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也逢

2、那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

　　第二日早晨，我想着去街上买点好吃的偷偷递给姑姑，毕竟姑姑也是个馋嘴的。以前每每姑姑生气，我给她一个甜饼，她定是笑着指着我说：“机灵丫头。”然后便不生气了。

　　我缠着母亲去了街上，挑了些姑姑爱吃的，母亲瞧见了，也不多说些什么，只是拿了些饼干：“这些当饱，顺便告诉你姑姑，出来给爷爷奶奶道个歉，立个状，这事也就算过去了。若是那个男孩子哪怕有半点喜欢她，哪会连面都不露一次。”我似懂非懂，莫不是那男孩子不喜欢姑姑，我皱眉，心道：真是个没眼光的家伙。

　　等到了离家还有一条街距离的时候，母亲因为一件事不得不先离开，让我先回家，我也不恼，只让母亲路上留心，早些回来。我拎着东西正准备朝家走，却看到斜对面的路口处有一个白衣服黑裤子的男生盯着我家那方向看，他穿的白衬衫洗的发白，衬的他的脸更是苍白，他抬手向嘴里递了根烟，衔住，又从口袋里掏出个打火机，点上，然后，狠狠地，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腮帮子都瘪了进去，再然后，他把烟吐出来，烟气环绕，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里面。我不认识他，不过长的倒是真挺好看的，比女生还要好看，我觉得要是他穿上个小裙子，戴个假发，旁人还以为是哪下来的小仙女呢，只是这小仙女看着脾气不太好，还会抽烟。大概是因为爷爷禁止家里有人抽烟，所以烟在我家也算禁物，爷爷还说：“烟，就是现代的毒品，谁碰了，那就不是我于家人。”因此我打小便对抽烟的人没什么好感。可是这个哥哥抽烟确实是极好看的，像是雕刻出来的艺术品一样。

　　后来他又吸了一口烟，然后定了几秒，吐出烟，我看到他动了几下嘴，那样子，是...对不起？
　　后来他灭了烟，向后面走去，我听见不远处有人喊他“笙哥。”

　　去了姑姑院里，我没敢和她提这事儿，因为近来姑姑状态比一开始好太多了。姑姑见我来了，也很开心，招呼着我坐，姑姑跟我说着一些琐事，我也乐的听，两人也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姑姑说了些笑事，我们相视笑起来。不知怎的，我想起了那个门口抽烟的那个哥哥：“姑姑，你为什么喜欢那个男孩子？”十岁的孩子总是这么好奇，却不知道不经意之间问的是一个人的心事。

　　姑姑安静了会，我见不对劲，刚想扯开话题，姑姑突然开口：“囡囡，我第一次见他也是很理所当然的，也没有那种神奇的一见钟情，他也很平常，只是比同龄人好看那么一点点，你爷爷说好看的男孩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我不服气你爷爷，不过这句话倒不假，他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瞧着，姑姑陷入了回忆，嘴角也微微上扬，那是我从未见过的于念。

　　*
　　那年的夏天很热，知了在树上叫个不停，新生入学总是充满好奇，于念也不例外，本来学校是要住宿的，可是她爸妈舍不得，硬是想着法让于念走了读。

　　于念在的是五班，二楼，楼上三个班，二楼三个教室两个班，最东边的教师是班主任办公室，于念的班级是西边楼梯口的班级。都说靠楼梯口的班级一般最闹，这话不假，于念刚进班级，热热闹闹的，哪里有一点新同学的样子，个个都是你妈是我妈，我爸是你爸的样子。

　　于念瞧着班上没自己认识的，也不多说，她也就不去那一大堆人那凑热闹认兄弟了，自个儿走到靠窗户的一边，坐那。

　　于念长的好看，皮肤白的跟刚剥的鸡蛋似的，干干净净的白衬衫，正好坐窗户边，太阳一照，跟个仙女一样。

　　十六七岁的男孩子正是懵懂冲动的时候，这不，就有一个锅盖头坐到于念旁边，撩了一下头发，于念瞧着有点好笑，这家伙当自己花泽类啊。

　　“同学，叫什么啊？”‘花泽类’撩完头发，自以为很帅的问。

　　“于念。”于念也不藏着，反正大家都是同学，总该知道的，藏着太矫情了。

　　“余念？余光中的余？思念的念？”花泽类趴在桌上，仔细看着于念的眼睛。渍渍渍，挺勾人。

　　“于谦的于。”于念看着门口，老师来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高跟鞋，是个女的。

　　“大家好，以后我将是你们未来一年的班主任，也不长，就一年，所以，大家也配合配合，我这人不喜欢多事，你们不给我惹事，什么都好，要是...”班主任话还没说完，门口出现一人，慵慵懒懒的倚在门框上，眼皮好像黏在一起一样，懒懒的说“报告！”

