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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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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醒来,发现枕头有点潮,凉凉的。
是眼泪打湿的。
我哭了?
昨晚做梦带来的感觉还在体内涌动,但已经记不清到底梦见了什么。
感觉很疲惫,身体的状态更像是刚跑完八百米而不是睡了一觉。
这么累......一定做了很久的梦吧?
既然如此,那多少能留下一点点印象,或许能回忆起梦见了谁,或许能想起来几个片段什么的。
我重新闭上眼,试图挖掘出隐藏在黑暗背后的秘密。
想起来了。
是一望无际的海岸线以及初升的朝阳,我和纤枝靠在一起看日出,靠在一起......应该是她靠在我怀里。
这是什么暧昧的姿势啊?
然后是。
看到了不得了的片段,我们,我们......
接吻了。
我睁开眼,面前是雪白的天花板。
紧接着刺耳的闹铃声响起,把我吓了一跳。
还要去上学。
我打电话给纤枝,告诉她自己身体不舒服,让她帮忙请个假。
纤枝问我怎么了,我说昨晚失眠,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现在头还有点晕。纤枝让我好好休息。
挂掉电话,我重新躺下,看着天花板。
天花板很干净,看着很舒服。
但在很久很久以前,大概在我念小学的时候,我拿颜料把它泼成了五颜六色。
在那之后父亲第一次重新将它粉刷成白色。
后来又因为天气潮湿的原因,白顶上冒出灰黑的霉斑,擦了又出来。父亲买了防潮涂料涂上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霉斑。
再后来父亲离开了。
过了很多年,墙面的涂料层开始出现裂痕,有几处的墙皮甚至脱落下来。
母亲请人来装修墙面,来的人说了一堆专业术语,然后大动干戈地把墙面全部铲掉,重新粉刷。
那是最后一次整修墙面,到现在为止没再出现问题。
眼前的天花板曾经五彩斑斓过,曾经霉斑肆虐过,曾经出现裂纹破破烂烂过,但只要重新粉刷就可以变得干净。
现实中的东西都可以这样,更不要说是梦了。
再说了,我不说出来,没有人会知道啊。
只是个梦而已,过不了多久就会忘记,被日复一日的平凡生活覆盖,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而关于如何当做无事发生......跟往常一样度过每天就好了。
所以最后还是去了学校。
到教室时跟纤枝用眼神打了招呼,然后开始装模作样听课记笔记。
因为平时基本不怎么记笔记,从黑板上抄写下来的内容很少,所以不需要专门的笔记本,直接把重要的东西往课本上空白处填。
今天发生了课本空白处不够用的情况。
下课之后感觉纤枝会过来说话,干脆埋头睡觉。之前说过晚上失眠,纤枝她见我在休息一定不会来打扰的。
上课时马不停蹄地抄笔记,下课就睡觉,一个上午充实地过去了。
中午的时候不得不跟纤枝面对面了......
早餐没吃,要是连午餐都翘掉,不知道晚上会不会有足够的力气靠自己的双腿走回家。
找不到独处的借口......而且都说了,想要忘记,就得继续普通地对待周围的人和事。
午休的时候老老实实跟纤枝去了食堂吃饭。
我们都不喜欢挤挤攘攘的场景,在下课后等了十分钟才去食堂。
这段时间教室里人差不多都走光了,纤枝走过来坐在我边上的位置,跟我一起等食堂的人潮退去。
我掏出手机一个劲地玩,刷手游,纤枝见我在忙,也拿出手机,在边上看起电子书。
整个上午我们都没说话,去往食堂的路上我们也没说话。
我的疲惫应该表现在脸上了吧?没有睡够是真的,早上也只是随便抹了把脸就出来了。估计纤枝不主动发起话题,就是因为我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但无论有多顾虑我的感受,也不至于一句话都不说。
“安林,为什么不在家好好休息?”
纤枝问。
我们占据食堂一角,很安静的地方,纤枝终于主动开口与我交谈。
纤枝没有看我,专心地夹菜吃饭,我也学她,低头回话——
“虽然很想继续睡,但打完电话过了一会儿后感觉还是能来上学的。况且以失眠为理由的请假......这算是什么奇怪的理由啊,能被老师准许根本就是妄想吧?纤枝你怎么跟老师说的?”
