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月录》念三声

14、云集

　　第十四章 云集

　　“卖莲蓬，嫩得掐水的莲蓬——”
　　“公子几位，过午还是住店啊？这儿还有上房四间，满了可就住不下咯！”
　　“梅子汤，梅子汤，一碗只要两文钱，生津止渴，清热解暑嘞。”
　　“阿爹，阿爹，你看那边有抖空竹的，快带我去看嘛~”
　　“别挤别挤，你踩着我了！”“是你先撞到我的！”“什么？你再说一遍！”“噢，我就说你怎么着了…”
　　……
　　白洑邑，这里是离云梦府丹氏所居，纪南城最近的一座城镇，同为江陵郡辖内。从三日前开始，这座小城就变得无比热闹。各路玩杂耍的，售吃食的，卖古玩字画珠玉宝钗胭脂水粉的…都通通如春雷惊蛰后般涌上街头。有些酒楼客栈甚至在门口搭起铺子来，提供酒茶小碟的试吃，一来为招徕生意二来也为等候的客人落个歇脚处。而这城镇里，更是有穿着各色家纹服饰拿着佩剑的修士，三三两两游街串巷，络绎不绝。要问这些人为什么近日都从四面八方云集此处小城——那便是因‘伏月会’之故了。
　　伏月会，两年一度，由盘踞在这片广袤土地上的各玄门世家轮流举办。创立之初本是为集合众家之力协同镇降某些难以对付的奇妖异怪、凶灵恶煞，后来就逐渐演变成为世家子弟提供一次互相观摩学习、交流切磋的机会。一则确实可以解决一些地方受邪祟困扰之苦，二则加强各玄门修家间的联系，三则也是彰显举办方主家的实力风采。每次伏月会持续约一月的时间，其接待宾客之广，耗费用度之多，可不是普通的小姓小家所能承受的。北胡南下之后，决柳、缙平两府归了景国呼延氏管辖，便不再参与举办，而在汉人地界还拥有如此实力的只剩下六府家主，分别为涟国的云梦府丹氏、平枳府夏氏、桃源府雷氏和樗国的乌南府卓氏、三洛府庾氏、临宣府公孙氏、乐方府安氏。世家以府名冠氏，其余小家则以城邑之名冠之。例如他丹家，统管云梦府，才有资格称‘云梦丹氏’，而这白洑邑里的玄门主家，所影响范围不过一城，只能称‘白洑郦氏’。而且丹氏不仅为云梦之主，还是涟国三府之盟的宗家，因此丹家家主也被尊称为‘丹宗主’，也就是丹逐的父亲，丹澈。
　　正因如此，这届由涟国宗家主办的伏月会就显得格外热闹。提前一周，就有各家门派的弟子随侍陆续从四方赶来，聚集在这白洑邑，既作入会之前的休整，也当是游览游览景胜，打探打探消息，顺便与一些新友旧识联络联络感情。但这来客众多，好的客栈略显不够了。这白洑邑上最有名气的两家客栈，便是水云天和琳琅居，开在两斜对面，据说还是一家老板。
　　丹逐此时，便坐在琳琅居二楼的天乙号房，半个身子倚着窗栏，手中端着一碗冰镇梅子汤，一边咕噜咕噜喝着，一边饶有兴致地观赏着楼下的一派繁闹景象。
　　“哎哎哎，来来来，十文钱五只箭，射中红心你便拿走，瓷杯玉碗香奁金簪应有尽有嘞！”楼下正摆出一处射箭摊，草垫上用朱砂散落着了十余个红点，有大有小。每个红点代表着不同的奖品，红点越小位置越偏则射中难度越大，因此价值也就更高。而且由于街道上场地狭小，人流聚集，不便展开，为了在近距离增加难度且不易伤人，摊主于是使用了圆头之箭，即便是射准而力度不够，箭矢也会被垫板弹开。
　　“这位公子，要不要一试？”底下摊主正在卖力招徕生意，“小朋友也可以玩一玩嘛，只要十个钱，射最大的那个红心，五支箭呢，准中。”
　　丹逐放下碗，又拿起案上小碟里摆放的一块莲子糕，咬了一口。
　　“阿爹，阿爹！我想要那个！”一个五岁的娃娃正被抱在怀里，奶声奶气地指着草垫上一处红点。
