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年代》未见六月

8、第 8 章

　　丰盛的早饭

　　早饭比较丰盛，可能是贵清三年来吃过最奢侈的一顿早饭。相比较自己昨晚喝的那一顿粥，简直稀的有点不像话，严格来说，说它是米汤似乎更为恰当。王芬在贵清的碗里还放了两个鸡蛋，桌子上有两样咸菜，腌大蒜头和酱萝卜。粥确实很稠，贵清不能再像往常那样一口气喝光，需要用筷子往嘴里不停拨着吃，腌咸菜更像是人间美味。而那两个鸡蛋，他始终不舍得吃，心里挂想，等德生回来他一定会非常欢喜的，他从出生可能都不记得这东西的真实味道！葛卫东和王芬看在眼里，一个劲的催促贵清吃鸡蛋，贵清忙直点头，嘴里吞咽粥的他含糊不清的说就吃就吃。结果最后他还是没舍得把鸡蛋吃掉，趁他们夫妇俩不注意把鸡蛋偷偷揣进口袋掖着。

　　当我听到德生堂哥在晚年回忆这一段的时候，也跟着流下泪来。太苦了！或许这三个字远远抵不上父亲当年受过的那些苦难，而我作为一个倾听者，除了感慨当年生存的不易，还能做什么呢？就算把我换回去，也同样需要承受那些，没准会更惨些。

　　贵清直到吃完那顿厚厚的稀饭，也没再提只言片语关于德生的事。就当我以为他似乎选择放弃那最后的希望，看着沉默不语的德生。德生搓了搓脸继续说。

　　当年在祜水村有个年近六十的老太太，膝下无儿无女，丈夫参加过红军，后来从抗日战场上受伤下来，也就是咱们这个村。不到一个月队伍接到作战命令要开拔，他伤还没有复原就只能留下来从事地方工作，然后就在这里找了个婆娘安家，据说还是镇里的干部。只知道老太太姓田，就是她后来救下了我们，跟着又把我领回她家。

　　等吃完早饭，葛卫东答应贵清会帮他把这件事办好，叫他不用管了，打发完贵清回去放牛，就随之去往镇里。

　　葛卫东并没有什么很好的办法，他打算去镇里买两瓶烧酒几包纸烟，试着去找村长，叫他帮着去邻村讨个人情，把人带回来。可惜这一切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如果他能预测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想必也不回多此一举，省下白跑的功夫和家里半月的开销。

　　在葛卫东还没有从镇里回来，贵清就被村长派人给叫回了村公所。原来一大早祜水村有个回李庄村的婆娘，半路在经过李庄村的菜园子跟春梅婆娘闲扯了几句，顺势把德生的事给扯了出来。一打听不要紧，那婆娘一听有这事，再一见人，乖乖！这一个村的，就是再不见，她也能认个遍。

　　事情一下就炸开了锅，要说这好事不出门坏事它传外千里！再被添油加醋一番就成了这么个情况：怎么祜水村那大个村子净生养出贼娃呢？俺们李庄村可是一个小村，比不了祜水村家大业大的，这一亩三分菜地儿还不够自个村吃食，用不着他们祜水村的人惦记。大人们不敢来，教唆一棒小娃子过来偷，也不嫌丢人，呸…
　　还有说的更难听的，饶是村里几个常年爱嘴碎的婆娘也好不了拉下脸来学舌。

　　祜水村村长，五十九岁的陈德顺，性情比较暴烈，一听这事差点当场气昏过去。当即派人去把还在田里放牛的贵清给揪回村公所。一见贵清，陈德顺气不打一处来，劈头盖脸的就给他一顿暴揍。可怜贵清还不清楚怎么一回事，就被打的鼻青脸肿，藏在口袋里没舍得吃的两个白煮鸡蛋也被压个粉碎。四个队长被叫来三个，押着贵清，带上二十多号壮劳力，风风火火杀往李庄村。

　　春梅正在菜地里忙活，德生被他勒令着做帮工，老谢在里屋睡觉，就让他帮着一起摘菜，除草，捆滕苗。德生昨晚没吃上饭，老谢因为生气，喝了点自己酿的酒，于是就没给他饭吃。早饭本来是有的，可嘴馋的春梅把小半锅的稀粥喝了个底朝天，连半个米粒子都没给他留。

　　德生在菜地帮工的时候，饿的急了眼，趁春梅不注意，在地上捡了根烂黄瓜胡乱在衣服上蹭了一下就给吞咽下去，要是被春梅看到那可了不得，所以他更没胆子去摘鲜黄瓜，就连捡根烂黄瓜也只能偷摸的吃掉，哪还管得了好坏。

　　这会儿可能是那根烂黄瓜吃坏肚子，当陈德顺带人押着贵清路过菜园子附近，正赶上闹肚子四下寻摸地方方便的德生。德生一见是村长众人，其中还有被押着的贵清，顿时傻了眼。早上有个本村的婆娘来认他，就感觉到要出事了，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他还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德生看着，半晌也不敢喊贵清一声，只得眼瞅着他们走远。上完茅房的春梅看到一旁的德生傻站着发呆，捏着粗狂的大嗓门吼道：“小兔崽在你站那看什么呢？快给老娘干活，今天有你好果子吃。”

　　被春梅这么一骂，德生就更加害怕了，昨天的那一顿打他还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