“我是没把失眠当做理由,很笼统地告诉老师‘安林她身体不太舒服’,老师就同意了。”
“果然好学生的请求老师就会宽容很多啊,真好呢。”
我叹了口气,但显然这句话太容易让人产生歧义了,纤枝伸去夹青菜的筷子方向一偏戳进了边上的肉排中,筷子头穿过厚厚的肉排抵在不锈钢餐盘上发出低沉而短促的声音。
“安林?我帮你请假,你还嘲讽我?”
“没有哦,并不是针对你,只是感慨一下这类现象而已。”
我试图解释,只是好像仍然没有解释清楚,纤枝插在肉排上的筷子转啊转。
“‘这类现象’?不仅嘲讽我,还二次嘲讽?”
“没有没有,越描越黑了,我单纯是想说羡慕啦。”
纤枝朝我翻了个白眼,问我——
“第一节课才到学校,早饭有吃吗?”
“忘记了......”
“那还点两个素菜?别告诉我胃口不好,靠两个素菜撑一天,在想什么呢你。”
纤枝把自己的肉排分了一半给我。
我能说点错了才点的两个素吗?又不好意思换菜。
“谢谢......”
我偷偷看向纤枝,她很普通地继续夹菜吃饭,嚼啊嚼。
我学她,专心夹菜吃饭,嚼啊嚼。
肉排味道很好,但真没什么胃口,尽管如此我还是吃完了。
下午继续,上课抄笔记,下课睡觉。
放学的时候夕阳的颜色很浓,像我非常喜欢的女歌手的低音,低沉沙哑却厚度十足。
其中的情绪能将人整个包裹起来,从里面出来之后,有种逃过一劫的感觉,又像是经历了脱胎换骨。
到家,我们道了再见,纤枝转身往自己家走去,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目送她。
纤枝的影子在地上被拉得很长,她的头发染上夕阳的锈迹,衣服、书包,露出的腿和手臂也是,仿佛泛黄的老照片。
纤枝打开门走了进去,关门的时候看到了我......
我赶快低下头,回到自家房子里。
今天应该是毫无破绽地度过了。
尽管上课下课的时候像是在躲着纤枝,但午休时一起吃饭了,聊天过程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我自己也没有感到不一样,这甚至不是装出来的。
但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还是出了问题。
我回到房间,在书桌前坐下。
梳妆镜歪斜地摆着,刚好能从里面看到自己的脸,我伸手将镜子转了个面。
窗户关着,房间里太安静了。
我打开窗,却被热气糊了一脸,立刻又关上。
打开电脑,打开音响,放歌。
试图在音乐中获得平静。
然而我却忘了,越是沉浸在熟悉的旋律中,越是容易暴露出自己内心脆弱的一面。
音乐在房间里起伏,像海边的浪潮。
浪花飞溅出无数晶莹的水珠,夹杂着游人的欢笑。
海水润湿了沙子,孩子们用浸过水的沙子堆沙堡。
浪潮冲上沙滩,又轻轻退去。
一遍又一遍,终于将埋在沙子底下的东西暴露了出来。
森白的尸骨。
做梦梦到跟和梅竹马做那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上一次大概是在去年,再之前发生过两三次,间隔得都比较久。
每次我都会重新粉刷记忆,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然后继续普通地与周围的环境相处,这种事很容易隐瞒,我甚至都已经忘记了。
但是它又出现了,像驱赶不掉的冤魂。
我想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我对纤枝抱有友情以上的感情。
那种程度的身体接触,只有恋人才能做的出来。
我一直自认为只是与纤枝在一起很舒服,仅仅是待在一起就满足了。
但看来没那么简单。
会做那种梦......应该跟接触到相关的东西有关吧?
恋爱系作品我是有读的,虽然我不喜欢课本,但我不排斥课外书。
尤其纤枝本身爱看书,随便推荐给我的都是深入人心的作品,那些作品里面对那方面的描写毫不吝啬。我都是一边脸颊发热一边情绪复杂地看完的。
那些段落给我留下的印象实在深刻,以至于带进了梦里。
我......喜欢纤枝?
我喜欢纤枝。
我,安林,喜欢左纤枝。
宣言似的字眼在脑海盘旋,我很无奈,又很担心,还有不舍。
叩叩叩的敲门声响起,把我吓了一跳。
是母亲,饭做好了。
我关掉音响,前往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