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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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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李明珠还是没跑过李沿。
他一出院门,身子一溜,人就不见了踪影。好在江陵是李六爷的地盘,不消半刻就被人提回来了。
李明珠便跟着李大爷一行人谢过了林家商队,去了李六爷宅子。
李府宅子才新建几年,明丽敞亮看着富贵又荣华。
醇香浓郁的茶香缭绕在大厅中。
江氏抱着绑着的李沿大哭不止,心里翻江倒海想着她的孩子该受了多少苦?
李大爷和李六爷坐在椅子上,抿着唇不说话,有些事不好在孩子面前表现。
但这事,实在是欺人太甚。
原以为自家明珠,不过是恰逢会遇到不要命的匪徒,不曾想是早有图谋,能侥幸逃脱也是命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六爷坐在椅子上张了张口,本想问侄女怎么丢的,但看李大爷阴沉的脸又安静了起来。
李明珠挨坐在李父旁边的绣蹲上,紧紧拉住他那瘦骨如柴的手,靠在李父身上,眼珠子紧盯着站在门边的阴影处的元述怀。
她涂黑的脸上满是仓皇失措,脆弱的让人心疼。
心里却在咬牙切齿。
为什么圣子了尘会出现。
元家二郎,元述怀,安国公府长房第二子,自小聪颖,十六岁考中进士,才华冠盖满天下,且貌若潘安。有上京第一美郎君之美称。
也就是她未婚夫,也是害她一生的祸水。
元宣七二那年,他上白云山自称看破红尘,修道去了,此后天下间就没有了如玉郎君元二郎,只有出尘脱俗的了尘圣子。
元宣七二年,就是上一世李明珠被卖入青楼那年,也是现在今年这个时候。
这世却出现在这里。
原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却出现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李明珠眼底恨意夹杂着怒气,眼眸却只有不安流露出来。
李大爷自然能感觉得到自家女儿的不安,空出的另一只手不断轻抚着她的头,试图安抚着女儿的情绪。
“不怕,不怕,父在!在呢!”
听到熟悉的声音,李明珠心间一软放松下来,下意识顶头回蹭了蹭,眯起眼睛,像只慵懒的猫一样。
“哧~”半阴影处的元述怀忍不住莞尔。
很小声,可李明珠听见了,立刻瞪圆了眼,怒视过去。
父女连心,明珠变得尖锐,立刻猜测以为是娇女想起不好的事来,一时间既懊恼又心疼。
为了转移李明珠注意力便拉起她来,抬手招着元述怀进前来,介绍道:“这是元家二郎,这几日多亏了他,为父才能找到你。”
怎么可能!
李明珠心里有无数的疑问,面对李父的殷勤,只能统统压下来,敛起神色,一礼:“明珠多谢元公子!”
元述怀回礼:“李姑娘安客气了!”
当真是平静无波,尴尬又不失礼仪。
为难李大爷一个严谨方正的人都觉得太规矩了,小郎君没有初次见未婚妻的呆愣,小娘子没有见到美郎君该有的羞怯。
以后若是成婚可怎么是好。!
李大爷很操心,硬着头皮干笑道:“哈哈!生分了,生分了!算起来元家二房元成康其妻还是我外家人,述怀也算是表亲,叫身表哥不为过,不为过!!”
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被李大爷硬生生扯了出来,总不好说都是定亲了叫亲近一点要好,这多轻浮。
李明珠僵了僵不想让自己父亲多心,扯了嘴角,重新一拜:“述怀哥哥安!”
低垂着柔眉顺眼,一副安静柔和的样子,完全不像从那些人手里逃出来的。
那些凶徒可不单单是亡命之徒那么简单,每个人的手里都沾满了鲜血。要说运气好,他可不信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情。
元述怀抬手再回礼:“明珠妹妹好!”