　　“噢…那个呀，你想要那根簪子干嘛呀。”抱着他的男子貌似是娃娃的父亲，正温柔地哄着他。
　　“我要那根簪子！我要送给阿娘，阿娘的生日就快到了。”
　　“可是阿昌呀，那个点太小又太高了，爹爹可能射不中呀。”
　　“爹爹射不中，阿昌来，阿昌来。”小娃娃在怀里蹦跶着。
　　“好好好，这是阿昌送给娘亲的礼物，就让阿昌来。”男子从衣间掏出一串铜板，付与摊主，先拿了一只箭，搭于弓上，又交到小娃娃的手上，抱着他举到肩膀上坐着。
　　围观的人群也都纷纷玩笑着，“小公子加油！”“拉平拉远”“看准啦，阿娘等着你的簪子呢！”，给他喝彩打气。
　　小娃娃颤颤悠悠拉起弦，像模像样地瞄准红心，但还未满弓就手指一松，那根箭便划着弧线轻飘飘掉到了垫板前的地上。于此几乎同时，突然咻地一声风响，一道不知何处而来的银色箭影疾速飞过众人头顶上方，直冲草垫，一击中的，稳稳地插进那点红心之中。
　　众人正惊愕无声之时，“哇”的一声，小娃娃被头顶的飞箭吓哭了。大家朝着来箭的方向向后望去，一匹黑亮骏马正驮着一位红衣佩剑少年优哉游哉地往箭摊走来，身旁还跟着两列着统一家服的随从。
　　丹逐把那块莲子糕塞进嘴里，从窗口飞身下去。
　　走近了来，只见那少年着一件圆领朱袍，马背上露出银色裳绔，蹬一双乌黑革靴，作半戎装扮。仔细瞧他面如芙蓉之润色，却眉似剑指，神采奕奕；目若朗星，皓镧生辉。束发系两绦红色长缨垂至肩下，衣裳上暗绣着熊罴战鼓纹案，腰间配一把错金镂银长鞘剑——当真是鲜衣怒马少年时。
　　丹逐见这家纹和阵仗，既知定是临宣府公孙氏来人，却装作不知，挡于马前：“这位老兄，刚才那只箭可是你射的？”
　　那少年见有人挡路而且如此随便称呼，面露不快，反问道：“是我射的又如何，你有什么见解，难道我射得不准？”
　　“技术是不错，可就是没有规矩。”丹逐略带不屑的调笑着说。
　　“大胆！你可知我家公子身份，就如此口出狂言！”身边的随从反倒先上一步。
　　少年摆手作拦，示意他退后，便言：“摊主摆摊，我射箭中心，距离远超线外，怎么就不合规矩？”
　　丹逐笑了，说：“你先看看摊主用的什么箭。”他从摊主手中拿来一支，抛给马上之人，又解释道：“此箭圆头，损力道，不伤人。你既未付钱又未使用规定之箭，这是其一。”然后他又走到哭闹着的娃娃旁，说：“射奖讲究先来后到，你还未等前人用完五支箭，便擅自发弦，此为其二。再者，你看看四周聚者甚众，你却不管不顾，冒险射箭，此为其三。”
　　“哼。”那少年轻蔑地向下看着，反驳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一二三。没付钱现在给了便是，我又不知一人有五支箭。再说，那小孩就是给他五十支也射不中。最后，你说我‘冒险’，简直可笑。我既发弦，就不会偏差一分一毫。”
　　“就是就是，你以为我们家公孙公子是谁？”随从也得意地宣扬着。
　　“原来是临宣府公孙氏…”“怪不得派头这么大呢。”“他家不是武将起家，最擅长御射之道吗。”“这人就是那个公孙都，公孙扶华吧。”“哎呀，箭法这么厉害，长得也真好看…”“那是，传言他是世家公子里第一美少年呢。”“对，说什么‘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形容得就是他哩。”“不对呀，我听说三洛府的庾氏公子才是第一…”
　　众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唯有那个小娃娃还在抽泣，“我的簪子，阿娘的簪子…呜呜…”
