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奏》玄鹊凝儿

5、初窥三世情

　　“好舒畅的感觉。”我竟然能说话了。

　　“哈哈，小白说话了！”终不二开心地抱起我猛亲。

　　“男女授受不亲，不要又抱又亲！”我不自觉地小声嘀咕。

　　以前是用乌龟叫来表达，如今，我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了。等到我觉悟过来时，惊呆了。阔别十五年，我竟然还有机会说话。曾经刚做乌龟时，我很不适应，有好几次差点翘辫子，可我知道每个生命都有自己存在的价值，能活着时，我绝不寻死。

　　而且我一直记得当年的地府大战，那种混乱场面，想起来就胆颤心惊。我不想这么快又回地府报到，重点是，我都还没找到当年夺我转生牌的女鬼。可我也不知道去哪找那女鬼。

　　“你是雌的？”终不二惊道。然后第一次认真地检查我的性别。

　　“放手，放手！”我红着脸，四脚朝天地挣扎。或许我应该直接缩进龟壳里，可惜这个乌龟功能我一直忘记使用。

　　“小乌龟，你身上怎么会有我姐姐的仙气，虽然很薄弱，但经我刚才的试探，的确存在。”他的姐姐就是天女尊者锦瑟。

　　寒修说着广袖一挥，手中凭空多出一本厚厚的《三世书》（书中记载了每个人的前世、今生、来世），他手指一弹，一道灵力迫使我漂浮在了半空，《三世书》自动打开，翻到我的那页。我像是漂浮在水中，在我身后一圈圈的涟漪展开。

　　当年我跳下六道轮回的一幕出现在水纹中，接着又是我吸入神仙泪的一幕，再是我前世惨死的一幕和出生的一幕，时间像是在快速倒带着。

　　之后，所有景象变作一池平静的湖水。以上是我的前世。

　　忽然，池水又动荡起来，画面中出现一只巨大的乌龟被符咒镇压在祭天台上，混浊的天际电闪雷鸣，鲜血不断地从龟脖子上流出，乌龟的眼角划落一滴清泪，双眼缓缓地闭上。在泪落的瞬间，一直跟随着我的胎记（鼻梁上的紫黑色胎记）消失了。可是我也死了。

　　这便是我的今生。

　　“啊啊——”那只不断流血的倒霉乌龟该不会是我吧！我害怕地大叫。寒修突然收功，我被重重地跌在餐桌上，龟背上隐约出现裂纹（天，这道细小的裂纹跟画面上那只死乌龟背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啊呦，痛死我了。”我四脚朝天地大叫。

　　因为我的尖叫，寒修提早收功，我没能看到自己的来世。

　　“小龟，你没事吧？”终不二立即给我查看伤势，并对寒修说，“师傅，你刚才的幻象之术好厉害啊。”当他看到小龟的前世时，心中出现异样，忍不住问寒修，“师傅，我能看看我的前世吗？”

　　寒修摊开《三世书》，修长的玉指划过书面，饱含深意地看了眼徒弟后才说：“把你的手按在书上。”

　　终不二依言照做，水幕景象再次出现——

　　画面里竟是黄泉路上，一个儒生打扮的秀美男子在三生石上刻下五个大字：“日照爱紫胭”，接着端着孟婆汤说：“……我愿用三世的情换你一生的缘……”

　　接着是一个中年的将军手持阔刀，正在屠村，其中砍杀的一个少女的脸上有一团紫黑色的胎记，就跟小龟脸上的胎记一模一样。然后，将军像是被感动了，抱走了少女怀里的婴儿悉心照顾。随着男婴的长大，有了个青梅竹马的暗恋者（正是那日在地府里遇见的恶鬼明月，那相貌没有大的改变），可惜他因为早产，一出生就体弱，没能活过成年就去向阎王报道了。这个婴儿正是终不二的前世。

　　只看了这段前世篇，画面就这么消失了。

　　寒修运气调息，手中的《三世书》自动消失。难道是看《三世书》很耗费精气神，所以没坚持多久，寒修就收功了，不让我们继续看下去。又或者是天机不可泄露，所以关于今生和来世的情节，他不肯透露。

　　寒修闭目冥想片刻后，突然轻笑起来。我觉得莫名其妙，终不二怎么成了我前世救下的婴儿，我在地府见到明月时，她的年纪比我还大，难道我在地府呆了二十年才去阎王殿排期领转生牌？这念头在我脑中一转而逝，就不自觉地被寒修的笑看痴过去。前世的恩怨，我一点都不想计较。嘿嘿，或许正是因为终不二前世欠了我，所以这辈子注定把我捧在手心里疼爱。

　　寒修平淡地说：“看来，我与你们俩的缘分不浅。”他并没有说出，他将是杀死小龟的凶手，因为画面中用来镇压大乌龟的灵符便是出自他的手笔，也没说出之后数千年，小龟的转世都将受他影响，一世又一世的命盘被他操控。

