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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村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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篱落疏疏一径深,树头花落未成阴。
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
即是村落,即是童子。
“小石子,下学了。”男子月白衣衫,斜倚木槿树下,颜如傅粉,眉目缱绻,明眸皓齿,其为人也,遥遥若高山之独立。人道霞姿月韵,亦复如是。
“琐兮尾兮,流离之子。叔兮伯希,裦如充耳。”小儿出口成章。
“师傅真是越来越美了!”三步并作两步,就想来个虎扑熊抱。
只见得男子手握书卷轻轻一挑,止住孩子的亲密举动。
“你呀你,在学堂里学的都是什么?”
孩子双手捂住额头,有些气呼呼的,略带婴儿肥的小脸鼓了起来。
“师傅要是觉得不好,那就亲自教我啊,省得夫子成天说我蠢。”
“这么生气,看来今天又没少挨板子。”
男子将稚子小手握在掌心,运起灵力,孩子只觉得一片冰凉消除了那火辣辣的疼痛感,看来师傅又在给自己疗伤了。
“师傅,夫子都对你赞不绝口,说什么自叹不如,你怎么就不去教书呢?到时候让夫子卷铺盖走人,就不用师傅每天给我疗伤了。”
“为师没有做夫子的资格,夫子是前辈,我不过是近几年来恶补的。何况为师志不在此,每日好点灵力也无妨。”
“我怎么觉得师傅就是想治好我再让夫子毫无顾忌地打呢?”
男子莞尔,在童子眉心一点,“去屋内修习功课吧,为师买菜去了。”
男孩忽然一脸严肃,“师傅,你要小心。”
……
男子正是昭心亭,孩童则是小木石。
三年过去,师徒二人真乃“相依为命”,凡人就是烦,日日需为柴米油盐愁,小石子越来越依赖自己,昭心亭索性敛了性子,苦攻人间书籍,做了村里的字画先生。当然,业余还要融合灵力,倒是与原本的样貌有了七八分相似。
师尊的苦心,如今也能领略七八分了。
至于上街买菜还要小心,对于美人,那是自然。
曾有陌上罗敷,更有看杀卫玠。昭心亭少年才子,多少姑娘芳心暗许,说不定逛一圈回来,木石就有了师娘。
想想年幼的木石神神叨叨地给他讲人被看死的故事,令人失笑。
这一笑,如沐春风,卖菜的姑娘又发起了花痴。
“花姑娘,今日有什么新鲜的吗?”
女子羞赧地低下头,听得再次呼唤才回过神来。
“要说今日最新鲜的,自然是芫荽了。今天早上才摘的,又嫩又鲜,小木石一定喜欢。”
不,他不喜欢,谢谢。昭心亭想起上次也是这个姑娘,让他们吃上芫荽大餐,放到隔天菜烂都没人要的场景,笑容都抽搐了。
我怎么这么蠢,吃一次亏还不长记性吗?
姑娘想借木石刷一波好感,见昭心亭笑得那么开心(并不是),自认为善解人意,用实力告诉大家一文钱是可以买差不多一篮子香菜的。
一篮子,小祖宗会掐死我的!
姑娘这样做生意不行啊!昭心亭还是厚道地暗中把菜送了回去。
屠夫家门口。
赵屠夫在外面干的个热火朝天,汗流浃背,他家二狗子跑来秀功课。
赵屠夫大字不识一个,就知道读书有用,对孩子学习还是挺上心的,每日都要二狗子来背书,虽然他往往被孩子骗了都不知道。
上次这孩子投机取巧恰好被自己抓包,这次一见到自己,熊孩子就坦白没背熟待会再来。而赵屠夫呢?
“先生来买肉了,看你瘦的,这有一块专门挑给你的,精着呢!还望先生帮我多照看一下二狗子。”
……
直到走远了,昭心亭还能听见屠夫妻子教训儿子的声音。
“看到没,读书人就该像昭先生那样,风度翩翩,不读书就和你爹一样,这辈子只是个屠夫!”
“娘子说的对!但好歹给我留个面子啊!”
……
卖鱼的白净男子会多求念封远方兄弟的信,卖蔬果的姑娘看起来很危险,似乎想上演掷果盈车的闹剧。
折腾半天总算到了家,却见小木石跪在地上,头顶似乎云迷雾锁。
“小木石有心了,跪着接驾,免礼平身吧。”
木石按住昭心亭伸过来的双手,不愿起身。
“师傅我有罪,我把你的宝贝珠子摔碎了,我错了。”
木石掏出藏在怀里的包裹,打开赫然是幻影珠的碎片。
“原来如此,”故作严肃,“你可知幻影珠对为师有多重要?”