　　“你看，你看。”丹逐故作不忍之色，一脸夸张地说：“哎呀呀呀，人家一个小孩儿只是想中得一只簪子送给娘亲作生日礼物，你却非要跟他抢，这说出去总是不太好听吧，公孙公子？”
　　“一根簪子有什么稀罕的，他要我送给他便是。”公孙都见那小孩儿哭得大声，周围又聚集着一帮观众，面上挂不住，便转向那个娃娃，说：“小孩儿，你你…你别哭了。你还想要什么东西，我都射下来送给你。”
　　“好好好好好！”丹逐很捧场地鼓着掌，一面对那娃娃说，“阿昌，听见了吗，那个哥哥说你要送什么给阿娘都可以哦，他帮你射。”
　　阿昌听闻这话，才慢慢抽抽搭搭地不哭了，问：“真的吗，那我要那个盒子，还有手镯，还有…”
　　“丹兄！丹兄！”此时从人群外围传来声音，只见一个人影正一跳一跳地向里面打招呼。
　　雷厉风？丹逐也招手回应着：“这里这里！”
　　众人让出路来，雷厉风一溜烟小跑过来，对丹逐嬉笑说：“我说这里怎么围这么多人呢，原来是你在这里。怎么，你又惹什么事啦？”
　　丹逐小嘴一努，伸手示意道：“这回可不是我。这位的，是临宣府的公孙公子。”
　　雷厉风转头一瞧，见那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两列随从也趾高气昂的样子，内心十分不爽，于是故意以平淡的口气说道：“哟，就是那位公孙公子呀。”
　　“什么叫‘就是那位’，就是哪位啊！”一随从不满地嚷着。
　　“那位就是那位咯，难道你们不姓公孙呀。”雷厉风回嘴一句。
　　“你又是谁！”
　　“好说。在下桃源府雷氏，雷厉风。”雷厉风微作一礼，又介绍身旁的丹逐，“这位是云梦府丹氏，丹逐。”丹逐拱手。
　　周围一片哗然。“原来是雷氏和丹氏…”“那不就是主家的公子吗？”“难怪也是气度不凡…”
　　“原来是丹公子，还有公孙公子也在。”正嘈杂之时，一阵爽朗轻柔的笑声传来，如清风拂面。原来雷厉风后面还跟着一行人，陆续走了进来。
　　“青衿君！”丹逐小小惊讶了一下，转而露出欢快之色，“你们也来啦，我还在想你会不会没时间参加这次伏月会呢。”
　　那些自视高傲的公孙家之人，也都纷纷低头行礼。公孙都下马揖手，恭敬地吟了一声“青衿君。”
　　青衿君，即平枳府夏氏的家主，夏伯律。十四岁在伏月会上崭露头角，封印上古凶兽朱厌；十八岁便既任家主之位，广纳贤才，治理有方，在其他国府中都是备享声誉的。而他身旁的那位同着藕紫色家服，上绣青雀盘螭之纹的小小少年，应该就是夏氏小公子，夏叔音。那位小公子虽然年岁尚幼，但看其仪态端正又不失谦和，温柔之中又透着可爱稚气，眼瞳似水，清澈熠熠，让人不禁想几年之后又是一位风华绝代的谦谦公子。
　　那些围观的人群一下都炸开了。平日里哪有机会见到这些世家公子，而且还是同时见到五位呢！
　　夏伯律询问丹逐发生何事，丹逐便将经过简单叙述了一遍。夏伯律听闻便笑了，说：“这样也好。素闻公孙氏骑射无双，我们这些观众也可以趁机见识见识。”
　　旁边就有人起哄了，“丹公子也上！”“你可是我们云梦府主家的公子！”“好好，比赛比赛！”
　　摊主闻言立马坐不住了，赶紧走上前，向丹逐和公孙都拱手求饶，忙说：“二位公子，饶了我吧。小摊小本生意，可经不住二位公子折腾！”
　　“你既摆摊做生意，何有不让人射之理！技术不好的你就哄人家上当，技术好的倒怕赔钱不让人玩？”公孙都并不买账，反驳直言。
　　“哎哟哎哟…”那摊主自知理亏又不得脱身，只好满口糊弄，“不是小人不肯，这实在…”
　　“摊主，我看这样吧。”丹逐上前来调和，说，“我说个法子。咱把规则再改一改，我们两个不用弓，只用手投，而且再加出三丈的距离，你看如何？”
