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梅》摇曳好想发呆啊

3、第三章

　　我执意要去天台看星星。
　　原因无他，天台的门原本是关闭的，最近被人用不知道什么手段打开后，那里成了极受欢迎的地方。
　　大家都很小心，所以暂时还没有被老师发现，但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情。
　　走在无人的教学楼里，我们都刻意地放轻脚步，像是在迎合这份静谧......人类总是会习惯性地试图融入到环境中去吗？
　　通往天台的路刚好经过我们的教室，有交谈声从里面传出。
　　我拉住准备普通路过的纤枝。
　　只有两个声音，其中一个是带头的男生，另一个声音是个女声，我没有分辨出来是谁。
　　纤枝皱起眉头想要离开，她抗议偷听的行为。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别人的事情我也不是特别在意，但想要跟纤枝作对的心理让我留了下来。
　　“你不走我走了，我不喜欢这样。”她说。
　　我抓住纤枝的手，结果被她挣脱了。
　　眼看她就要走进他们的视野中，我干脆从后面将她抱住。
　　“安林？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
　　我不想讲道理了。
　　纤枝听到这样的回答后也明白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她只是把手往后脑勺处伸过来，但好像并不能碰到我。
　　我主动把脸凑过去，纤枝的手摸到我的脸后捏起脸皮开始拉扯，她在发泄怒火。
　　教室里的两个人在聊毕业后的事情。
　　要考的学校啊、毕业聚餐啊、三个月假期要怎么花啊、去的大学有什么奇闻异事啊之类的。
　　无聊得我想要离开这里，但是纤枝却一动不动，感觉在认真听。
　　纤枝在班里会比较受欢迎，大概很重要一在于她是个优秀的聆听者吧？就算开始的时候是完全没有兴趣的，她也会不由自主地安安静静听下去。
　　那就再听一会儿吧，反正抱着纤枝的感觉也很不错，在深秋这个季节还能用来取暖。
　　我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教室里的对话上面了，突然出现的沉默终于引起了我的注意。
　　“怎么了怎么了？”
　　我小声问纤枝，她说待会再跟我讲。
　　脚步声的出现打破了沉默，教室里的人正往外走来。
　　事情发生得太快，我们躲避不及，只好强行装作路过。
　　但出来的那个女生甚至都没有看我们一眼就走过去了，高跟鞋的声音哒哒哒地响起，还蛮好听的。
　　等一下，她居然穿了高跟鞋......
　　随后追来的男生也像是没有看见我们一样跑了过去，他很快追上女生，一下把她抱在怀里。
　　“放手。”
　　女生说。
　　男生并不答应......就跟我抱纤枝一样不讲理。
　　不过那个女生明显比纤枝暴躁多了，她发了疯一样地挣扎，男生放开了她。
　　“最后一年我想好好珍惜你。”
　　男生说。
　　女生一言不发，仍然打算离开，被男生拉住了手。
　　这次她倒是没再反抗。
　　她转过身来看着男生。
　　“我回去就把记录全删了，把东西全烧了。就算认识了十几年，对不起，从今天起我们就是路人，一辈子的路人。”
　　男生不知为什么放开了手，任由女生离去。
　　哒哒哒的高跟鞋声越来越小，像是跌入梦境的理性。
　　我们来到教学楼的天台，这是我们第一次来这里。
　　比想象中还要更加简陋，就是一片光秃秃的水泥地，但它却是整所学校最高的地方，仅凭这一点这里就是独一无二的地方。
　　此外，也许是因为更接近天空的原因？天台要比地面稍微亮一些，依然属于黑暗的范畴，却可以勉强看清楚纤枝的表情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我们已经在黑暗中待了很长时间，多少有些适应了。
　　刚才在教室发生的事情，不出意外代表着这一刻在地球上，又有一组“恋人”关系消陨了。
　　我们刚开始偷听时他们还在聊着琐碎愉快的话题，之后我开小差没有听，最后出现的就是两人在我们面前分别的情景。
　　纤枝把她听到的都告诉了我。
　　他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没有听说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恋人的，但至少之前一段时间还是恋人关系。就在刚刚，男生对女生透露自己大学要去国外念，女生很伤心，但还是表明愿意等。结果男生却表示不出意外念完大学会在那里继续深造，他有个亲戚在外边工作，他最后会去帮忙。女生问他是不是早就准备好要分手了，男生说他想毕业时再分手。
　　之后就是女生夺门而出的场景。
　　“既然男生去外边是深造，而且还有亲戚在，应该能生活得很好，女生为什么不一起去呢？”
　　我想都没想就问了。
　　“连在外地念大学都只能节假日才回得了家，去国外估计一年只能回来几次了......她要跟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人朋友告别，换做你你会愿意吗？”
　　“看.....这就要看她有多喜欢他了吧，把对家人朋友的留恋与对他的爱放在天平上，量一下哪边更重一点。”
　　我小声反驳。
　　“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男生在外边是有亲戚的，而且男生是在外边深造之后去适合他的岗位上工作。当男生已经融入到国外的社会中时，女生还完全没有适应。在国内，女生有十几年时间建立起来的人脉关系，在国外她只有男生一个能依靠的人。”
　　纤枝的语速有些快，她一口气说完，突然停下来之后形成的空档就像洒在白墙上的黑墨水一样突兀。
　　我哑口无言，不知道什么时候纤枝已经那么成熟了......