　　班头看着这样的学生，头就疼，显然也是个有经验的，只是问“名字，开学第一天就迟到，以后注意着点。”

　　那男的也就懒懒的回“余笙。”后，就瞄了一眼教室，朝人多的地方一瞄，皱了皱眉，嘴里也不知道在骂些什么，直接就往于念这走，一直走到于念后面，才听清他在骂“焐燥。”他刚坐下，于念就闻到了一股干干净净的味道，是薄荷糖。

　　班头在黑板上写下一个名字“林槿”，然后将粉笔放到粉笔盒子里：“大家可以叫我老林，我是你们的地理老师，处的好我们是朋友，处不好咱也是师生不是，你们不要惹我生气，一般你们看到我生气，我并不是真生气，我只是表面上生气，我心里其实一点都不气，我生气肯定是和你们有矛盾，最后倒霉的肯定不是我对吧！所以相遇是缘，我也不想当班主任....”班头在上面讲着绕口令，后面的男生睡的呼吸已经平稳。

　　夏天很热，热不过彼此炽热的胸腔。

　　*
　　林槿交代完基本事项就去了德育处，后面一楼是高二的，高二楼旁边就是德育处那栋楼。高三和高一在一栋楼上，不过一个楼道的距离，高三一层四间教室。

　　开学例行的就是搬书，过了好一会，林槿从后门进班，本来闹哄哄的班级一下子发出一声声咳嗽声，随之而来的是无边的安静。

　　“现在，去后面实验楼搬书，男同学就搬厚一点的。尽量让着点女生，知道吗？”
　　“知道了。”

　　于念等大家都出去才起身，刚走到门口，一个丸子头撞进了她怀里，于念低头一瞧，乐了，熟人嘛。

　　‘丸子头’后知后觉，也没抬头，连忙说对不起，于念捏住她的丸子让她抬起头，那姑娘还以为自己碰上了什么□□老大，快吓哭了。眼泪快到眶子的时候，看到了一张自己无比熟悉的脸，顿时舒了一口气：“于念同学，你没事站着干嘛，它妈吓死我了。”

　　“我说闵悦，你还挺厉害，都几点了才过来，胆儿肥了。”于念就这么倚在墙上，看着闵悦跑进教室找了个空位把她那粉不拉几的书包放下，急急忙忙的样子像极了小时候捉到的老鼠。

　　“嗨，你不知道我多倒霉。”闵悦将手搭在于念肩上，搂着她出了教室，显然是看到大家去搬书了，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闵悦和她是发小，两人从小就认识，幼儿园因为一个芭比娃娃打了一架，老师把家长喊过来，这两丫头倒好，硬说是闹着玩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就说是不小心磕的，毕竟要是打架回家后可是免不了一顿教训，芭比娃娃的仇得报，可是不是现在。两人也因此有了交情，可谓是不打不相识。

　　而幼儿园老师现在都还记得那两小骗子，长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干的尽是人精干的事，直呼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正正好这两样她俩就全占了！

　　“世界还挺小，又和你一个班。”两人自打幼儿园就一个班，这个孽缘还延续到了高中。

　　“咋的，还不乐意，你以为老娘乐意。”闵悦暗暗掐了一下于念。

　　“那哪能，闵大祖宗，谁敢说您咧！”于念伸手挡了一下，闵悦更来劲了，两人就这么打闹着向实验楼走去，“嗨，小心。”闵悦突然伸手想捞于念，于念却以为她又耍滑，一躲，结果听到一声闷哼，紧接着是书掉地的声音，于念尴尬的停住，想着怎么办，缓缓的转过头，只见一个寸头在低头捡书。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于念蹲下帮他一起捡，那人抬头，和他对视，是坐她后面那个家伙，“同学，要是故意的你现在就不是站在这了。”余笙浅浅的看了她一眼，将最后一本书放好又搬起来，向教学楼走起，没有回头看一眼。

　　“念念，这人什么来头，还挺帅。”闵悦看着余笙的背影，勾起于念的肩头。

　　“混蛋，你好意思问，搬书去吧。”于念推了闵悦的脸，想起他刚刚逆着光，抬起头看她那一眼，明明正正的写着三个字“去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