　　另外，他教终不二法术也是有目的，他现在正在等待“日月合壁，七曜同宫”的日子，那天，他会送终不二去异时空帮他完成解救家姐的任务。敢把歪脑经动到前任天帝头上的，就只有他了。

　　他得到《三世书》多年，都是只给他人看命，从未给自己测过。因为那样，他会觉得漫长的人生了无生趣。反正他目前只有一个心愿，就是救活家姐。

　　五年后，终孝的儿子满月，终不二带着我下山去道喜。

　　终孝的妻子便是赵明儿。当年终不二躲在山上学习仙法，山中不知岁月过，转眼就是三年，等他回家时，得知当年退婚的事并没有成功，赵家说是赵明儿认定了这门亲事，寻死觅活不肯退婚。终父也觉得这对姑娘家的名节有影响，便把事情拖了下来。终父见了大儿子便狠狠地训骂。但终不二下定决心不肯娶亲。最后，终父决定让二儿子成年后迎娶赵明儿。

　　弟弟成亲时，终不二怕起事端，没有出席，不管怎么说，也是他悔婚在先，所以不敢见新娘子。

　　可他今日这一去，依旧出问题了。

　　那赵明儿是谁？她便是当年夺我转生牌的恶鬼，她在地府徘徊，就是为了寻找机会去人间找转世了的终不二再续前缘。前世，她没有得到这个男人的爱，今生，她痴情依旧。当她出生后，初次见到幼年的终不二，就确定了他是她要找的人，还是婴儿的她便认定了终不二。定下娃娃亲后，她就一直在等待出嫁的日子。可是等她好不容易嫁了，才发现嫁错了人，之后还有了孩子。

　　看到前世今生最爱的人就在面前，但她只是他的弟妹，他只是她的大伯，她豁出一切的向他表白，然后抛夫弃子追他上清风观。

　　“终郎！你在前世答应过我，如果来世我们能相遇，你一定会娶我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赵明儿在清风观里大喊大叫。

　　“师傅，这女子口口声声说着前世，难道我跟她真的有前世约定。”可他一心向道，只想得道成仙，然后去天上寻找一个令他在午夜里魂牵梦萦的女子。自从他的法力增进后，常会梦到一个朦胧的女子，他追着她走进一片繁花林，但是，他却抓不住她。他认定那女子是天上的花仙子。曾找寒修解过梦，得到的结论是：因为他的修为精进，所以可以回忆起印象最深刻的前世经历。

　　“日月合壁，七曜同宫”的日子将近，这时候不能出任何差池。寒修心有所虑，沉吟道：“我可以借你阅读《三世书》，但无论结果如何，七天后，你必须帮我完成一个终极任务，这也是你能否修炼成仙的契机。”

　　《三世书》打开了，属于终不二的页面上写着他的姓名、籍贯、年龄。终不二问书：“告诉我，我的前世今生。”

　　《三世书》的空白卷页上突然出现文字：你的前世是将军的义子，犯下无数杀戮，更因宿世情缘，欠了两个女人的情，因先天不足，短命之相。你的今生享有仙缘，宿世情缘依旧存在，但七天后，你的命盘将重新编排。

　　“宿世情缘？”不就是生生世世都纠结在一起的情缘。难道我的宿世情缘就是赵明儿？终不二不由的抱怨起《三世书》：“你就不能说得再明白点吗？！”只怪他的道行不够，只能显现出这点文字，而不能像寒修那样出现幻象空间。

　　终不二发了狠，运上毕生功力，《三世书》的上空突然出现一面水镜，水镜中有一个仙风道骨的男子对一只鸟儿说：“叫我日照，以后就留在此地。”

　　接着画面中出现无数雪花和支离破碎的景象，等一切平静下来时，出现一株不离花树，有个女子站在树下，很用力地刻下一字一句：“魂兮梦兮，不曾相忘。天上人间，无限思量。”

　　女子透过满树的不离花看向天际。接着，女子走了，不离花树枯萎了。有个男子站在树下，看着花朵凄凉的凋残，眼中有着刺痛的哀伤。

　　然后，有一对人儿依偎在一起，开心地逗弄着怀中的小儿，男子的笑容是那么的幸福。

　　忽然，眼前是一片废墟，男子在一座倒塌的亭子里翻出一把残破的瑶琴。另一个面容模糊的女子一直默默地陪在男子身边，唯一的印象就是那个女子的眉心有一点胭脂红，和赵明儿眉心的那点朱红很相像。

　　最后男子下到黄泉，在三生石上刻下：日照爱紫胭。他饮下孟婆汤时，喃喃道：“紫儿，我的妻，无论上天入地，我都会找回你！我愿用三世的情换你一生的缘，只要能够守候着你，守候着我们的情缘！”

