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言》公子厌景

2、新生

　　天上一轮圆月高挂，月色如霜，月光轻柔地洒在季姜那张满是泪痕的小脸上，半明半暗。季姜望了望天上的月，从包袱里取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匕首呈半弯月牙状，刀口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她捏紧匕首向后院走，忽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柔和地响起：“都死了吗？”季姜忙身形一闪躲进墙边角落里。
　　只见两名男子同行漫步走来，其中一位正是魏远，他低声道：“这些人都死了又有何用，最该死的那个没死。”又轻咳了一下，似乎伤势还未好。
　　旁边的白衣男子轻笑道：“杀了作甚？我可舍不得，季家人的血对我可有大用。”
　　魏远皱眉，左手指尖凭空画了道符，往前一送，那些碎尸残骸转瞬间便化为齑粉。季姜睁大了眼，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眼见这个男人生吞活剥，却动也不敢动，只盼这二人快走。
　　此时那白衣男子神色似突然想到什么，从怀里取出一瓶丹药递给魏远，又悄声说了句。魏远点点头，右手往佩剑上一拍，两人竟是飞快御剑离开了。
　　等他们走后，季姜又蹲了一阵，确定再无人回来才慢慢扶墙站起，后背衣衫早已湿透。她从怀中取出那封信，借着月光细细一看，写着吾女季姜亲启。
　　季姜将纸慢慢展开，上面写道：
　　季姜，若你打开这封信，那必是遇到危险了。也不知秋怡把你照顾的可还好？当年存亡之际将你托付于她，实属无奈之举。
　　爹不愿与你多说身世，只求你远离冤仇，平安长大。你只需记住，此玉上刻我季家家徽，万不可将玉佩暴露于人前。我季家人的血可唤灵，你千万小心，此事万不可被奸人所知。爹已身死，无法相护。你此后可去青明山上修道，静心学习。若遇危险可将血滴入玉佩，念三声季姜，自会有人前来助你，切记此法只可用一次！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用！
　　女儿，未陪你长大，是爹对不起你，以后的路只有你一个人走了，万事皆当小心。
　　季姜的眼泪大滴大滴落在信尾的两字季盛上，然后把信烧了，又吸了吸鼻子，朝秋娘方向用力嗑了三个响头。
　　秋娘，爹，你们说的话季姜都记住了，我知你们不想我报仇，但是季姜过不去，这仇季姜万不可忘。原谅季姜此时无能，待季姜学有所成，定要手刃奸人，慰你们在天之灵！

