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主文野】曲赋风华》牧维桢

50、第三十一章

　　执着于十九年前的案子听起来很可笑。
　　但这的确是笹垣润三在做的事。
　　他是一名普通的刑警，因少年的憧憬选择报考警校，熬过了艰苦的训练，在老一辈人手把手指导下接过了梦寐以求的警服。
　　当上警察不比在学校轻松，这是肯定的。
　　大城市有大城市的光鲜亮丽，霓虹灯照不到的地方是肮脏腐烂的污秽淤泥，臭水沟中的爬虫在隐秘的角落窃窃私语。
　　报案——出警——调查——公审。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这个泡沫经济的年代多的是人性丑恶。
　　有学生受校园暴力跳楼自杀，有妻子不忍丈夫出轨毒害全家，有不法集团联合欺诈，有被拐儿童难以归乡。
　　他以为他见得多了。
　　早年因憧憬燃起的激情被磨灭殆尽，安抚受害人家属成了固定流程。
　　“请您节哀，我们会尽全力找出凶手。”
　　听起来多少有些苍白无力。
　　直到遇到桐原洋介被杀一案。
　　怀疑对象逐步排除嫌疑，凶手无处可寻。
　　尖锐利器造成的伤口，皮带的异常，凌乱的脚印……
　　凶手到底是谁？
　　同事几度揣测他是不是和西本家有过节，不然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怀疑。他笑而不语，不愿争辩其中的蹊跷，埋头翻阅案宗。
　　到后来夜间复盘凶案时他才意识到，他在意的只是西本家那个女孩。
　　面对凶案嫌疑的沉着冷静，对质陈述的逻辑清晰。更重要的是她的表情——自始至终的冷漠，如冬日化不开的冰雪。
　　那是陷身沟渠的人特有的看外界熙熙攘攘的表情。
　　十九年前的真相呼之欲出——
　　“很简单，凶手是桐原亮司。”
　　“废弃工厂的门是从内部用砖块堵住的，唯一出口是小孩子才能勉强钻进的通风管道。致命伤应该是左胸下方的刺伤，是剪刀造成的，在胸骨往左几厘米的地方，穿过肋骨的间隙，直达心脏，这符合小孩子的身高和力道。”
　　咖啡馆的吧台边，江户川乱步很快剥丝抽茧理出真相。
　　“动机吗？应该是自保，或者说，保护西本雪穗。”
　　真不可思议。
　　明明只是听江户川转述凶案现场的情况，却能在短时间内整理出大量信息。要不是百分百确定他和十九年前的案子没有一星半点儿的联系，笹垣就要怀疑此人是帮凶。
　　“动机？那就要看死者做过什么了。”青年的语速飞快，不愿在这类恶心的事上多提一句。
　　“他是恋·童·癖。”
　　在场所有人都脸色一变，气氛凝重。
　　与谢野晶子更是冷笑：“太早了。”
　　死的太早了。
　　笹垣咽下了“这不尊重死者”的话。
　　“你想让我答应什么条件？”
　　笹垣没忘记他们一开始的约定。
　　眼前自称江户川乱步的青年为自己推导出了无可挑剔的真相，甚至提供了近年来桐原亮司和唐泽雪穗二人合伙犯下的案件的证据。
　　忙帮到这个地步，图谋应该不小。
　　但他也一定知道，笹垣没有金钱更没有权势，给不了拥有“超推理”才能的人配的上的利禄。
　　“今晚桐原亮司会谋杀今枝直巳。”
　　乱步避开发问，冷静地丢下一颗巨型炸·弹。
　　“什么！”
　　笹垣下意识地喊出声，后知后觉地捂住嘴，对周围的人投去饱含歉意的眼神。
　　“你可以派人蹲守。”
　　然后一举抓获桐原亮司。
　　“为什么要告诉我？”
　　看得出来，江户川不是主动参与到调查，是受某人的要求而不得不参加。
　　虽然但是，名侦探大人很享受推理案件的过程就是了。
　　“有什么目的？”
　　你身后的人有什么目的？
　　笹垣的眼睛紧盯着对面的人，希望看出一点蛛丝马迹。
　　“啧……”江户川乱步嫌弃地看了看手中的咖啡，是笹垣点的，喜甜的名侦探喝不惯。“有人想要救他。”
　　想着少女威胁一般地提示“毕竟是重要npc，绝对不可以见死不救”，他就胸口发闷，什么嘛，嘴上说着挑战世界第一的名侦探大人，到头来还是指使他去救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区区私家侦探。”
　　看来被轻视成私家侦探这个坎还是没有过去，世界第一的乱步大人气的搅了好几圈咖啡，些许液体溅了出来，“乱步大人才是最厉害的！不允许任何反驳。”