木石把头埋的更低了,一时两厢沉默,唯有屋外虫鸣。
“好了,不逗你了,起来吧。”
“可是……”
“你看这是什么?”
“师傅你还有别的幻影珠?”
“不是,这还是那颗。”
小木石伸手想要触碰,手却透了过去。
“是假的。”
“不是,这是珠子里的东西,这东西才是真正重要的,你再看。”
珠子化成一幅画,画的是一座山景,山中隐匿着亭台楼阁,广夏细旃。画中花晨月夕,近看犹可见窗明几净。
“幻影本就是海市蜃楼,此珠用一次后,幻象便会破灭,再无所有。我只是习惯了带着这颗珠子,倒辜负了它的用途。本就是身外之物,何必如此看重呢?”
“可是师傅,二狗子说上次他踩碎了他娘的宝贝簪子,就被罚跪了很久。”
“人与人究竟是不同的。二狗子的娘看簪子宝贝,可是我觉得那些珠宝比不上你啊!”
木石小脸微醺,墨色带金的眸子忽闪忽闪“师傅是说我是师傅的宝贝吗?”
“是,木石最可爱了。”比起另外两个没良心的,木石自然是师傅最宝贝的小徒弟了。
……
是夜。
月落乌啼,夜凉如水,微风如簇浪而来,散作满河星辰。
“师傅,你今夜又要修炼吗?”木石用门掩着半身,探出个小脑袋,望着独坐院中长身玉立的男子。
“不。石子睡不着吗?过来坐吧。”
木石飞扑过去,抓住昭心亭的衣带。
“师傅,你为什么什么都不教我啊?”
“哦,你想学什么?”
“想学修仙,像师傅一样神通广大。”不知不觉衣带被拽的更紧了。
“呵呵……为师倒不希望你选这条路。”一声轻笑。
“为什么?人人不都想成为神仙吗?”这回木石的脑袋直接往昭心亭怀里钻。
“上界追求修仙,人人都投身其中,无可选。下界不一样,不求长生照样活得精彩。修仙是逆天之举,异常艰苦。总角闻道,白首无成。修真者不乏此类人。你也许只是一时迷了眼,将来道心不定,可是为师的罪过。为师让你称我为师傅,而非师尊,也是不希望上界的条条框框束缚了你。”
“师傅总有大道理,可若是我是一心求道呢?”
昭心亭长叹一声,抚上木石的脑袋。
“若是五年后,你还是这般想的话,再来找为师吧。”
论凡世,昭心亭这年十八,还未加冠,而木石八岁,初入总角。
“五年后,你入了舞勺之年,又会如何呢?”
木石不答,因为他明白师傅的性子,现在无论如何,师傅都不会信他。而时间才能成为最好的证明。
……
任凭岁月倥偬,木石十二岁,长大了就要担上一些重任了,比如说帮师傅解决一些麻烦。
“心亭哥哥,我知你家徒四壁,尚有稚子膝下承欢,但我实在是,心悦于你。”
“瑄姑娘……”
“师傅!瑄姨也在。有事吗?”这是不知从哪个角落蹦出来的木石。
“无事!”女子搅着罗帕,落荒而逃。
“师傅,我去帮你拒绝她。”
木石就像专门为这种事而生的,及时出现,自奋告勇出面,总能让姑娘不再纠缠。这对不善这类事的昭心亭,无疑是最好的。直到——
“木石,你究竟是如何婉拒的?”
“我告诉她们师傅心有所属。”
“这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可是我这样说她们依旧纠缠不休。于是我就说师傅所爱为男子,并且实在难以启齿,还求了她们保密……”
昭心亭狠狠一拍桌子,“难怪村里人告诉我最近村里的姑娘对村中男子都怀有莫名的敌意。这种事简直荒唐!”
“可是师傅人家画师都画仕女,只有你总画男子,还每次都不一样,这个全村都知道呀!”
“平白无故画女子不会很轻佻吗?我闲来无事就以师门师兄弟为原型作画了。算了,下次这种事还是我直接拒绝吧。”
可是,越洗越黑,村里的姑娘反而更坚定了这一点,对村里小伙子开始怒目而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