光顺着门照进来,他站在光里,美如冠玉。
打眼一看,男俊女柔一派祥和,配着低吟哭声,场面说不出的怪异。
连李六爷这个粗神经的都感觉气氛太过凝固,干咳了一下,转移话题道。
“好了,明珠跟沿儿今儿遭遇这么多,怕也精神不太好,先好好歇着,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江氏这才抹了眼泪,展颜挂泪笑道:“今儿这事也是祖宗保佑,我们沿儿多亏了明珠这孩子了。”
说着便招呼丫头嬷嬷引路。
李明珠转头看着李父,黑溜溜的眼睛满是,看得李大爷心都软了。
他含着泪打转,依依不舍,最后只能狠心挥手:“去吧,去吧!”
在自家地盘,几步路的距离,就如入龙潭虎穴上演一番生死离别一样。
看得众人眼角齐抽搐。
待人转出了屏风,厅内便只留下李大爷、李六爷和元述怀三人。
沉默许久,李大爷轻咳了一声。
“关于明珠失踪这件事,安州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没露半点风声,林家商队这里……”
李六爷立刻把话头接了过去,“既然到了江陵的地界,林家商队我来处理。”
话音一落,又看了元述怀一眼:“不知这位元二郎可是安国公元府的元世子?”
元述怀一礼:“正是!小侄拜见世伯。”
李六爷一凛,心中思索:安国公元府的元世子岂不是与明珠有婚约哪个小子,上京的人为何会跟着大哥一道来,还如此之巧合。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连忙堆笑扶起他来道:“客气了!我一个商贾之人当不起这称呼!不知元世子来淮南可有什么事,我自应当义不容辞。”
这样的表现在李大爷眼里就跟献媚无异,心中气不打一处来。
越发觉得自己这弟弟行商久了毫无骨气,满身的铜臭,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好在他也不是不能忍。待李六爷笑着跟元述怀互相套话几句后,他才打断:“好了,今儿个长途跋涉都累了,明天还要启程,先这样吧!”
说完两手一背,迈着八字步走了。
堵得李六爷气发不出来,咽不下去,哼声甩了一袖子扭头就走。
又独留元述怀盯着桌子上的茶杯发呆。
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受李家欢迎,还是埋汰。
第二日,暖阳照常升起。
李明珠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月兔就趴在床边乌溜溜的看着的她。
“什么时候了?”李明珠问。
月兔勾起床幔笑嘻嘻道:“快正午了,姑娘可睡得真好!”
李明珠眯了眯眼睛,脑海一片空白。
忽然一个侍女在门外唤了起来:“姑娘,不好了,大老爷跟六老爷在前院快打起来了。”
李明珠一下子清醒了,掀了被子就坐了起来。
“怎么回事!”
月兔立刻拿着衣服递了过来。
门外侍女道:“奴也不知,方才就听见大老爷跟二老爷在院子里吵得不可开交,好像是因为沿哥儿的事。”
“李沿?他能有什么事!”
“也不知,只听大老爷说什么立身不正,能教出什么好东西,六老爷就不高兴砸了茶杯,脸都青了。前院的小厮还说,六老爷嚷嚷着要与大老爷断绝关系,大老爷可高兴了,还大笑得把花瓶都砸了。”
“……”
这哪里看出来高兴。
其实李大爷就是嘴巴比较…嗯…不会说话。
估计是见李沿性格太浮躁,在六叔手里估计会心生反骨,才想着帮忙调教一下。
否则以李大爷举世名流的身份怎么会要教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浪荡子。
明明对着外人李大爷都能谈笑不惊,荣辱不言,面对李六爷就跟失了智一样,年过半百的人还像两个小儿一样,大吵大闹。
再吵下去,本来靠找回李沿解除隔阂的情义,反而变成火药桶,两家和睦相处岂不是成镜花水月。
李明珠心里很急,接过月兔递给的衣服快速穿上,还没来得及梳妆。
就听见喧闹漫了过来,李父在院子里叫:“儿啊!明珠啊!!”
李明珠想都没想就跑了出去。
月兔在后面追着:“姑娘,鞋还没穿呢!”