　　青明门自门主十年前出关后就一直未曾正式招新人入门，今日却突然向外宣布，要招一批新生，人数不限，资质上佳者皆可。季姜也不知自己的资质好不好，但是爹在信里说让她去修道，那应该还是能修的，便直奔招生处。
　　青澄此次下山招人实在是不情不愿，奈何师父非让他领着青萍一道。这青荷是谁，师父的女儿啊，十二三岁正是贪玩好动的年纪，若是一不小心跑丢了，那他还怎么回去见师父。若只是贪玩也就罢了，可这青荷自小娇养长大，一个字都说不得，简直就是他青澄的活祖宗。也不知道这小祖宗是怎么想的，非要下山玩，只能把她捎带上了。
　　“三师兄，你修为那么高怎么御剑如此慢啊，再快点吧！”青荷一张娇俏的小脸堆满了兴奋，直拽着青澄的袖子摇。
　　青澄满脸无奈道：“这就要到了，青明山山高且险峻，师妹你莫要乱动，若是摔下去，师兄可救不了你。”青荷小嘴一噘，虽不乐意还是紧紧抓住了师兄的衣袖。
　　刚到山脚，只见门口已排了长队，突然一女娃道：“为何我不能进去？”此女正是季姜，原是这外门弟子正在查问，得知季姜从小在妓院长大，必为娼妓之子，遂让她赶紧走。
　　只听季姜一字一句说道：“我是从小在妓院长大，可没有任何规定要求说娼妓之子就不可修道，你若不让我过去，就把青明门的门规拿出来借我一看。”
　　那外门弟子大怒：“你一女娃娃还想修仙问道，莫在这捣乱，识相点就给我赶快滚，不然我这一剑下来怕你小命不保！”说罢举剑便朝季姜挥了过去。
　　“住手！”横空里突然飞来一道银光，将那外门弟子的剑被挡开，季姜定睛一瞧，只见一年轻男子翩然而至，落地时仿佛浑身都带了一股超脱俗世的仙气，正是青澄。
　　青澄走进季姜，蹲下摸摸了摸季姜的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季姜咧开嘴：“回仙君，您叫我季姜就成！”
　　青澄看着眼前一张可喜的团子脸，只觉可爱，也笑道：“好的季姜，你放心，青明门没有那样的规矩，你若想过去，还得先让我测一下你的根骨才行。”
　　季姜乖巧地点点头，青澄将手掌放于季姜头顶，掌中催生一股灵力，流入季姜体内。须臾后，青澄放下手掌，季姜一脸紧张问道：“仙君，我可以吗？”
　　青澄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心里却想：这何止是可以，简直是上佳，竟比大师兄还要好，看来今日我青明门算是捡到宝了。
　　季姜听闻心中一喜，身前却突然多了一个身影。青萍比季姜高半个多头，伸手把季姜往后一推，指着季姜问道：“一个娼妓之女也想入我青明，真是脏了师门！青澄师兄，你怕不是疯了！”
　　“住口！不得无礼！”青澄将季姜一把拽到身后，怒视青萍道：“ 师父临行时说过切不可惹是生非。青明山招生素来不问出身，门主定下的门规你难道忘了吗？快向季姜道歉。”
　　青萍气得差点跳起来：“我向她道歉，做梦去吧！师兄你竟然帮着外人说话，我回去就要告诉爹爹！”
　　青澄长叹了一口气，只好转身对着季姜道：“这是青萍，也是你今后的师姐，她性子有些骄纵，你莫要见怪。”
　　季姜连忙摆手，笑道：“无事无事，仙君，我现在就算入青明门了吗？”
　　青澄摇头，只觉得季姜懂事，摸摸她的脑袋道：“莫急，等我测完这些孩子的根骨，确定了人数我们再一同上山。等你们见过青泽仙君，才算是正式入门了。”
　　季姜便在一旁候着，看青澄一边给那些孩子测根骨一边摇头，心里的石头才慢慢放下。此时青荷已是没有玩闹的心思，她本是下山来游玩，却不想遇到了季姜，越看她的样子越来气，指不定在心里怎么笑话她。便靠近季姜低声骂道：“你莫要得意，等你上了山，看我怎么收拾你！青泽仙君可是我爹爹，到时候我让爹爹不收你，看你还怎么修道！”
　　季姜也不恼，呵呵笑了起来，拉住青荷的手道：“青萍姐姐莫生气，生气起来就不好看啦。我自小无父无母，在妓院长大，所以无人管教，言语间冲撞了姐姐，还请姐姐多多见谅。”
　　青荷小脸一下子就红了，她在门中一直是年纪最小，这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喊自己姐姐，突然不好意思了起来，丢下一句“我原谅你了”便把手从季姜手里抽开，跑到一旁找青澄去了。
　　这边青澄已测完所有孩子的根骨，将他们聚集起来，青荷皱眉一看，问道：“师兄，怎么才只有五个呀。”
　　“我的小师妹，五个就不少了，你以为人人都能求仙问道吗？”青澄一边回答一边用灵力催起佩剑，将六个孩子带上，向青明山上飞去。
　　五个孩子皆是第一次坐剑飞行，又是晕眩又是新奇，青明镇慢慢在视野中变成了一条细细的蚯蚓，季姜忽然有些明白为何这么多人穷尽一生也要去求这天地大道，在修道者眼中，凡人身似蝼蚁，渺小脆弱，可若是得道便可窥万物，傲视于天地之间。
　　青荷看这些孩子们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得意起来：“真是群土包子，以后有的是让你们吃惊的呢！”
　　季姜应道：“师姐说的是，我们初来乍到，以后有什么不懂还需师姐多多相助。只是师姐，我坐久了有些晕，不知还有多久能到？”
　　青荷将脑袋一扬道：“真是没用，这就要到了。”
　　说罢季姜只觉豁然开朗，“青明门”三个苍劲大字赫然眼前，门后有一批年轻弟子正在练剑。远处有高楼立于山峰之上，云雾缭绕，峰下一片白墙青瓦，郎朗读书声传来，透着少年们的蓬勃朝气。
　　青澄看五个孩子傻愣愣的样，笑道：“别看了，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看，先随我去拜见师父吧。”随后便领着众人往大厅走去。

　　“爹爹！青荷回来了！”青荷一看到父亲便一阵风似的冲了过去，扑到在青泽仙君的怀里。青泽一见她就要将她抱起举高，青澄忙抱拳道：“师父，此次下山弟子带回来了五人，请您一看。”
　　青泽放下青荷，挥手道：“让他们进来罢，青澄，这几人资质如何？”
　　青澄回道：“有三人根骨一般，尚可修道，其余二人一人资质中上，另一人资质上佳。”
　　“哦？如何上佳？”青泽端起茶品了一口。
　　青澄看了一眼旁边正不耐烦的青荷，低声回道：“可比大师兄。”
　　青泽手一顿，将茶杯放下道：“如此之好？让我瞧瞧。”
　　青荷闻言两眼一瞪，望向青澄，道：“师兄！你之前怎不告诉我！”
　　青澄不语，将五人带到青泽跟前来。青泽站起身，催起灵力向季姜等人散去，季姜只感觉一股暖流从头顶流淌到全身，然后便听到青泽说道：“你们跟随青澄师兄下去，让他带你们熟悉一下门内环境。领了门徽和衣服，便算正式入我青明门了。”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季姜倒是机灵，双腿屈膝拜跪下去 ，喊道：“弟子季姜拜见师父！”其他孩子忙效仿季姜，也拜跪了青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