　　“射箭便是射箭，射不用弓，岂非儿戏！”公孙都有些生气地说道，似乎非常在意射术之正统。
　　“不要那么死板嘛。街头箭摊，本来就是供大家消遣娱乐之用，既然有不用弓的‘投壶’之戏，我们今天来‘投板’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嘛。”丹逐故意激他，用手遮掩着一边脸，靠向他悄悄说，“难道你是怕没有弓投不准吗？”
　　“岂有此理！”公孙都愤然甩袖，转身面向他，言道，“你居然说我公孙都投不准？”
　　“那就开始啊！”“投啊投啊，让我们也开开眼！”“上啊！”众人见状更是乐得开心。那摊主也不得不心疼似地拿出一筒箭，一束分了五支给那两人。
　　比赛开始。丹逐先手。只见他捏住一只箭，瞄准草垫右上角一处小红点，唰地一下投出，中的。圆头箭穿透草面，稳稳扎在板上。
　　“好！！”众人喝彩。
　　公孙都哼了一声，对准右下角也找了一个差不多大小的圆点，投出，中。
　　众人纷纷鼓掌。如此三轮过后，居然不分高下。
　　丹逐看着这手里两支箭，盯了盯前方的靶板，忽然转身，两手同时持箭后投——两箭皆中。
　　“噢！！”“好好好！！”一阵热烈的惊呼和喝彩声。
　　公孙都怔了一下，又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样，“雕虫小技”。他让侍从取了一块帕巾，系覆于眼上。接着两手也分别捏住一根箭，抬起手臂。
　　众人屏息凝视，咻地一下，两箭齐出！而且不偏不倚，正正砸中方才丹逐所中的那两个红点上！
　　瞬间的静默过后，掌声如雷鸣倒来，有人甚至将手高举头顶跳起来喝彩。
　　雷厉风虽然不爽公孙都的作风，但也不禁为两人都叫起好来。夏叔音则在一旁雀跃不已，鼓掌欢叫：“丹公子！公孙公子！”夏伯律笑容盈盈，自语道：“果真是英雄少年时。”
　　一片欢闹声中，只有那摊主在捶胸顿足地哀嚎：“我的掐丝螺钿妆奁，我的坐莲双耳瓷瓶，我的珊瑚点翠步摇簪哟…”

　　喧哗过后，大家逐渐散去，只剩下几拨世家的人在互相招呼寒暄。
　　丹逐问雷厉风：“你怎么才到，还和青衿君他们一起来的？我早来这儿等你好几天了。”
　　雷厉风嘿嘿地笑着，只说一路上热闹得很，又有美景美食，不觉就耽搁了一会儿，进城前在路上碰见夏家的人，于是便结伴过来了。接着问丹逐：“你给我留房间了没？”
　　“那还用问。”丹逐勾搭着雷厉风的肩膀说，“自然是琳琅居天字号，咱俩隔壁。”丹逐又转向夏伯律，问：“青衿君要住何处，要不要一起？”
　　“多谢好意。”夏伯律点头含笑道，“不过我们已经在水云天定了房间，就不过去搅扰了。”
　　“哦，那这样啊。”丹逐弯下身摸摸夏叔音的头，嘟着嘴地说：“夏小公子，等会儿休息好了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逛逛呀？我对这里很熟的，带你去找好吃的好玩的地方。”
　　“真的吗！”夏叔音两眼放出星星，拉起夏伯律的袖子，期待地看向哥哥。
　　“好吧。”夏伯律温柔地看着身旁的小少年，嘱咐道，“但是不要玩得太晚。”
　　“是！”夏叔音满面欢喜。
　　“对了，不知公孙公子所住何处？也许可以一道…”夏伯律转面问向公孙都。
　　“不，不用了，我不住在水云天。”公孙都回答。
　　“额…”雷厉风低声拖长了声音，“那就是和我们一起，住琳琅居了。”
　　公孙都瞪了他一眼，说：“你以为我很想跟你们住一起吗？谁叫这白洑邑又破又小，要是在我们临宣府，多的是豪宅华居。”
