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无朽》7巧

6、你上BBS灌水了吗

　　第二天我还是去上学了。早上妈妈竟比我晚出门，我揉着眼睛走去洗漱的时候她在厨房大声叫唤着说要给我做早餐。吃了好几年的饼干牛奶，热腾腾的鸡蛋羹端上餐桌的时候我甚至感觉在做梦。

　　林日朗的短信六点半就不知不觉地躺在了我的手机里：“记得吃早餐。”我空着肚子爬起来的时候不知道能回复什么，索性什么也没回。

　　满足地吞下妈妈的鸡蛋羹后，幸福感瞬间提升了几个级别，我握着手机，打开那个还没存进联络人名单的号码，回复，输入，“好的！”，发送。

　　黄大喵今早第一节是隔壁班的课，临上课前在班里转来转去，浏览参观大家的早餐，聊聊昨晚的足球赛，出了没遛着鸟，他活像个退休闲散的老大爷。

　　我安分地坐在位置上，谭雨轩的牛奶在一番你推我就之后终于溜进了我的书包。我懒得伸手，此刻把吸管拉直，牛奶盒立在桌子上，驼着背，边喝牛奶边发呆。

　　“不用再多休息一天吗？”黄大喵的声音还是软软的。

　　“昨天在医院闷了一下午，再不来学校我会闷死的。”吸管还在我嘴巴的周围乱飞，我抬着头给黄大喵一个精神抖擞的笑。

　　“嗯，不舒服的话……就像初中数学课一样趴着休息。”

　　虽然数学课睡觉的默契我们维持了两年，可这还是黄大喵第一次跟我那么直接地说起这个事情，我顿时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一副甘愿承认错误的怂样。

　　第一堂是英文课，Jinnifer 意气风发地迈进来。

　　“Kids，上课了。”

　　刚毕业的英文老师，总爱称我们是kids。

　　模特队的训练一直紧张，强度却不算太大。李竞纯有意无意地照顾我，不到我走位的时候我靠在落地窗前什么也不想，任由那些温暖的因子肆意包围自己。有时候，坐着坐着会犯困，伴着秘密花园的曲子我甚至想躺下去睡一觉。

　　米佳祺和裴昕一直还忙着健美操和民族舞，经常会翘掉这边的训练，有时候来打个招呼走一轮，然后瞬间闪得不见踪影。

　　李竞纯什么都没说，本来这训练也不必过于严苛，那两根电线杆子在场上一摆一动就已经有了三分模特的气质。

　　大家就这样吊儿郎当地混等着运动会开幕，学习氛围更是被吹去九霄云外。

　　那个时候班上一些女生很迷恋香港TVB的剧，于是传统的台湾偶像剧派和先锋TVB剧派每天都活在无止境的争论和举证中。谁谁谁又帅又专情，谁谁谁不仅有型还特别专业，谁谁简直是灰姑娘变公主，谁谁又干练又性感全不靠男人。

　　我极少参与这场课间的激辩，虽然我偏爱香港TVB的多一点，但是打动我的永远不是她们口中常年列举的男主角——我总是在每部电视剧的末端发现，自己会爱上一个男二角，或者有时甚至是个无名的小配角。

　　难得清闲的周末，我躲在房间里把攒了一周的某部TVB电视剧看完，总会不小心就爱上那个不高不帅，却特别有型的男配角。于是百度他的各种资料，有时候也进贴吧和难得的知己讨论一下自己是从哪部戏的哪个角色开始注意到这个人的，那时候他怎么怎么样，而如今看起来却已经怎么怎么样了。

　　网络有时候真的很好，你的任何怪癖都能在那上面找到同类，你那不为大家所讨论的偏好也总能找到一两个“有识之士”。

　　对外界从不敢泄露的花痴，也都在这里找到了青春少女的出口。

　　后来的一段时间，我特别喜欢TVB一个叫马国明的演员，老实憨厚，各类配角总是演地很认真。其实我一直奇怪，他的样貌为什么做不了一线男主角，后来想想还是这样好，可能当他真的当上男主角，我就因为自己怪异的恋配角癖而抛弃他了。

　　为了这个叫马国明的，我还悄悄加了两个□□群，里面一群病态的花痴相互分享自己对他的喜欢，直到大学毕业，我都没有在里面发过言，但是我惊奇于自己竟然也从来没有过退群的想法。