　　“男生最后不是提出分手了吗？”
　　纤枝问。
　　“嗯。”
　　“说明他对女生的爱不及自己更光辉的未来重要，如果女生选择跟男生一起走，那双方对这场恋爱的付出是完全不平等的......更不用说会受到家里人的反对。”
　　“所以......其实结局是注定的？”
　　我问。
　　纤枝点点头。
　　“那之后呢？”
　　“什么之后？”
　　“男生不是说打算毕业后分手吗？他说想再珍惜她一年，如果是纤枝......会怎么做？”
　　纤枝默不作声。
　　我有些生气，但又感到好笑，纤枝像只善于发现危险的穴居小动物一样，每当预感到将有不利于自己的事情发生，立刻就钻进洞里一动不动。
　　刚才我问她我们是不是要分开了的时候，她也是这样，闭口不谈。
　　这些对她来说都是难以平静回答的问题吧？
　　我知道，因为只是问出这些问题的我都感觉难受。
　　“如果是安林呢？会怎么做？”
　　纤枝突然出声，把问题抛给了我。
　　喂，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算了。
　　不过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其实还蛮简单的，既然只有一年时间了，既然彼此相爱，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呢？
　　这是最后的时间了。
　　“我啊，我会好好珍惜在一起的最后一年。”
　　“嗯......”
　　“纤枝呢？我都说了，你就别再藏着了，老实点。”
　　我站到纤枝的面前，盯着她的眼睛。
　　她的瞳孔比凌晨的夜色还要更深，我看着看着不自觉就凑了过去，直到被她推开。
　　“我会好好珍惜这一年。”
　　纤枝像朗读课文一样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之后我们安静地看着夜空，不说话。
　　小小的月亮挂在天空一角，真的很不起眼，但天空中只有它这么一个月亮......
　　其实也没有多难看。
　　第二天凌晨一点多的时候才回到家里，莫名其妙地不觉得困。
　　我忽然想起纤枝最后的那句话——“我会好好珍惜这一年”，这好像也可以成为之前那个问题的答案诶。
　　“纤枝，我们是不是要分开了？”
　　“我会好好珍惜这一年。”
　　勉强算吧。
　　客厅茶几的纸条上压着一杯牛奶，我拿了牛奶去厨房加热，顺便丢掉纸条。
　　偶然发现这并不是我留下的，纸条上写着“记得加热了再喝”。
　　知道了啦。
　　洗完澡后忽然觉得很累很累，胡乱吹了头发就钻进了被窝。
　　晚上的时候做梦了。
　　是高一入学时的画面，我们站在看起来蛮宏大的学校大门口，穿着西装的老师在边上迎接。
　　我和纤枝牵着手走过去，结果我被拦了下来。
　　“同学，你的录取通知书呢？你不是这所大学的学生。”
　　大学？
　　纤枝已经走进了校园，她抱着大大的录取通知书在对面看着我。
　　我拼命翻书包找到了录取通知书，却发现是另一所学校的。
　　“保安，这里有个其他学校的学生——”
　　不知道为什么老师开始叫保安，我趁他转头的瞬间冲过了大门，抓起纤枝的手就跑。
　　经过码头的时候有海风吹来，把我们的头发都吹乱了，身后没有人再追来。
　　我和纤枝在一块海边的大岩石上坐下，准备看日出。
　　刚才的事让纤枝感到很累，她整个人靠在我怀里。
　　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光线很亮，将身边的一切都照成白色......
　　一切都很安逸，纤枝在怀里睡着了，我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醒来时躺在床上，是双人床，边上有睡过的痕迹，却没有人。
　　“安林。”
　　循声而去，发现纤枝站在门边。
　　“安林，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里？”
　　“国外，可能要在那里定居......对不起，我们可能要分开了。”
　　纤枝说完打开了门，刺眼的白色阳光从外面倾泻进来，将她一半的身体照得透亮。
　　“别走，纤枝，别走，留下来。”
　　“留下来干什么？我把事业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这里没有能够让我留下来的东西。”
　　纤枝决绝地说，可她却在向我走来。
　　她走到床边，俯下身来看我。
　　她的脸上挂着泪痕，她在哭。
　　她摸了摸我的脸后转身要走，我不顾一切地抱住她，把她拉倒在床上。
　　“安林？”
　　我靠近她的脸，动作笨拙地用嘴唇去触碰她的嘴唇。
　　是这样做吗？
　　我不知道。
　　但已经没有时间了。
　　她的嘴唇干燥而温暖，跟我一直以来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但却一样让我为之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