　　当他下到轮回，一直守在他身边的那个女子绝然地跟随而去……

　　“她？”终不二怔怔地看着画面上的女子，一段遗失已久的记忆片段重回脑海，虽然他对自己前世的身份依旧模糊，但他记起了那段叫他刻骨铭心的爱。

　　“小龟就是紫儿的转世。”他突然间泪眼滂沱，喃喃道，“紫儿，我终于找到你了。紫儿！”终不二急冲冲地跑出房外去找小龟。

　　之后，终孝追妻来到清风观，他见了兄长就拔拳相向，终不二没有还手，任弟弟痛扁。赵明儿见状，前来维护终不二。终孝质问：“你为什么还护着他！到底谁是你的夫君？”

　　“我从始至终要嫁的人都不是你！”洞房花烛夜是个意外，她正是因为这个意外而生了一个孩子。原先她一直以为自己嫁的是终不二，第二天醒来才发现是终孝。她之所以可以肯定终不二是她从前世寻找至今的男人，是因为终不二的左手虎口处有个蝌蚪状的胎记。这胎记是传承自灵魂的，生生世世都不会磨灭。

　　“哼！那我就祝你们白头偕老！从今往后我跟你们恩断义绝，我没你这样的妻子，也没你这样的大哥！”终孝气得拂袖而去。

　　终不二大声唤着弟弟，却是无法挽回。他向赵明儿直说道：“你现在是我的弟妹，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若是真有前世之说，也请你忘了吧。请不要再来打扰我修行。”人投胎时都会喝孟婆汤，忘记前尘往事，但刻骨铭心的事往往能让人生生世世都无法遗忘。所以他对赵明儿自称记得前世的约定一说不抱怀疑。

　　“为什么？为什么？这一世根本没有那个人的出现，你为什么还是不能爱上我。”赵明儿哭喊。

　　“那个人”三字在终不二的脑海里发酵，形成一道虚幻的人影，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在心中蔓延。他幸福地笑着说：“紫儿已经出现了。她一直都在我身边，一直都在我心里。”

　　“你！我恨你！我生生世世都诅咒你和那人相爱而不能相守！”赵明儿哭着跑开。直接往山涧方向跑去。她没想到终不二明明喝过孟婆汤却还记得两世前的情人，单就不记得她。前世，她付出一切却得不到回应，今生依旧如此。这样的事情到底还要重复多少次他的心里才会有她。她等的心好痛、好痛……

　　我正在水泽边散步，近年来，寒修一直让我在山涧一带修行，似乎要刻意分开我和终不二。迎面，一人跳入了水中，然后沉了下去。

　　我迅速游进水里，想用微薄的龟力试着救人。我咬着她的衣角，却无法把她拖出水面。此时一道魂魄从女尸里飘了出来。我早就被寒修开通阴阳眼，可以看见所有灵体。当我看清女鬼的容貌时，我惊吓不小。

　　这不是夺我转生牌的那个恶鬼！真是造孽，她因为被情所困，抛夫弃子，追求她所谓的爱情，却依旧得不到想要的爱，最后竟投河自尽，白白糟蹋了我的转生牌。但却让我感动于她的痴情。

　　明月（赵明儿）幽怨地浮出水面，愤怒地看向道观的方向，幽幽地说道：“等我头七回魂夜时，再来找你算帐！”然后，她隐没在了水中。做鬼，她是有经验的，道观里有得道仙人在，不是她这小鬼能进去的，所以，她想在七日内学好本领去找与终不二有关的人报复，让终不二一辈子良心不安。

　　终不二随后赶到，他见赵明儿的神情不对劲便追来，从水中捞起她的尸体，努力做着抢救工作，但赵明儿已经离魂，死绝了。

　　在赵明儿的尸体前，我愣愣地打量着这具尸体。这身体本是我这一世的转世，却被明月白白糟蹋了。不过，要是让我嫁给终孝，我宁可当乌龟，那小子从小就欺负我，一直幻想着把我给炖了，太黑心了，太没爱心了！

　　“紫儿。”终不二抱起我，紧紧地贴在胸口。

　　“轻点，轻点！龟壳要碎了！”我叫嚷。

　　他抚摩着我的脑袋，认真地说：“从今往后，我就叫你紫儿。”

　　“我有名字的，我叫王黎儿。”

　　“不，你是我的紫儿！”他把赵明儿的尸体留在岸边，直接抱我回道观。“紫儿，七天后，我会离开一阵，等我回来后，我们就永不分离。”寒修答应了他，等他回来时，就把小龟变成人形，让他们长相私守。

　　之后，赵明儿被道观里的童子送去了万安村的终家，但终孝始终不肯让她进终家祠堂，当日就把她草草埋葬了在了乱葬岗。帮忙葬她的是万三和阿牛，这两人跟终家有些交情。

　　万三在将草席里的女尸抱入土坑时，忍不住打开席子摸了两把赵明儿的脸，又看着赵明儿因为刚生过孩子而越加丰满的胸部直吞口水，更有意无意地往她胸上蹭。说：“这么俏的一个新媳妇，竟然就这么寻死了。”

　　阿牛有些顾忌地说：“你别对死人不敬。快给她入土为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