　　当然，更不可能存在反驳。
　　绝对。
　　“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笹垣警官不放心地再三询问。
　　“条件吗……等到公审时名侦探自然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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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江户川乱步复盘案件开始，国木田的表现就很不对劲，没有掏出手账本记录案件流程以便日后写报告，也没有踊跃发言提出看法。
　　是的，他始终一言不发。
　　“国木田，怎么在发呆，要走了？”
　　与谢野不放心地看着他。
　　“哦，好的。”
　　“是心里难受吧，有什么事情可以上报无所不能的乱步大人哦。”
　　江户川乱步叼着根棒棒糖，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脚步慢下来，停在国木田独步身边。
　　国木田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了，明明他对整个案件了解的不能更透彻，心里却无端的发闷，尖锐的刺痛持续不去。
　　到底是谁错了？
　　有一个声音一直这么问着。
　　——“凶手是桐原亮司……”
　　谁错了？
　　——“说是自保，其实是保护西本雪穗。”
　　谁错了？
　　——“他是恋·童·癖。”
　　谁错了？
　　是被侵犯的少女错了，还是保护少女的少年错了？当受害者选择伤害他人，后续的人们又做错了什么？
　　到底是谁错了？
　　“乱步桑，如果善与恶混杂不清，如果救助的人伤害了别人，我又是站在什么立场宣扬正义呢？”
　　一向操心的他突然想向这位孩子气的侦探倾诉。
　　“国木田，别想太多。”
　　青年湖绿色的眼眸紧盯着他，“你要做的只是辅助名侦探查案而已。”
　　剩下的我会解决。
　　“学着点那个笹垣警官，不要呆头呆脑的，一点都不像名侦探的社员。”
　　——他坚持了十九年，只为找到真相。
　　真相面前，公理犹存。
　　“若合我意，一切皆好。”江户川极为自信地露出大大的笑容。“你们当然只要看着乱步大人轻松解决案件就好了——”
　　只要一开始就打断恶的循环，后来的受害者就能幸免于难。
　　国木田觉得他悟了。
　　“感谢乱步先生教诲。”
　　“哟西，两位都谈完了吧，是时候前往下一个地点了。”
　　“那是当然。”
　　今天，又是乱步大人兢兢业业操心自家社员的一天。
　　“在此之前，乱步先生要放下手中的甜点，容我提示，今日已经超额。”
　　打起精气神的国木田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利落地翻来手账本下死亡通知。
　　“？！！”乱步猫猫眼里满是震惊，他紧紧搂住袋子，誓死捍卫吃马卡龙的权利。
　　“不，这是乱步大人的！”
　　“噗。”
　　与谢野忍不住笑出声，背景音是国木田一本正经的教导，“吃多了会有蛀牙”“社长规定过了一天只能吃多少多少”“乱步先生私自接了不明组织的任务也就算了，对于外来的食物什么的一点都不警惕”之类的。
　　“樱饼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乱步大人可是推理过的！”
　　“是乱步大人觉得对方不会下毒吧。”
　　“顺便一提，乱步大人最近看了7本漫画、5本轻小说，吃了4盒草莓大福……”
　　“可恶，为什么国木田要记这些东西？！”
　　“这是日常安排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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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桐原亮司，你呢？”
　　——“……西本雪穗。”
　　——“你也喜欢这本书吗？”
　　——“……那个，其实我是第一次看，因为看你之前借过它，我才想看看的。”
　　——“为什么雪穗看见我会不高兴？”