“爹爹!!”李明珠迎上了握住李父的手。
李大爷反而惊了一下,如此白嫩天仙般的女儿跟昨儿那可是天差地别,不过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细节的事。
颇有怨气哼哼道:“儿啊!咱们现在就走,这江陵是待不住了,满屋的铜臭味,臭不可闻,那有一点世家风范。”
李六爷在院子外大吼,震天动地:“你走!赶紧走,我李易家就是个粪坑,玷污了你李大名士的名声,践踏了李家的门楣。”
“岂有此理…不知好歹!明珠咱们走!”气得李父衣袖都抖起来了,挽住李明珠手往外拉着。
墙里墙外,都是仆役探头探脑,瞧着热闹。
好在李六爷家也就只有李六爷夫妇在家,膝下子女都办事的办事,求学的求学,没人在家,否则不就在小辈面前失了分寸。
李大爷也是心里知道才肆无忌惮吵了出来。
为难李明珠,当场就给跪了。
“你这是如何?”李大爷惊了。
“爹爹!”李明珠开始蓄泪,因为太过熟练说来就来,一滴滴滚落,砸在手上,滚烫不已。
“安州人多口杂,爹爹昨日才来江陵,今日便要带儿回去,若有人看见,只需一想便觉得其中有大缘故,到时候你一句我一句,儿的名声可就没了可怎么活。”
李大爷顿了顿,想了想那场景,脸都青了,拍了拍她手朗声承诺:“明珠不怕!父在,父护着你。”
李明珠泪流得更凶了,她的父亲啊!永远都是那么光明伟岸。
她岂会在意一些长舌妇,不过就是想在李父气头上降一把火罢了,否则等他回过神必然后悔不已。
而且这一走,六叔与她家隔阂岂不是更深了,她断然不想要这样的事发生,只能哄住李父。
“爹爹!六叔也不舍得您走呢!”
“哼!”李大爷傲气扭头。
李明珠对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墙头李沿眨了眨眼。
李沿心领神会,嚎了一声叫道:“爹!你不舍得大伯,打我做什么!”
李大爷眉毛扬了一下,没动。
随之而来的是李沿真被李六爷揪住暴打了一顿,吼道:“你妹妹的院子,有门不走,爬什么墙…啊!”
随后打骂声便走远了。
李大爷又哼了一下,才松了脸,拉起李明珠说:“是爹爹考虑不周了,不过儿也不必担忧,你与述怀婚约已订,他是个有成算的人,必不会在意这些闲言碎语,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郎君。”
李明珠僵了僵,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作何反应,却也不想让李父看出端倪,便低下头作出一副小女儿状。
李大爷欣慰,低头才发觉她打着赤脚,连忙拉她进屋,生气道:“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你母亲知道了又该动气了。”
李明珠展颜:“爹爹不生气了啦!”
明媚的笑脸,映得整个屋子都亮堂了起来,李大爷跟着也舒心开来。
“你啊!你啊!等下我修书一封回家,让家里安排好,就说我李颜文携女入江陵走亲戚,过几日便回就可。如此可满意!”
“才不是呢!母亲肯定担心了,让月兔先回安州吧。她是与我一道的,母亲见她必然会安心点。”
“好好好!!月兔这丫头也受苦了,就让她先回去吧!”
“嗯!”李明珠点头。
日已正午,外头燥热起来,方才的事情才落下,下人却越发悄无声息了起来,就怕触到眉头。
元述怀靠在栏杆上隔着一堵墙,听着这闹剧落幕。
又听见清脆的女声叫着:“爹爹!”
“嗯!”
“爹爹!”
“嗯!”
叫的人,不知疲倦,应的人,不厌其烦。不必看,便是一副父女欢乐图。
“爹爹…爹爹…”
“好了!爹爹听到了,以后莫要一个人偷偷出去了。”
“嗯~知道了,爹爹!”
原本纹丝未动的元述怀侧头勾起嘴角,恍然觉得高门也并非全是无情,只不过他运气不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