　　雷厉风正欲与他言论，丹逐一把拉过他，说：“好啦，我们回客栈去，喝点冰镇梅子汤，消气又解暑。”丹逐转向夏伯律两人，告辞道：“青衿君，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了。夏小公子，我们等会儿去找你哟。”
　　青衿君微微颔首，夏叔音则开心地点头，然后又腆腆地对丹逐说道：“叫我叔音就好了。”于是二人带着家仆转身往斜对面的方向走去。路过还在唉声叹气的那名摊主身边时，夏叔音从夏伯律手中接过一个钱袋，掏出一锭银子交到摊主手上。
　　丹雷二人看向公孙都，说：“走吧，一起进去啊。”
　　公孙都并不理睬，一蹬跨上马背，对着那些随从命令：“你们先把东西拿进去，把我的房间安顿好。我先去四周逛逛再回。”
　　“是！”那些随从纷纷应声动手，背着扛着各种箱子包袱鱼贯而入。
　　“啧啧…”雷厉风瞧着公孙都骑马离去的背影，嘟囔着，“还真要‘一日看尽城中花’么。”
　　“你管他呢，我们玩我们的。”丹逐勾着雷厉风也走回了客栈。

　　“啊…那个公孙都，果然住在我们对面。”雷厉风看着公孙家忙进忙出的随从，叹为观止，“他参加伏月会，又不是搬家，带那么多东西干嘛。你家又不是没有。”
　　“天字甲号房间，最好的陈设布置，又是不临街靠着内院的，他肯定定那里啦。”丹逐先拉雷厉风进了自己房间，请他到案前坐下，问，“这次你怎么一个人来了，你家里人呢？”
　　雷厉风答：“哎，还有我母亲和姐姐。我母亲一向不喜欢人多嘈杂的地方，就先带着仆人去你家住了。其实啊，我还巴不得一个人来呢。这次伏月会要是表现不好，被我母亲和姐姐看到了，回去又挨不了一顿惩罚。雷家的女人，可怕，太可怕了。”
　　“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你最怕你爹呢。”丹逐将那碗没喝完的梅子汤推到他面前。
　　雷厉风正是一路走来，日晒口渴，端起便饮尽，丝毫没觉异样，然后接着说；“那不一样。家严是让人敬畏，但我母亲是不怒自威，一个眼神可以把你杀死的那种。我姐姐更是蛮不讲理。哎，我以后啊，一定要娶一个温柔娴静的女子…”
　　“是吗，我觉得你还是适合那种厉害泼辣的姑娘。”丹逐又用指尖把一碟莲子糕推过去。
　　“别别别，饶了我吧，我还想多活几年…”雷厉风看见了那碟点心，欣喜地呼道，“这不是莲子糕吗，现在就有啦。真不愧是云梦府的名产。”
　　“这可是五月份里出水的头一批莲蓬。嫩滑无芯，浆汁细腻，才能制成这一块块入口即溶、清香满溢的莲子糕。”丹逐夸耀着。
　　“那我可要多尝几块。”雷厉风塞了一块到嘴里，边吃边一脸满足地称赞道，“琳琅居的点心真的没话说。不过这不便宜吧？才刚上鲜。”
　　“不要紧，随便吃。”丹逐忽然一道假笑，“反正是记你账上的。”
　　“哦。”雷厉风正要拿起第二块，突然停下手来，“啊？”
　　“对了，忘记说了，你在路上耽搁的三天住宿费，两间房的，也记你账上了。”
　　“啊啊啊？？？！！！”
　　“这又不怪我…反正你钱多嘛。你看我多可怜，下个山钱袋还被椿姐姐管得紧紧的。”
　　“所以你就…”
　　“所谓能者多劳，富者…就多出嘛。”
　　“你…”
　　“别你呀我呀的，买都买了，这些莲子糕不要浪费了，来来来。”
　　“丹兄…”
　　“啊，那个，我先去水云天看看叔音好了没啊。你记得要吃完哦。”丹逐说完便跳下窗逃了。
　　“丹，元，心！”雷厉风朝着他跳走的方向暗喝一声，叹了口气。接着拿起一块莲子糕，在眼前端详了一会儿，放进嘴里细细嚼着。
　　“是挺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