　　——“下雨天太烦躁了吧。”
　　——“啊，是我吗？剪的好像！好厉害！”
　　——“你怎么在这里？”
　　——“快跑出去。”
　　——“是我亲手做的，送给你了。”
　　——“精品店的名字就叫R&Y好了。”
　　临死前会涌现出大段大段的回忆，人们称这种现象为走马灯。
　　桐原亮司就处于走马灯中，十几秒，在桐原亮司中划过了十九年。
　　有不少是同一个人的独角戏。
　　早些年埋下的线收束起来虽不是什么非富即贵的人情，给他要把毒·药还是可以的。
　　原本打算用在下一个目标身上，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他这里，不知道该不该说造化弄人。
　　只需要十几秒，他就可以悄无声息地死去。就算厕所外执勤的警卫冲了进来也于事无补。
　　从拘捕到公审有45天，时间充裕得很。只要他死了，所有的罪过就会一笔勾销，没有人能够查出雪穗。
　　他不知道那群人掌握了多少证据，既然能够从今枝直巳这儿顺藤摸瓜，想必有一定的底气。
　　没关系，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很谨慎。
　　犯过的错绝不会有第二次。
　　保险起见他删除了所有通信记录，没有保存和雪穗有关的任何联系。居所定期更换，没有留下私人物品。明面上他是凶手，没有帮凶的独自犯案者。
　　商业盗窃、诈骗、杀·人。
　　都是他做的。
　　都是他的罪。
　　“雪穗……”
　　——你一定要幸福啊。
　　桐原亮司倒在洗手台旁，两眼瞪直，再也没了声息。
　　“桐原亮司？桐原亮司？！你怎么还没有出来！”
　　“快，破门！”
　　“快去通知长官！”
　　“捂住口鼻，三二一，撞——”
　　等到警卫意识到不对劲破门而入时，桐原已经死去，嘴角噙着一抹笑。
　　——嫌疑犯自·杀了。
　　这是不可避免的事实。
　　警卫琢磨着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处分，或许革职都有可能，急急忙忙赶来的上层只看到温热的尸体，想着又是一宗悬案。
　　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尸体底下用鲜血写成的一串数字。
　　摩斯密码翻译过来是毫无意义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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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摩斯密码。”
　　江户川否认的斩钉截铁。
　　“是一本书的页数和行数，刚好能够拼成一句话。”
　　“那究竟是什么书呢？”
　　“《飘》，当年的图书馆管理员说他们经常在一起看这本书。”
　　笹垣当然记得，当年他亲自调查取证时就曾在西本文代家见到过一本《飘》。
　　“所以……”
　　“那句话是——‘我爱你’。”*
　　早早从阿丽莎提供的居所的书架上抽出《飘》进行查看的与谢野晶子说出了答案。
　　“最后的爱恋……吗？”
　　一阵铃声响起。
　　“摩西摩西，是我，笹垣。有什么事吗？”
　　笹垣急忙接了电话，没有因为避嫌走到一边而选择就地接听。
　　他有预感，这通电话是关于唐泽雪穗的。
　　“什么？！！！”
　　屋里所有人都盯着他，希望笹垣说出发生了什么，包括赶来受虐被江户川乱步一波毒舌嘲讽然后复盘案件、获取细节的今枝直巳。
　　“唐泽雪穗，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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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的是“我现在不去想他，明天一切都是新的”或者“你一定要幸福”之类的话，感觉会比直接告白更符合桐原亮司身份一点，但是……
说好的告白就是告白，决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