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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听相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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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可寄灵,苑休被困在楼酌房里出不去,只能靠这巧法子蒙混过关。可他哪怕缩在玉里也管不住一张嘴,分明是两眼一抹黑,却非要指挥着楼酌转左转右,又是拾地上被虫蛀了眼儿的落叶,又是掐路边开得正好的鲜花,忙得团团打转。也不知是把楼酌当成交付了身家性命的恩人,还是干脆算作自个儿的坐骑。
也亏楼酌能忍得,再不着调的吩咐也耐着性子一一照做。只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难免被人误认作神经病,他起先还搭理苑休几句,往后便再没了回应。渐渐的,苑休连楼酌的动静也听不着了——这多半是楼酌使了甚么法术把他彻底地封在了镯子里,叫他听不见半分响动,只能隐隐猜出自个儿是被楼酌贴身放着的。哪怕隔了层羊脂玉,也能觉出他胸口的皮肉温热。
不知走了多久,苑休觉出身周轻轻一震,应是禁制解了。楼酌的嗓音压得极低,似是生怕惊动了甚么,嘴唇贴在镯子上,同苑休轻声道:“眼下还进不得。”
苑休匿在虚空中,纵是着急也没法跳脚,连连道:“怎个进不得?多半是你嫌我多事,懒得动弹。也罢,放我出去,我自去探看,不劳大人费心。”
楼酌道:“阎王审人,你小鬼进去,顶甚么用?”
苑休听罢,心头不由得一凉。嘴上讷讷半天,只是说不出话。
他这老友运气忒差了些,分明没有半点抛头露面的兴趣,单凭一手好字混得个抄抄写写的闲职,甘愿隐在人后做些幕僚工作。饶是谨慎小心如此,仍旧是落到了那阎王手里去。
阎王姓宁,大名叫做宁望川的,可惜压根儿没甚么人这般吆喝他。大都是见面客气却不招呼,背过身便是一口一个阎王爷地喊,只图自个儿内心松快,也不怕宁望川被这么念得折了寿。
这倒也不能怪旁人,要怪只能怪他爹娘没给取个好名儿。忘川忘川,名唤忘川又心狠手辣的,不是阎王是谁?恶人谷里那些极难缠的刺儿头相互咒骂时,往往爱指着对面嚷嚷:“你别得意!赶明儿送你见了宁阎王,你才知道甚么是个死!”
好个宁阎王,威名在外,乍被人提起来,好像是个神色阴沉残忍刻薄的老头儿。殊不知这宁望川年轻得很,若跟苑休站一块儿比比,他好似个小鬼,苑休倒像是个阎王。只是苑休这般闹腾惯了的,见了他也犯怵。
苑休沉默半晌,叹一口气,方才道:“你随便托个甚么名头进去,咱们悄悄看一眼,完事儿便即刻走人,行不行?”
楼酌道:“不行。”
苑休闷在玉里头干着急,偏又没有桌椅板凳锅碗瓢盆供他打砸,只得放软口气,好言好语同楼酌商量道:“你俩师出同门,你又较他年长,料想他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你罢?要么你就说,你俩有过一面之缘,因此特来劝降,也叫他少费些严刑逼供的气力,这样行不行?”
楼酌心里头觉得好笑,脸上却并无甚么多余表情,言语也是淡淡的,只道:“不行。”
苑休没法儿,气得想咯咯磨牙,又生怕惹得楼酌不快。好容易拉下脸,便道:“楼大人,好哥哥,亲亲道爷,您就允了小弟这回罢,小弟愿在玉里给您实打实叩三个响头——”
楼酌道:“出来叩。”
苑休几乎是怒斥道:“那也得你先放我出去!”
楼酌笑了两声,很快便收住了。苑休觉得此事约摸有戏,遂颇为乖顺地一声不吭,只等楼酌应承。未料楼酌斟酌半天,仍觉得不甚妥当,出言试探道:“宁望川向来不易打发,要是在这当口儿进去给他添了乱子,挨折腾的还是你那同僚。晚点再来也是一样,你看如何?”
苑休死活不肯,一叠声让楼酌速战速决。楼酌嫌他吵闹,索性又掐诀令苑休闭了嘴。苑休有口难言,自是憋了一肚子闷气。好在两只耳朵还勉强得用,能听来些外界动静。他百般聊赖地数起楼酌穿过了几道咣铛作响的铁门,权当给自个儿逗个乐子。
那讲话赛放炮仗的小杂役,嘴皮子上下一碰,便敢胡诌甚么暗牢三更鬼嚎。殊不知这厚重牢门一层接一层,纵是有鬼,那哀嚎也不是能叫他听了去的。难怪这暗牢号称有进无出,连一只幺蛾子都飞不出的倒霉地儿,难道还指望能逃出生天?
待楼酌彻底地解开禁制时,他已在刑房外呆了约摸有半刻钟了。苑休急不可耐地从镯子里头挣出来,在楼酌身旁轻飘飘落了地。才站稳脚跟,便听见一门之隔的刑房内,有人怒气冲冲地厉声喝道:
“住口!眼看着死到临头,你竟还想要以理服人?”
苑休一个没忍住,嗤的乐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