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尽》空心槐

7、佳偶天成

　　接下来的几天，陈府热闹非凡。陆陆续续的亲戚登门拜访，还有镇上的街坊邻居前来忙着张罗，陈府上至老太爷下至丫鬟、小子一个一个的忙进忙出，使得本来不大的院子因为人们的奔来走去显得更小。
　　陈汝能已经很多天没有让芳儿习字了，准确地说，芳儿已经很多天没见过他了。那方砚台孤零零的摆在桌子上，干净如初。芳儿的手指轻轻拂过砚台上淡淡的墨秀，那是一丝淡如熏烟的青色，渐渐的隐入砚台边沿，似是飞天的水袖。
　　“唐公子这边走，小心台阶。”
　　伴随着开门声，芳儿看见管家张永引着一个少年进入书房，“这便是书房了，写字用得家什全都有”。张永一眼瞥见芳儿，陪笑道：“不知道芳儿姑娘在这里，这是唐公子，要用一下书房。”
　　芳儿没有做声，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没有走上前，更没有行礼。仿佛自己是和这书房一体的，并非因为谁就有所改变。
　　“唐公子，想用什么跟芳儿说一下，她一直呆在书房里的，小的去前边忙了。”
　　“嗯，您去忙吧，多谢。”那唐公子看着芳儿，淡淡的回应，心里竟有一丝窃喜和惊讶。
　　“芳儿？”唐公子走近这个小姑娘，她身高还不及自己下巴，身着一身粉色的衣衫，衣服虽旧，但做工精良，料子也是极好的。但是她特有的属于孩童的冷漠，又不像是一个大家小姐，“每次见你都这么奇怪，不是在洗砚台，就是在书房，原来你是陈亮的书房丫头。”
　　唐公子绕到台机后面，说：“快磨墨吧，我要用。”
　　芳儿没有说话，只是手持墨碇柔柔的在砚池里画圈，那样子确实恭敬非常，似乎这是世间最重要的事。
　　唐公子自觉没趣，也不再言语四处翻看，胡乱找出一本书便不再做声了。
　　“唉！”唐公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见芳儿没有反映。唐仲友起身踱步到房门，又旋回来。芳儿仍然默默的低着头像是他肯本不存在似的。唐仲友又重新坐回椅子上，呆呆着看着砚台，芳儿手虽小力道却足得很，姿势端正，一看就是行家调教过得。眼看着墨色渐匀，墨汁像是被清风抚开的柳枝一样缓缓的汇聚到砚池中心。
　　“你看什么？”芳儿放下墨碇，将磨好的墨向前推了推，“好了”。
　　“你家少爷在的时候你也是这般死气沉沉的不说一句话？”唐公子用一双探究的眼神看着她。
　　“汝能哥哥说，人磨墨，墨磨人。磨墨就是要专心致志，心无旁骛。”芳儿大胆的看这这个少年，尽管她并不认识，但是曾经见过一面，芳儿就当时老相识，她早已习惯了与不熟悉的事物和人接触。向她这个连自己是谁，从何而来，往何处去都不曾记得的人，再多几个陌生又能怎么样呢？
　　“你还知道什么叫做心无旁骛。”少年越来越觉得这小丫头有趣，这小婢女不但不怕他，还能一条一条的讲道理，冷漠的又像是全世界只有她和她的汝能哥哥一般，却让人不得不多看上几眼。能把她要走多好，少年暗想。“你知道我是谁吗？”
　　芳儿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好奇。
　　少年朗声道：“我便是金华唐家三公子唐仲友，我爹爹是殿中侍御史”。
　　芳儿不解的看了少年一眼：“你爹爹在哪里？”
　　“当然是在临安了”唐仲友不免得意，心想：知道我是官宦子弟了吧，我们家比这靠祖上留下几亩地过活的穷秀才家可气派多了。
　　芳儿仍然淡淡地问道：“什么是殿中侍御史”？
　　少年自觉地失了面子，“大胆！你一个小小的女婢，居然敢看着本少爷说话。”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他不得不转移话题。
　　芳儿看他一眼，轻轻的哼了一声：“我才不是女婢。”然后径直走出书房，理也不理身后的官宦子弟。
　　少年更是追出去也不是不追出去也不是，只道陈家的女孩子没教养。可是想起那不卑不亢的神态竟想不清楚是真的不懂事还是压根没把自己放眼里。只得恨恨的摔袖而去。

　　陈府吹吹打打热闹了两三天。芳儿一直没有见到陈汝能。只是暗自把几天前交代的字一遍又一遍的练着，心想下次汝能哥哥见面的时候他要看的。总要把最漂亮的字给他看。芳儿临的是陈汝能的字，小姑娘并不懂得那些龙飞凤舞的字的意义，却能按照汝能的教授临摹个七八分像。
　　芳儿间日去前院问问汝能哥哥回来没有，却总被告知去了义乌，大概过两天回来。平日里老爷爷从不爱打扮，这几日竟然穿上了黑缎面的新衣服。有一日还喝了个大醉，笑的更是合不拢嘴。陈府登门客人一拨连着一拨，个个大包小包的张嘴就贺喜。
　　芳儿很久以后才知道，这院子里贴的大红的满是口得年画是一个字——囍。囍就是好事的意思。只是芳儿一直不明白，汝能哥哥却不知得了什么好事，偷偷躲起来自己乐，倒是告诉芳儿一声啊。
　　村头的杏花终于谢了。陈汝能在杏花谢后半个月陈汝能才回家,跟他一同下马车的还有一个正直妙龄的新妇。
　　一家人毕恭毕敬的女人迎进家门，所有丫鬟，家丁一应都去了前厅看新来的少夫人。芳儿也躲在大厅的角落静静的看着，那女人磕头奉茶，从樱珠小口里吐出温柔的声音。再有汝能哥哥一一引荐给家人。
　　“芳儿！过来！”陈汝能看见角落里的小女孩轻声唤道。
　　芳儿这才回过神来，冷不丁的打了个寒战。
　　“过来啊。”陈汝能仍旧喊了一声。
　　芳儿慢吞吞的走上前，面前的这个漂亮女人，让她脑海里翻过一阵阵熟悉的印象。
　　“娘子，这就是我跟你提起的芳儿，芳儿人小，聪明的很。和紫烟又年纪相仿，我更是把她当亲妹妹一样看待。”陈汝能向着身边的女人说。
　　芳儿怎么看都觉得面前的两个人像是天仙一样的站着，一对模模糊糊的影子开始重叠交织在眼前。幼安哥哥和姐姐的影像不停地出现。
　　芳儿不由的恍惚着向前走了两步，一把抓住女人的裙子，“姐姐！”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了