　　周日那天我正在看一部马国明演配角得不能再配角的戏，漫长无聊的剧情中，唯一的喜悦就是看到他路人般地出现，甚至配上两句台词。每等到这个时候，心中就莫名升腾出一种幸福的感觉。我想我肯定是病了。

　　谭雨轩的电话就刚巧在我经历了一个马国明无对白的幸福镜头之后，打了过来。我洋溢着一股无根可寻的幸福，接起她的电话。

　　“喂？”

　　“楚楚，你下来一下吧，我在你楼下等你。”

　　谭雨轩没一个语气助词，和我那声算得上春意盎然的“喂”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我确认情况的确不是太妙，是在下楼看到谭雨轩那快要哭出来的一张脸时。

　　“怎么啦？愁眉苦脸的。”

　　“也没什么，就是挺无聊的，陪我去蛋糕店喝个水吧。”谭雨轩显然不是无聊这么简单。

　　通常我们没什么特别的消遣，女生出门除了逛些小店，就都在蛋糕店的饮品吧里坐着聊天。有时在经常光顾的那几家会见到某某和某某尴尬地坐在那，男某某坐姿略显紧张，女某某把一杯饮料喝得非常做作，这时候窃窃私语的人就会觉得特别过瘾。

　　八卦时常从这些不算精致的蛋糕店里流出，传遍小圈子，传向大圈子，说的人丝毫无所谓，流言蜚语，最后记得的只有当时坐在那局促的一男一女。

　　我咬着吸管，杯子里的奶茶几乎没有动过。这样的天气喝冷饮，不是很合适。谭雨轩挂着一副“很有什么”的脸却一直在讲些“没有什么”的无聊事。早上妈妈又把她的牛奶盒烫瘪了，大门口那个胖门卫再一次记错她的名字，早上院子里的除草机九点钟就开始像轰炸机一样运作，害她好不容易能睡懒觉的机会被彻底毁掉。

　　“大清早起来不知道干嘛，所以我就去我们学校的BBS灌水，结果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爆炸性新闻吗？”

　　谭雨轩终于不再一副恍惚的表情，眼睛突然像猫一样亮了起来。

　　“什么啊？”

　　学校的BBS我从来不上，讨论来讨论去都是那些人。我始终有恋配角癖，他们却只讨论那几个主角。

　　“有两个帖子很有意思，一个还和你有关。”

　　“啊？什么啊？”

　　明知道谭雨轩这样说只是为了勾起我的好奇心，怕我这唯一的观众不买账，我还是看在她今天的郁结情面上假装很惊讶。

　　“我看到一个帖子把今年模特队的名单详尽地列了出来，连你们每个人在什么班，初中在哪儿读的都列地清清楚楚。”

　　这不奇怪，模特队一年一换，都是高一的新生，除了我和徐旭，别的全是从A校区的初中部升上来的，米佳祺和裴昕看到这个一定会嘲笑发帖人的。

　　我懒得再去迎合谭雨轩，低头用吸管去找珍珠，然后一颗一颗小心翼翼地吸上来，生怕一个激动就呛着了。

　　“还有一个帖子，”谭雨轩说话的时候朝我靠近，压低了声线，好像我们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是说林日朗的。”

　　“有人说，林日朗有喜欢的女生了，就在模特队里。”

　　粉红色的塑料吸管中间停留着一颗黑色的珍珠，我刚努力吸到一半，望着它可怜巴巴地停在吸管中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准确说，是我暂停了动作，感觉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你每天都跟她们在一起训练，你觉得是谁啊？”

　　挣扎了一番，珍珠终于还是掉了下去，我一松牙，放了吸管，偏着脑袋朝谭雨轩望过去。她现在的眼睛里终于又有了灵气，或者说，还燃烧着微弱的，却不容忽视的，杀气。

　　“林日朗就来训练过一天，别的人我都认不全，我怎么觉得啊？”

　　说完话的瞬间我感觉自己的脸和那晚的徐旭一样，耷拉着什么精神气都没了。谭雨轩不再盯着我，知道从我这里也拿不到什么信息，最终还是只有靠自己。

　　这样的意念催生下，她反而变得生机勃勃，斗志昂扬。

　　“其实不管他喜欢谁，我都还是可以接受的。”

　　谎话精，你就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