空冒出直逼宋国皇城;没人会想到,为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慕毓景特意绕道从偏僻险远的子啼山脉穿梭而来;更没人想到,千里奔波,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一身红衣的常舞比往日多了一丝娇媚,可是这身嫁衣又不是为他而穿,慕毓景不由得低声道,“这嫁衣真丑。”一旁的宋王闻言腿一软差点瘫软跪在地上。
      慕毓景好整以暇地将身子往座上一靠,单手支颐,嘴角勾起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一瞬不瞬看着她,对宋王说道,“就她吧!”
      宋王如获大释,松了口气,看着人就呆愣在原地的常舞,催促到,“还愣着干什么,能让将军看上是你的福分,还不赶紧过来叩谢将军。”
      常舞抹去眼泪,快步上前盈盈一礼,“数月未见,将军万安!”
      孟秋十年
      “常琴拜见将军,拜见长姐,”一个娇小玲珑的少女在一舞之后,朝着慕毓景和常舞所在的位置走来,恭谨跪下,“愿以粗鄙之身侍奉左右,还望将军长姐不弃。”
      常舞眉头一蹙,不悦之色溢于言表,抬眸看向坐在首座的魏公,“君父,这是什么意思?”
      “何意呀?”慕毓景一脸幸灾乐祸,附和问道。
      魏公一愣,似乎没有料到常舞会这么直接了断,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干咳了几声,“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呢,嫁给将军也有三年了...仍旧没有所出,这样下难免...为父也不希望你落得个妒妇的名声,所以就想着可以有人帮衬一二,你五妹性情乖巧,必定会好好扶持你...”
      常舞皮笑肉不笑地转头看向慕毓景,“将军急着要孩子?”
      慕毓景笑着摇摇头,一脸宠溺看着常舞,温柔道,“咱们日子还久,不急不急。”
      “将军想纳妾?”
      “没有的事,谁说的。”慕毓景说着还故意往魏公那看,弄得魏公脸色着实不好看。
      “君父听见了吗?将军不打算纳妾,孩子方面也不着急,您又着急什么...我们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君父,君父照顾好身子,女儿告退。”魏公正欲挽留,常舞明眸善睐间已经拉起慕毓景欠身离开。
      宫殿外,纷纷飘落的白雪在冷风中回旋飞舞,地上覆盖着一层积雪,二人并肩走着,看着一言不发的常舞,慕毓景再次回想起魏公吃瘪的样子,忍不住放声大笑出来,常舞见状不乐意扁起嘴,“都气死我了,你还笑?”
      慕毓景拉着常舞停下来,抬手认真地扫去她鬓上的白雪,目光缱绻,有些自得说道,“人们只知魏国常舞长公主是多么贤淑、识大体,却不知我慕毓景的明月是多么刁蛮任性...所幸世人寡陋,唯吾慧眼独具,终得明月。”
      “不要脸。”常舞不禁嘴角微扬,转身摇头轻笑,自顾自走在前面。
      “诶,你等等我...地上滑,别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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