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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山雨欲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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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古知晓梁应说的句句肺腑,却还是嘀咕一句,“若将门之后心胸狭窄至此,也不值得我去投奔了。”
“哈,小子轻狂”,梁应听得他这句,一时气笑了,“自古人情复杂,你年纪尚小,又懂得什么。”
姚古想起梁应是被上峰穿了小鞋,才沦落至此,暗觉方才所言不妥。
梁应没容他多想,只接着问,“你若想走沙场一途,可想好日后如何踏出这第一步?”
“”待小子练好武艺,便去入伍投军”,姚古虽受打击,却能很快收拾心绪重回正途。
梁应点头道,“此事不急。休息一日,明日再去城外。”
姚古心下着急,只恨不能一日练得神功,一口吃成胖子。梁应看出他所想,狠狠敲了他脑壳。
次日清晨,姚古照例早起打拳。到底年少底子好,一晚囫囵觉过去,看着又龙精虎猛。他经了前日一事,一夜之间成长不少。
姚古练完拳脚收拾停当,便转身去了姚父书房。姚父见是姚古,心道:怪哉怪哉。又见姚古与他请完安便在书架上四下搜寻,不知在找些什么。
姚父先开口问他,“我儿要读书?要读什么书?”
姚古告知父亲,“儿要寻《三略》。”
原是兵书。姚父从一积灰隐蔽处翻出此书,递与姚古。
姚古正要谢过父亲,却听父亲说,“你幼时也是开过蒙的,大了不愿再读四书五经,走科举致仕一途,如今却是打定主意要奔赴沙场了吗?”
姚古不欲搪塞父亲,点头称是。
姚父沉默良久,长叹一声,“也罢也罢。”
姚古清晨练拳,上午研读兵书,下午帮着母亲打理家中生意,到得辰时便去寻梁应切磋,倒是前所未有的充实。这般雷打不动过了一年,姚古心性越发沉着,行事机敏又不失稳重,一身筋骨也淬炼地扎实。
少年正如雨后春笋,一心向上拔高。对于即将到来的灾祸,他还懵然不知。
崇宁元年,被贬去杭州的蔡京受童贯举荐,重获圣心,任定州知州。同年四月,蔡京知大名府。同年六月,起居舍人做《爱莫助之图》献与宋徽宗,自此蔡京又得重用。当日梁应所说,竟是一语成箴。
崇宁二年,山雨欲来。蔡京升任左仆射,主张变法。先改盐钞,后兴土木,举国哗然。
姚家本是做生意的,家中定要存些资财。新盐钞法一出,旧盐钞便无法使用。且如今人心惶惶,百姓都怕皇帝朝令夕改,平日贩粮与姚家的老农都再不肯卖粮,直说银钱不若粮食安心。
姚家生意每况愈下,船工们渐渐走了大半。姚古见母亲为此日夜忧心,心中也大骂蔡京贼子,只恨当日自己犯贱,竟出手帮他。可说到底,他人微言轻,又怎能与大势相抗。他心下恼恨自己无用,练功练得越发狠起来。
又过得两月,姚家粮铺终于撑不下去。姚母无法,只得遣散伙计,关门歇业。
姚古安慰母亲,好歹家中还有些金银田产,熬过这阵,日后总能东山再起。因梁应与姚家关系匪浅,又值如今时局不稳,姚母便邀梁应来姚家护院,彼此知根知底,日子倒也这样在动荡的时局中安稳下来。
如此风雨飘摇之际的太平日子,到底也没能享多久。
蔡京向宋徽宗进言,如今大宋
和足以广乐,富足以备礼。应铸九鼎,建明堂,修方泽,立道观,以显大宋泱泱大国之气。皇帝应允。
自此,举国上下大兴土木徭役,民不聊生。
姚家无权无势,男丁自然逃不过征役。姚父只是个单薄文人,又兼年岁不轻,怎熬得住徭役之苦。姚母心急如焚,直将田产全数拿去变卖,换得金银财物,想要疏通人情。可征役一事自有名户在册,哪个差役敢为区区银钱犯这等造假的死罪。四处无门,姚母只得眼睁睁看着夫君被拉去充役。
姚古如今年不满十八,也要征役。姚母心下大恸,瞧着风采隽秀的儿子也要去受罪,回来还不知要成什么模样,哭成了个泪人。
姚古看得难受,终于出声,“母亲莫急”,他擦去母亲脸上泪水,又道,“儿子思想向后,既然总要服役,儿子去服兵役便是。”
姚母听得这话,连哭都忘了,“你可是当真?徭役只是劳作辛苦,尚无性命之忧,可沙场刀枪无眼……”
姚古放低声音,对姚母柔声道,“母亲该是知晓儿子心之所向的,即便没有征役,儿子也总有一天要去投军。”
姚母沉默许久,才点头道,“是。只是不曾料到,这一日来得这般快……”
姚古听得这话,鼻头一酸,也红了眼睛。
姚古起身,恭恭敬敬朝母亲跪下,泪洒砖石,“儿子不孝,未有一日侍奉双亲便要远行。如今父亲受徭役之苦,儿子无能帮不上忙,还要叫母亲牵念儿子,实在不孝之极。”
姚母泪水涟涟,一把抱住姚古,再也忍不住嚎啕出声,“吾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